亚特历1684年夏。
七月流火,燥热的火气徘徊在兰斯特洛城内,家家户户敞着雕花的玻璃窗,或是晚宴的嬉戏,或是甜腻的情话,全部蒸腾在房顶,杂糅在街角。
朱玉觉得自己在蒸发,下坠,清晰而又缓慢,灵魂好像来到太古的黑暗里使他动弹不得,只剩下漫漫失重感,直到他听见丝丝细语,恍惚间看到一片诡谲的噩梦。
郊外的密特刚庄园内,虫鸣与空气与喧闹的兰斯特洛城截然不同,空旷而又安宁。
宴会厅内,灯光寂灭,音海四起,蜡烛与火把的映衬下人影幢幢。鲜艳的地毯早已被卷起撇在一处,地板上是大片大片的猩红血液和四散的内脏断肢,本该欢乐舞蹈的男男女们此时却在凤鸣龙吟。
他们两两一组,却龙凤颠倒。男人们肤色和发色各异,一个个英俊非凡,女人们却一个个垂垂老矣,头发稀疏。
垂老的女人们如蜻蜓点水般略掠过矮峰,一边掀起涟漪,一边喃喃虫鸣,振翅频繁时便扬起枯瘦的触角,或撕裂男人的胸膛,或扯下男人的双臂。
这哪里是一场野性的绽放,分明是一场邪/异/恐/怖的祭祀。
男人们并没有哀嚎,脸上荡漾着欢乐的笑容,女人们沐浴着他们的鲜血,在猩红中干瘪的身体焕发生机,恢复青春。男人们见此更加迷恋,每一次野性的碰撞都引得男人们放声高唱。
赤/身的女祭司牵着如狗般伏膝跪地缓慢爬行的男人来到祭台前——一个胸膛被破开,以五脏六腑为土壤种植着水仙花的女性。
女祭司的到来让这些律动的女人们停止动作,神情灼灼地望着她,金发碧眼的女祭司随意伸手,从半空中抓取一本人皮制作的邪典布道:“姐妹们,今天我们齐聚在此,自然要感谢庄园的男主人——可怜的拉斐特先生。哦,这个可怜的男人和他的妻子......”
说罢,一指那血肉做成的祭台,“这对碧人曾经是伪神——大地之母的信徒,然而在这可怜的姐妹死亡后,我们的拉斐特大人在日夜祈祷无果后终于看清了这群伪神虚伪的面目,转而皈依我们的主——血源之母,寻求主的恩典,复活他的妻子。”
在说到伪神的时候,那些女人们放肆大笑,动作不由自主地用力,又是激起男人们一片高亢的声响,然后带着舒爽的笑容从嘴边溢出鲜血,女人们浑不在意,有些甚至伸出手指蘸取那些污血送入口中细心品尝。
女祭司神情高亢:“因此,我的姐妹们,我把你们聚集在此,开启这场欢宴,来侍奉我们的主,恭请我们的母亲降临并赐福我们!”
如狗一般的男人疯狂的摇头,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前女仆,一个抛弃了七神信仰,侍奉着血源之母的娼/妇并非真的要复活他的妻子。
脖颈的锁链伴随着他的摇动哗啦作响,他站起来想要给这个贱/人一巴掌,然而女祭司只是轻轻挥手,他便如断了线的木偶般定格在那里。
女祭司轻巧地走向拉斐特在他耳边低语:“可怜的男人,你真的以为我会复活你的妻子吗?你和你的妻子只不过是我取悦母神的祭品罢了,我委曲求全在这肮脏的庭院里做女仆侍奉你们,只不过是因为那个/婊/子适合做母神神降的容器罢了,亚夏人——大地的第一批造物,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是最佳的施法材料。”
“你这邪神的走狗,下/贱的女巫......呜呜......”拉斐特想要破口大骂,却被女祭司抬手抹在嘴唇,一瞬间双唇消融,鼻翼下变成了光滑的皮肤——他的嘴唇和舌头就那样不见了。
“哦,我亲爱的拉斐特,当你玷污我信仰的时候,难道忘了当初是怎样痛骂七神,向我主摇尾乞怜的时候了?要我说,你应该感到荣幸,我找了两百年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容器,你的妻子将作为母神的使徒行走人世,我可没骗你,这怎么不算复活呢?”
