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斯提都的夏天炎热多雨,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风,天上只有几丝云彩,干热的温度几乎把土地烤干。下雨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有时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就乌云低垂、暴雨如瀑,下完雨暑气又蒸腾得让人难以忍受。
“好热哦……”
罪门吐了口气,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他黑白相间的乱发黏在脸上和脖子上,像厚实的杂草。现在又是盛夏的中午,实在热得受不了了。
“抱歉啊,应该给你剪个头发的。”格劳斯说。他从衣服上扯下一根细绳,把罪门后颈的头发绑到一起,“先凑合一下吧。”
低马尾缓解了一些湿热的后颈,罪门很快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新发型上。格劳斯无意识地想:不知道罪门的头发和他的龙鳞有什么关系?如果把头发剪了,鳞片还在吗?不,这种事情不能细想……
两人正坐在嘉年华斗兽场的角落里,原本想来游乐场玩一下,结果等两人到时才发现已经是最后一天,什么项目都没有了。于是两人找了个有阴影的角落干坐着,看着工人把篷子和支架拆下来。斗兽场空荡荡的,连背景欢快的手风琴声都显得忧伤。
格劳斯和罪门最近在准备南下的事情。他计划等内特的婚礼结束后就出发,与暗精灵的部落汇合。上次重新见到莱森船长后,对方付了自己好几十枚金币,作为自己在船上帮忙的报酬。这笔钱极大地改善了两人的生活,格劳斯因此给自己和罪门买了新的衬衣长裤,还能去餐馆吃饭。
不过,离开梅菲杰拉德庄园后,格劳斯才发现供罪门吃喝的花销大得惊人,简直是无底洞——罪门嗜吃熟食,不讲究味道,甚至格劳斯一个不留神,他连餐厅的餐具都能吃掉,又要让格劳斯赔钱。
每次罪门看到新的餐厅,格劳斯即使硬下心来拉住他,他便露出可怜委屈的神情,连路人都要心软——甚至有人在罪门大快朵颐的时候,质问格劳斯:“你是他的哥哥吗?为什么让你弟弟挨饿?”——格劳斯真是有苦难言。
因为宰相之子和大将军的婚期将近,整座城市都弥漫着热闹的气息。格劳斯可以感觉到,连街上的人都比以往更兴奋。他不太想在这时候惹是生非,便带着罪门往城外走,两人才东走西逛来到这个嘉年华。
空荡荡的游乐园里,只有燥热的空气和沙子。格劳斯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罪门却兴高采烈。
“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高兴?”格劳斯问。
“因为终于不用呆在庄园里啦。”罪门说,“白天也能尽情飞翔、每天都有新的东西!简直是,无比幸福的生活!”
格劳斯挠了挠头,感觉罪门对美好生活的需求相当简单。他问道:
“你那么讨厌梅菲杰拉德庄园吗?”
“没有讨厌,只是不自在。”
“哪怕吃得很好、住得很好呢?”
“那些东西在哪都差不多。和哥们冒险才有趣。”
格劳斯正想说些什么,罪门突然反问道:
“你喜欢那个内特吗?”
格劳斯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你对他的语气和别人不一样。你看他的眼神,和别人不同。”罪门说,“但是,我不觉得他值得。”
格劳斯慢慢地在罪门旁边走着。
“内特对我来说有不同的意义,”格劳斯说,“他是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人。这和他是否需要我没有关系。”
罪门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完全不明白地舒展开眉毛:“懂了,你已经和他结束了。这是对的,忘了他吧。”
“罪门——”
格劳斯气恼地打了罪门脑袋一下。
“别乱讲!人类这种复杂的感情,你啥都不懂……”
罪门年龄比格劳斯小一点,却有一种无忧无虑的傲气。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却仍然义无反顾地跟着格劳斯离家万里。究竟是为了寻找亲人,还是因为相信格劳斯、或者因为罪门本身就充满冒险的勇气?无论如何,罪门对他的付出和信任,并不是能轻易辜负的。
格劳斯暗想,如果他能帮忙的话,至少要帮罪门找到他的父亲,或者打听到他的家族的消息。他的父亲是龙族,母亲也是吗?可是当时看到他母亲的碑上,是一位捧着花束的人类女性。嗯,或许他的母亲与花朵有关?
