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赵景年问。
“有一枚在运输储存的时候不小心渗了点水,哑火了,没放出来,”裴简慢悠悠地说,语气带着点调侃,“这事儿,你得问你老板,那可是他心血来潮,烧出来的太阳。”
赵景年猛地看向后座的席容,恍然大悟:“好家伙,那场烟花是你放的?!”
他一直以为那是市政或者某个大企业的杰作!
没想到……
窗外,又一朵巨大的烟花在摩天轮旁炸开,五彩的光芒在席容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跳跃闪烁,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的幽深,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丝难言的苦涩。
“确实……烧钱。”
烧钱。
轻飘飘两个字,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炸开平静的涟漪。
为了谁?答案不言而喻。
原本是想在生日那天……可惜席容等不及了,又像是炫耀,又像是安抚,赶在新年期间就把烟火放了。
窗外的烟花表演似乎接近尾声,最后几束光芒不甘地划过夜空,留下淡淡的硝烟味和更深的寂静,摩天轮的转速也开始放缓,预备开启下一轮载客。
“回去吧。”席容淡道。
无论是礼物还是什么,这种流于表面的浮华抚慰不了沈寅现实的痛苦,只是单方面满足了席容作为上层人的精神世界。
最后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在摩天轮顶端轰然绽放,如同燃烧的太阳,将深蓝的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昼。
光芒笼罩着整座摩天轮,将轿厢中的一切全部照亮,极致璀璨的光芒落入一双沉静如墨玉般的瞳孔里燃烧,仿佛要将那深潭般的幽暗点燃。
然而,就在烟火绽放至最盛的那一刹却骤然熄灭。
映着烟花余烬的瞳孔,也随着光芒的消失,暗沉下去。
这场烟火没有十七岁那年……好看……
星河倒悬的繁华夜景在夜色中勾勒出冰冷的剪影,沈寅安静地坐在摩天轮轿厢里,深色连帽衫的帽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额头,宽大的黑色口罩严严实实遮住口鼻,几道扭曲盘踞的暗红色疤痕狰狞的暴露在口罩无法遮蔽的地方,从鼻梁一路向下蔓延,消失在衣领深处。
其中一道最深的,从左眼下方斜斜划过颧骨,几乎要延伸到耳际,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刺目。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凝固了。
似有若无的红酒香幽幽的飘了出来,剑眉嫌恶的拧紧,他抬手捂住自己一直散发着信息素的腺体,袖子滑落一小截,露出的手腕纤细得惊人,腕骨嶙峋地凸起,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要是没有分化就好了,就不会撕开那层纸,彼此还能好好相处。
可惜没有如果……
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停在十七岁了。
空气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放在膝盖上的手疼得蜷缩了一下,皮肤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透明,摩天轮短暂地停了一下,他终于放下了捂在腺体上的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小型助行器走了出去。
远离码头喧嚣的僻静海滩,在深夜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银灰,海浪不知疲倦地涌上退下,发出单调而永恒的哗哗声,像某种低沉的叹息。
沈寅拄着助行器,拖着那条还没养好的伤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沙滩上。
依旧使不上力,每走一步都传来钻心刺痛。
沙滩上留下歪斜而拖沓的印记,很快又被涌上的潮水抚平。
走到远离路灯完全被黑暗笼罩的沙滩深处,终于耗尽了力气,他闷哼一声,重重地跌坐在冰冷潮湿的沙地上。
助行器歪倒在一旁。
他大口喘着气,咸腥冰冷的海风灌入肺腑,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里好冷,南半球已经进入冬季了,北京呢?应该热起来了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循环往复,时代会变迁,人群会离散,只有季节的温度却始终如一。
那席容呢?他在干什么?
应该在好好做他的席家家主,然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Omega,最后婚姻幸福,事业有成,人生美满。
无边无际足以将人溺毙的思念让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就是这种痛……
沈寅望着眼前漆黑翻涌的海面,眼神空洞。
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妈妈为什么会跳河自尽,因为思念这种东西,真他妈难捱,每一分每一秒,血液都像刀子一样淌过血管,简直就是漫长的酷刑。
死亡,反而成了一种解脱的唯一途径。
那天,血色残阳将墓碑上的照片染成一片红色,恍惚中,他觉得那座孤坟里埋的不是妈妈,而是他自己……
海风呜咽着,卷起细碎的沙砾扑打在脸上,带来细微的刺痛。
沈寅手撑着沙地缓缓地站了起来,慢慢往前走。
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入骨髓,让他受伤的腿剧烈地痉挛起来,几乎站立不稳。
他没有停顿,咬牙忍着剧痛,继续一步一步,踉跄而坚定地朝着更深更黑的海水中走去。
海水漫过腰间,巨大的浮力和阻力让行走更加艰难,每一次抬腿都耗费巨大的力气,海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像一层沉重的裹尸布。
就在海水即将漫过胸口,压迫感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时——
他顿住了,下意识回过头。
遥远岸上仍旧灯火璀璨,而那片灯火阑珊与漆黑海面的交界处的另一片浅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纤细的剪影。
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穿着单薄的长裙,海风猛烈地吹拂着她及腰的长发,发丝狂乱地飞舞,她的身影在夜色和海风中显得如此单薄脆弱,却又带着一种决绝,也在往海里走!
一步,又一步,没有丝毫犹豫!
沈寅脑中一片空白,求死的念头被一种更强烈的本能冲散!
“别过去!”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却被海风和浪声瞬间吞噬。
顾不上自己刺骨的疼痛和冰冷,他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个女人的方向拼命冲去,冰冷的海水死死拖拽着他的双腿,受伤的左腿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停下!”
他嘶喊着,肺部火辣辣地疼,咸涩的海水呛进口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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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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