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寅垂下头,长睫遮住眼中的不舍,“算了,走吧。”
远远看一眼就知足了,再相见,他怕自己走不了,既然已经选了一条路,无论如何他也会走下去。
只是萍水相逢,谈何一往情深。
窗外的雨快停了,时间也慢慢走到七点半,距离约定的时间越近,希望也就一点点被磨灭。
席容凝望着面前只喝了一口的咖啡。
沈寅不会来了……
席容立刻起身,带着保镖赶去医院。
到护士站一问,果然,沈寅的外婆在一个小时之前出院离开了,这家医院对病人的**保护得极好,不肯说病人究竟转到了那家医院。
刹那间,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灰蒙蒙一片,连声音也没有了,世界仿佛就剩下了他一个人,莫大的痛苦和孤寂如潮水般淹来,席容几欲窒息。
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他要做的不是急忙赶来香港,应该是限制沈寅出境!
失误了……
席容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裴简在香港,他把电话打了过去,对面一接通他就直截了当地问:“沈寅去哪了?”
裴简那边有些吵,不过他也没说话。
“告诉我个大概。”席容声音颤抖,他已经把自己的要求一降再降了。
“有必要吗?”裴简问。
“我觉得有必要就是有必要!”席容气得几乎是吼出来的,“看在贺辞的份儿上,别逼我跟你们撕破脸。”
裴简颇有几分意外,席容对沈寅的在意好像太过了,他正色道:“在欧洲,但是具体我也不清楚,因为他那边要高度保密,只能他联系我。”
“他妈的欧洲有四五十个国家!”
席容崩溃地吼道,话一说出来他也冷静了一下,是他自己只需要一个大概,沈寅的家庭情况他也猜到了一二,确实需要保密,他静下心来,直接开最优渥的价码:“等他联系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帮你除掉毛瑞。”
直击要害,站在挤满轮船的港口的裴简惊呆了,沈寅算得真准呐!耀眼的白炽灯不断从他身上扫过,他单手叉腰想了想,“他不是那个没有背景的小透明了,没必要搞得两败俱伤,何必呢,放过他吧。”
席容闭上眼睛,下颚线紧绷,“我只要你给我一个回答!”
过了半晌,裴简才给他回了句好。
次日正午十二点,与中国相差六个小时的意大利迎来清晨的曙光。
安顿好外婆,医疗团队全权接手她的治疗事宜,等沈寅完全放心之后,卡罗尔便告诉他,先生要跟他一起吃晚餐。
她口中的先生就是沈寅的亲生父亲。
首都罗马能看见最经典的欧式建筑,这里的街道有些狭窄,路上挤满了车,路上的行人全都是高鼻梁大眼睛的外国人。
之前去香港,是沈寅这辈子第一次离开江城,至于出国,他以前都没想过。
现在真的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他打心底是抵触的,坐在车里全程都垂着脑袋,满眼抗拒。
卡罗尔为了缓解他焦虑的情绪,不仅将自己的信息素掩藏起来不让他反感,还用中文跟他聊天,指着窗户外的一些高楼大厦或者古典名胜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普里奇家族的产业。
沈寅听完之后压力更大了。
从早上忙到现在,再加飞机还飞的长途,抵达佛里山庄的时候太阳都落山了,仅有一丝晖光留在大气典雅的山庄上空,就跟圣母玛利亚头上的光辉一样。
电动大门打开之后,车一路开进车库。
“先生在书房等您。”卡罗尔说。
“呃,”沈寅站在车旁边犹豫不决,手紧紧抓着门把手不愿意松开,“那个,要不你先带我去见见那个孩子吧,他跟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自己住在家里。”
卡罗尔瞬间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她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得到许可之后才说:“小少爷这个时候应该在睡觉,我可以带您先看他一眼。”
“好。”
俩人从车库走进屋里。
里面的一切欧式装饰皆以棕色为主,佣人也都目不斜视地做着手中的活,整个屋子死气沉沉的。
席容虽然也喜欢欧式装修,但是他的品味没这么老气。
“来,您这边请。”卡罗尔带他在走廊里拐了两三个弯。
一股猛禽羽毛的腥味夹杂着血腥飘进鼻腔。
这股从未嗅到过的猛禽羽腥强势到让沈寅几乎刹那间就开始分泌自己的信息素想压制这股味道。
“别,您千万不要释放太多信息素,”卡罗尔猛地劝住他,“若是让小少爷闻到同类的气味,他也会释放信息素,他的身体还没好,大量释放信息素很伤身体。”
“喔,不好意思,”沈寅尴尬地抹了下鼻子,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克制信息素的释放,这股味道让他也不由得有些好奇,“他是顶级Alpha?”
“是的,”卡罗尔骄傲地说,“半年前才分化。”
六岁的顶级Alpha……
沈寅沉默了,上次遇见这么早分化的还是八岁的裴简。
除他之外都是顶级Alpha……
好痛苦啊!
“先生给他取了中文名字,您可以称呼他余玦,是取自中国《九歌》中的一句诗。”卡罗尔轻声说。
“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澧浦,”沈寅默念出声,“屈原的诗。”
卡罗尔惊讶地看着他,“是的,真没想到您懂这么多。”
“因为寓意深刻,所以多读了几遍。”沈寅对她微微一笑。
这句诗的意思是湘君因思念湘夫人而将玉玦掷入水中,据他所知,余玦的妈妈在他两岁的时候离开了。
念慕者所思非己……
沈寅感同身受,心酸不已,此刻格外心疼自己的母亲。
卡罗尔将门推开一半,猛禽羽腥更加浓郁了,沈寅眉头紧锁站在门口,不愿意前进,这套卧室不大,里面的家具陈设跟他看的欧洲历史剧里一样,到处都是腐朽奢靡的贵族调调。
尤其是那张大床,上面铺的是纯棉针织四件套,看上去跟云朵一样柔软,一个像洋娃娃一样可爱漂亮的男孩子正熟睡着,他是黑色头发,却有着欧洲人特有的深邃眉眼,五官很精致,但是皮肤包括嘴唇都没有血色。
除脸型之外,他没什么地方跟沈寅相似。
“小少爷知道您来了,今天特别开心,但是由于身体和精神状况不好,所以需要多休息,请您体谅一下。”卡罗尔柔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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