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扭曲的金属钢筋，则在能量的精准加热下，达到了最脆弱的屈服点。
“现在！”雷雅看了眼乔格。
乔格早已蓄势待发。
他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天而起。他背后的巨型触手不再是用于撕裂的武器，它们变成了最高效的工程机械臂。
小触手们以一种充满力量美感的方式，精确地卷住那些已被能量场软化的巨大石块和钢筋，然后猛地向下一扯！
轰——！
一大片废墟被硬生生从上方撕扯下来，砸在他们身旁的空地上，激起漫天尘土。
一个直径约两米的洞口，出现在了黑暗的穹顶之上。
“跟上！”乔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两根触手皆已伸下，分别捞起了雷雅和昏迷的苏尔梅特。
“乌诺，结构支撑。”雷雅下令。
“收到。”受损的乌诺将双臂插入两侧的岩壁，它手臂的装甲迅速变形，延展成两根坚固的液压支撑杆，暂时稳定住了这个新开辟的通道，又在聚变反应堆的驱动下，动用小型武器配合乔格进行挖掘，并让被挖出的岩石泥土沿着岩壁滚落。
三人一机器人开始以这种惊人的效率，向上攀升。
乔格和乌诺在前，持续不断地挖掘着上方的障碍。
乔格的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借”来能量的能力相当强，但维持这种高强度的能量输出，对精神依然是巨大的消耗。
他扮演着清道夫的角色，用最原始的力量，将那些障碍物一一清除。他的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肌肉贲张的沉闷声响。
而乌诺，它一边为新开辟的通道提供临时的结构支撑，一边用它仅存的传感器持续扫描上方，实时更新三维地图，提醒他们避开最危险的应力集中区。
雷雅负责借助苏尔梅特的能量场，有序地松动更靠上的结构。
不知过了多久，当乔格又一次撕开一块巨大的混凝土板时，一缕夹杂着夏夜泥土芬芳的属于地表的微风，从上方吹了下来。
一束银色的月光洒在了他们身上。
他们终于打穿了这千米的囚笼。
乔格率先翻身跃出地穴，触手将苏尔梅特扔在旁边的地上。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才转身向下方伸出了手。
雷雅握住他的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轻松地拉了上来。但紧握她的手，再一次烫手似的放开。
当雷雅重新站在麦城废墟坚实的土地上，呼吸着夜晚的热气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暂时回不了家，也许像苏尔默一样，永远回不去。但和苏尔默相比，她绝对不算“痛苦”。
苏尔梅特也已清醒过来，他自然而然拿回了自己的生物场。
他们站在这片他们亲手撕开的伤疤旁，沉默地看着彼此。
在他们脚下，是被永远埋葬的秘密。
在他们眼前，是一个已经被他们彻底改变了的新世界。
之前停在废墟里的乌诺直升机正从远处的夜空飞来，大概是他们进入地底后，乌诺控制它自动驾驶到了安全地带，现在被召唤回来了，带着姗姗来迟的乌诺救援团队。
这时，三人的电子设备差不多同时传来震动或者声音。
乌诺的全息投影最快出现在黑暗中的空气里。
【爆炸新闻：奥尔托皇家海军少将海因烈.冯.荣克发动军事政变，据传艾许上将已被秘密处死，皇帝和公主均被变异人叛军控制！奥尔托帝国是少数拥有核武器的国家之一，其核武器数量足以摧毁源星……】
苏尔梅特一挥手，全息光影消散不见。
静谧回到了黑暗的废墟中，乌诺直升机也已平稳降落。
“荣克坐不住了。”苏尔梅特望了眼无尽的星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物种战争。”雷雅喃喃接道。
乔格站在阴影里，没有说话。
“你激活两百万个节点的时候，肯定感觉到了，蜂巢不稳定。”苏尔梅特说，他的紫眼在黑暗中微微发光，他的语气恢复了苏尔梅特式的平稳，“所有超级节点和潜在的超级节点都能感觉到。”
“苏尔默说过，只要主位空置，就不可能稳定。”雷雅木然附议，脑中千头万绪。
“你想要吗？”苏尔梅特忽然问。
雷雅惊讶看过去，她瞥到乔格也动了动下颌。
“荣克想要，狼群首领想要……”苏尔梅特一瞥阴影里沉默高大的身影，语气不乏不屑，“谁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想要。他们坐，不如你坐。”
“你不想要？”
“我若是想要，早就杀了你了。我对那个不感兴趣。我是科学家，我想探知的是宇宙的秘密。还有很多未解之谜。雷雅，即便你不想要，那些想要的也会追杀你我，或者让我们臣服。”
“因为我更有序？”雷雅怀疑地问，“条件是什么？”
“你有时间吗？”苏尔梅特低低笑了一声，“我们私下谈。”他看了眼直升机，朝她伸出手。
