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9.6 团圆

回到客房的安德森六神无主,不知道要怎么和安安开口。他走到婴儿床边,看着熟睡的小乔治,心里平静了许多。安安从安德森身后伸手环抱着他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背上,嘴里轻轻哼着《你鼓舞了我》的旋律。安德森让安安就这样抱住自己,听她哼了一会儿的歌。

安德森转身抱着安安,

“想起公公婆婆,难过了吗?”

“没有难过,只是想念。”安安看着安德森的眼,“你有事要跟我说吗?”

“嗯,你把小时候油麻地家里的地址写给我,好吗?”

安安什么也没问,转头找了张纸,把地址写给安德森。

安德森看着她写的地址,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让安安在床边坐下,踱了两步,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安德森握着安安的双手,

“安安,你有想过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吗?”

“想过。我刚到伦敦的那两年,公公婆婆走了,契爷契妈去了澳洲,很想念他们。那时候常常会问我的爸爸妈妈是谁,他们在哪里?”

安安没有特别感伤,好像只是在说着一件很普通的往事。

“那为什么没有试着去找他们?”

“我什么线索都没有。”

“你不好奇吗?”

“安德森,你知道吗?我喝契妈的奶喝了两年,我有一个哥哥和我一起长大,我在粥店帮忙时,契妈这样一口又一口喂我萝卜糕。”安安模仿着契妈喂她的动作。“我小时候每天晚上都有公公婆婆陪我读书。我都在想念和公公婆婆、契爷契妈、还有陈友在一起的日子,可能这样就没有时间想亲生父母的事吧!”

“如果知道你的爸爸妈妈是谁,你要怎么做?”安德森伸手轻抚着安安的脸颊。

“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我怕他们想念我,担心我。”

说话的安安没哭,安德森却眼眶泛红。

”发生了什么事吗?”安安也伸手轻抚安德森的脸颊。

“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好吗?”安德森问。

“嗯。”安安点头。

“双双阿姨在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很要好的男朋友。大学毕业后,因为亨利的奶奶反对,阿姨和男朋友分手。回家后奶奶发现阿姨怀孕了,就偷偷带阿姨到香港生下孩子……”

安德森还没有说完,安安已经开口,

“阿姨的孩子现在在哪里?”

“奶奶死之前才告诉阿姨孩子在香港。奶奶的遗物里有一个香港的地址,是油麻地,和你刚才写的地址一样。”安德森边说边注意着安安的神情变化。“阿姨记得孩子的出生日期,安安,和你的一样。”

安安听到这里,眼泪流了下来。安德森拿了小乔治用的小手帕,帮她擦着。安安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我第一次在艾城看到阿姨的时候,觉得她的眼神里藏着淡淡的忧伤。阿姨应该很想念她吧!那个小孩,她的孩子,是我吗?”安安是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亨利拿了你和阿姨的头发做了亲子鉴定,报告结果是支持你们的母女关系的。”

一切都清楚不过,安安陷入沉思,低下头沉默不语。

安德森看安安好久都不说话,“安安,你还好吗?”

“所以亨利这两天疯疯癫癫,就是因为他发现我和阿姨可能是母女。”安安思绪清楚得很。“他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安安,阿姨还不知道这件事。你想怎么做?”安德森眉头轻锁,低声地问。

“我今晚在阿姨房间睡,好吗?”

看到安德森点头同意,安安靠向前,在他的脸颊吻了一下。安德森把她紧紧拥着。

安安打开房门,发现亨利焦急地站在门前,她主动给了亨利一个拥抱,

“谢谢你,亨利,你已经两天没睡了,今晚好好休息吧!”

“表妹,你好美。”亨利的一句话让安安笑了,安德森却满身醋味地把自己横在两人中间。

安安敲门进入双双房间时,玛莉已经在双双房里。她看见安安进来,给了安安一个拥抱就离开了。

“双双阿姨,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安德森欺负你吗?来我这里吧!”双双拍着床角。

倚着床头的安安把小时候和公公婆婆,契爷契妈一起生活的童年往事,巨细靡遗地告诉双双。安安说着这些往事,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快乐,双双也被她感染了。说到好笑有趣的部分,两人会哈哈大笑。听到许sir对安安的用心栽培,双双不禁佩服这位老人的智慧。

“安安,你爸爸妈妈呢?”

双双只听到安安说着公公婆婆,契爷契妈,没有提到自己的父母。

“我是被放在公公婆婆家门口的婴儿,公公婆婆领养了我。我从小在油麻地长大。”

安安小心地避开‘弃婴’这个词,说到‘油麻地’时刻意放慢语速,字字清晰,。

双双听得清清楚楚,慌乱的思索中,她明白了,眼前的安安就是自己丢失的那个孩子。紧紧捂着的心口痛得让她窒息,涌出的满眶泪水模糊了她望着日夜牵挂和思念的孩子的视线,她用冰凉颤抖的手轻抚着孩子的脸,感受着孩子的存在。许多想问的细节卡在喉头,颤动的双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妈咪,你不要为我难过,我很幸福,我有被好好照顾着长大。”

安安握着双双的手,虽然眼眶泛红,却还能情绪平稳地说话。

双双却早已哭成个泪人,只能频频点头。眼前是她朝思暮想的孩子,那个她来不及保护,连一眼也没有瞧过的孩子。想过多少种孩子可能的遭遇,都是让人害怕心碎的画面。如今孩子就在眼前,是一个长得这么好,教养得这么好的孩子。双双感激地哭着,二十多年的漫长煎熬和懊悔,这一刻都释怀了。

安安静静地听着,指尖轻柔地拭去母亲脸颊上的泪痕。那些温热而透明的泪水,承载着母亲对自己四分之一个世纪的牵挂和思念。然后安安把母亲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试着安抚她的情绪。

“妈咪,告诉我你和爸爸的事,好吗?”

双双用很长时间才让自己不哭,她看着,摸着安安的脸,却还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她想,这个孩子是多么的坚强呀!如果是我自己养大的,可能会像我一样爱哭,我再哭就不如自己的孩子了。双双带着一脸泪痕破涕为笑。

“妈咪,你笑了。”安安也笑了。

安安躺在床上听母亲回忆那段没来得及开花的爱情;两人在青春最美的时候相遇,刻骨铭心的相知相依却敌不过命运的阻隔,多年后仍深深爱着彼此的俩人重逢了,愧疚与遗憾又让他们错过了拥抱,只能用一生去思念。安安边听边不停地给母亲擦拭默默流下的泪水。安安想,时间对母亲的骨肉之情是仁慈的,在还来得及的时候让母亲找到她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时间对母亲的爱情也是仁慈的,没有让他们在漫长的等待中消磨了彼此的爱意。

“妈咪,你回去找爸爸吧!”

双双笑了。

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餐桌上围坐着的一家人,享受着他们简单的早餐,团圆的喜悦尽在不言中。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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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与安德森
连载中谭凯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