女祭司咯咯笑着:“你,我亲爱的拉斐特,你将作为这场仪式的一环,一个被我享用的见证者,见证这场奇迹,而你的那个男孩,哦可怜的忒弥斯,他将作为祭品奉献给母神,回归母神的怀抱。”
说完,女祭司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把拉斐特压在/身/下,跨坐在上,一边奇异的律动,一边念诵邪典:“旷野的天灾,诱/惑的梦魇,万物血源的隐秘,伟大的母亲啊! 您的子嗣呼唤您,身为您宠爱的孩子,我们践行您的道路,无论何时,自当在上,不可在男人之下......”
女祭司一边吟诵着祷词,一边律动着挖出了拉斐特的心脏,自上而下擦拭着自己的身/躯,其他的女人们狂笑着做出同样的动作,男人们瞬间从欢/愉的梦魇中清醒,又在清醒中痛苦哀嚎,变成了一堆堆碎肉和鲜血。鲜血染红了地板的法阵,又蜿蜒着流向血肉造的祭台。
尸身上的水仙花无风摇曳,每一次的摇动都在指引着血液和碎肉攀上那具女尸,一点点被吸收。
一瞬间,死去的女尸睁开双眼,发出痛苦的哀嚎,那朵水仙的花瓣越来越红。
女祭司还在吟诵:“伪神们妄图剥夺您的权柄,然而当您开口便道出伪神的真名,虚伪的秘密被揭开,您的子嗣在血海中升腾,死亡如玫瑰绽放,每有一个伪神的造物死去,便有您千百个子嗣重生……血海的化身啊,我们敬拜您,愿早日回归您的怀抱……”
朱玉便是在这个时候被一个佝偻的女人带进来的。
朱玉被鹰爪一样的手紧紧攥着,胳膊像被火钳一样箍着疼。可他依旧迷茫,他到底是谁呢?是新时代的本分青年朱玉,还是梦中的名叫忒弥斯的青年?
在这个压抑诡异的梦魇里,他感觉自己既好像是这个叫忒弥斯的青年一样无助迷茫,又好像他的意识无处不在,像个旁观者一样,见证了全程。
朱玉心想:啊,快从梦魇中醒来吧。
然而却事与愿违,祭祀仪式达到**,拉菲特和那些不知道被女巫们从哪里诱/惑来的男人们虽然被撕裂了四肢,挖出了心脏,可他们还活着,女巫们手中“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就是有力的证明。
“姐妹们,钥匙已经带到,是时候开启晚宴了!”
随着女祭司的高喊,那些重回青春的女巫们带着鲜血瞬间围绕在那个可怜男孩儿的身边,伸出邪恶的手掌,一片片撕裂了那个男孩儿的血肉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血肉组成的祭台一边哀嚎,一边流出血泪。是在为无辜的稚子而哀伤吗?
女祭司瞧见神情癫狂:“母神在上,血泪是母神的神迹,仁慈的母亲感同身受,她离人世又进了一步!”
“咕嘟咕嘟”,女尸的五脏六腑涌出血泡,泛起阵阵涟漪,女祭司惊呼“神迹”,渴求地趴在那具尸体上,大口大口嗜血。
那是神降时的法力精/华,女祭司拉米特曾在两百年前有幸品尝过一次,她也是从那时候顺利晋升成四阶女巫的。
虽然那次神降仪式以失败而告终,但是她却实打实地获得了好处,从此对完成神降仪式念念不忘。
如今,仪式已经就位,祭品也已充足。一旦仪式成功,母神必然会给自己更多的赏赐,她感受着自己法力在不断凝结,瞬间就突破四阶到达五阶。
多么愉悦地晋升方式啊,不用冒着生命危险举行七阵法的本源晋升仪式,只要献上足够多的祭品,取悦自己的神灵就能快速进阶,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然而不够,五阶,六阶,只要她还没跨越七阶,终究只能停留在人类的层面,准神、半神,她一定会获得母神的青睐,攀登顶峰!