雷雅未动，但一只大手仍旧从阴影中疾速抓住了她的手腕。
乔格的手冰凉冰凉。
其实他不用抓住她。雷雅不可能跟苏尔梅特走，这不是一个她没有底牌就能与之合作的危险盟友。
苏尔梅特的目光下落到阴影中绑定的两只手上，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在乌诺手表上点动几下，乌诺手表从他的手腕上自动解体，来到了雷雅的手腕上。
“欠你的。”苏尔梅特道，他走向直升机，乌诺跟在他身后。“你随时能找到我。噢别忘了，你现在会死。”他稍稍侧过头，没有直接看她，“我很高兴你没能回成家，我也更喜欢你活着。”
直升机消失在深黑的夜空，所有的声音都在远去。
黑夜里，两个身影一动不动。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雷雅在寂静的废墟中说。
乔格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他只是抓着她的手腕，一步一步走离废墟。
他们回到无人驾驶汽车上。
雷雅几乎听不到乔格的心跳，也听不到他的呼吸，尽管他就在她的身旁。
她低着头，熟练地在乌诺表上发出指令，然后，两个纳米VR在她和乔格的面部重组。
雷雅一睁眼，来到了矩阵虚拟现实的私人空间。
她是她本来的模样，站在0号的宿舍里，她知道，乔格就在她身后。
过了一秒，她慢慢转过身，用她的那双眼看向了乔格。
乔格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陌生的面孔，那具陌生的躯体，深邃的眼睛冰冷空洞。
他和她隔了一个宇宙，无数个平行宇宙。
过了一分钟。
“所以早在黑森林，苏尔梅特就见过你了。”他发出的不是疑问，是一句陈述。
雷雅轻轻点头，“我很抱歉你是那样知道的。”
“她……死了？”乔格的声音在颤抖。
雷雅说：“老实说，我不确定。这五十一天，我没有发现过她。”
安静。
“你和她……很像，很像。”
“我知道。我和她经历了截然不同的二十二年，长得很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她比我聪明得多，但确实有无数的无法解释的巧合……她和我对许多事情的看法、思路、选择都很像，我猜这是为什么我们被称为平行世界的彼此。不过，最终，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
乔格没有作出任何回应，没有再看雷雅，也没有离开。
“乔格，我不确定这是否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但她的记忆……她非常爱你，一点也不比你爱她少。”
乔格低垂的眼睛轻微动了动。
“愿波函数永不坍缩。”雷雅无声地笑了笑，“总有一个真实的时刻，现在在这里跟你说话的，会是她。”
她看向他，他也最后看向她。
“但这里已经坍缩了。”乔格结冰的声音传来。
雷雅来不及张口，那个身影消失在了虚拟现实的空气中。
空荡荡的虚拟宿舍里，她僵硬地走到宿舍的单人床边坐下，木讷地加了贾思敏好友。
她能感知到外部物理世界的空气流动，部分纳米乌诺已经回归到了她的手腕上。
雷雅慢慢摘下了VR。
乔格走了。
车里只剩她一人。
她在黑暗的车中坐了一会儿，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汽车的声音，应该是地震吸引了来人。
雷雅启动无人驾驶，汽车向青港的方向开去。
回到青港时，曙光降临。
车载AI的晨间新闻播报着：
矩阵的实际控制人一夜之间由安德.林克变成了苏尔梅特；
大吞加区麦城禁区古怪的4.9级地震；
飞往撒坦星的坐标号的最新动向；
首席执政官丽莎.普尔紧急召开内阁会议……
最后，全频道都在直播奥尔托帝国的军事政变。
雷雅透过车窗望着晨曦中，一列列战斗机黑压压地飞过青港灰蓝的天空。
一场史无前例的物种战争要来了。
【第一部完】
愿波函数永不坍缩。
这是我写过最浪漫的一句话，我以后也不可能写出比这更浪漫的。
第一部是雷雅的视角揭开世界，第二部关于物种战争和蜂巢主位的争夺，就算不用pov的写法，也会有大量的多视角叙事，到后期就会走向太空歌剧了，第三部肯定是太空歌剧。
第一部留的悬念，都会在第二部解答。
会精修，百分百有英文版。
小作文这里就不写了，也许精修后会有更多想说的。
我知道大家比较关心雷雅和乔格的情感走向，这是一段史诗之爱（epic love），而这才第一乐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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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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