女祭司在畅想未来,却没有发现她的身体正被女尸五脏六腑里伸出的枝丫逐渐捆牢,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溜走。
拉菲特还没有死,他是这场仪式的见证者,只要仪式还没有结束,他就不会死亡。
这是匪夷所思的,那些被诱/惑的男人们早已化作血肉,然而自己还活着,这算什么呢?七神在上,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拉菲特望着自己妻子被当成花泥供养血源之母信物的尸身,望着自己才十六岁刚成年却已被分尸,正在被一个女巫啃食着的脑袋的儿子,内心戚戚,他后悔了,他想起了七神的教导:“生命自有归期”,如果他一开始就坦然接受妻子的死亡,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了呢?
在痛苦和后悔中,拉菲特喃喃祈祷,向着自己曾经的信仰——七神中的大地之母祈祷:“万物滋养的大地,众生慈爱的母亲,繁衍和盛放的源泉,仁慈的大地之母啊,请您纠正我的错误……”
这边拉菲特在虔诚地祈祷,那边朱玉还未反应过来,瞬间就被邪恶的女巫们撕碎吞噬。他“啊”的一声尖叫,身体似乎猛然从床上坐起。本以为噩梦醒来,却没想到他弹起来发现自己竟然在一片水仙花丛中。
大片的水仙花在风中摇曳,风中传来“咯咯咯”的笑声。无形的风中似乎有看不见的精灵拉起他的手在水仙花丛中奔跑,沿着蜿蜒的河水,像着远处的那片茂密的白杨树林奔去。树林后似乎有一道洁白的大理石门隐隐约约。
在欢乐地奔跑中,突然一阵“噼啪”声传来,天空像碎裂的镜子一般出现裂纹。花园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神奇地,那些被风刮起的水仙花瓣一片片被染上绯红,空中传来甜腻的气息。不是水仙的清香,反而类似玫瑰的甜腻。
空中的无形精灵哀嚎一声松开了拉着他的手,朱玉疑惑地停下来,看着地面上的水仙花,或者玫瑰花,他也辨不分明。那些有形无质的花瓣扬在半空中,吹落在一条河的支流里瞬间染红,又有一部分吹向那树林,却被白杨树伸展枝丫挡住前进不得。
一阵风吹来,朱玉被迷了眼睛,恍惚间,他看见地上的水仙花变成了一颗颗扭曲的人头,他吓了一跳,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现实中,拉菲特在一遍遍向大地之母祈祷无果后,内心中从憧憬变成恶毒:哈,什么大地之母,什么血源之母,都是虚伪的娼/妇!我和我的妻子儿子究竟犯了什么错要承受这种痛苦?究竟谁能来纠正这场噩梦?
花园里,朱玉看着水仙花变成了人头,恐惧心小,厌恶心大,这到底是什么邪典噩梦啊?
正当无名之火越烧越浓时,又有一株水仙变成一颗人头,仔细看去,和拉菲特长相类似,只不过五官扭曲,痛苦哀嚎:“谁来纠正这场噩梦?”
是啊,谁来纠正这场噩梦?朱玉心想:当然是我来啊,我是梦的主人,这场梦应该听我的!
想到此,他坏心地揪下一颗颗人头水仙,恶狠狠地踩在地上。
“啊!”
宴会厅内突然爆发一阵悲鸣……
新年新气象,新年喜洋洋。邪典邪典,我爱邪典~诡异诡异~我爱诡异~开新文,希望能坚持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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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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