格劳斯不记得罪门后来说了什么,他只记得那天太阳很热、闭幕式的嘉年华很空旷。弑君者与黑龙斥雷·罪门并肩行走,准备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
“是陆地上的生物吗?”
“是的。”
“有角吗?”
“有。”
“有翅膀吗?”
“没有。”
扎克一口闷下一杯酒,嚷嚷道:“好吧,我蒙一下:是山羊吗?”
内特心头动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错。是犀牛。”
“古泰坦啊。”扎克说,“为什么你会想到他们?至少让我猜一个生活里比较常见的吧。”
“犀牛的一些特征让我想到老师。”内特说,“抱歉,是我选的答案太偏僻了,这一杯归我。”
说是一杯,内特却连灌了三杯。酒精的味道呛得他眼前一花,他猛地把杯子掷到地上,根本不在乎那价值上千的玻璃杯被摔碎。
“别,我就是说笑的,怎么那么大动静呢?我看你还是别喝酒了吧。”扎克说,“明天要是你宿醉不能起来参加婚礼,我会被海森堡将军烧成灰的。”
内特置若罔闻地摇摇头,他似乎根本没在想着婚礼的事情。他有些摇晃地走到酒桌旁边,往空杯子里继续倒酒。单身之夜,他们两已经玩了猜拳、字谜、掷飞镖等好几个游戏,酒也已经喝空了好几瓶。即使扎克知道内特酒量不错,也有些担心起来:
“喂,内特,你真的没事吧?”
“我不知道……”内特含混道,“我很好,很不好。我觉得醒着很痛苦、喝醉才舒服。”
“怎么?你不高兴吗?大家结婚前都会紧张的!”
扎克大大咧咧地说,“你不如想象一下结婚以后你的财富,至高无上的财权和军权集合——我都不敢想,内特,你千万别忘了我……”
“我才不想要军权呢!”内特突然吼了一句,把那些酒瓶摔在地上,狠狠踩碎那些碎玻璃,即使脚上被划出伤口也没反应:“谁稀罕那些钱?谁想要一个平时都见不到人的伴侣?我就算结婚,也要那种把我放在第一位的人吧!”
“你有空间纹章,想见谁应该随时都能看到吧……”扎克问,“‘把你放在心上’那种话你也信呀?都是为了讨好对方说的好话啦。”
“我说的不是那个。”内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金钱和权力……那些东西对我的婚姻来说还不够。”
扎克翻了个白眼:“行行,得到的越多就是要的越多。”
“扎克,你想从婚姻得到什么呢?”
“我吗?继承人、封地、头衔之类的吧。”扎克说,“顺带一提,我希望争取坚持三年。”
“坚持三年什么?”
“坚持三年不和别的女人上床啊。很多女人刚结婚后要求都很多的,那时候我就由着她,等她们有孩子以后就没精力管我了。让我一辈子守着一个人、不能和别人上床,想想就可怕。”
内特听着发小侃侃而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心里越来越冷。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他和老师的关系越来越难以忍受?以前他觉得喜欢这件事没那么复杂,对方的脸、性格、身体——只要内特高兴,他就可以和任何人玩闹。
即使有的人有让他不适的地方也没关系,因为从小到大,讨好他的人往往也是想伤害他的人,内特早就接受了喜欢和伤害是同一件事。
所以,无论海森堡是对自己暴力还是偶尔的温柔,内特都可以接受。甚至当老师把自己从海里拯救出来,当他得到老师的注视时,内特感觉到兴奋的战栗。
可是,这还不够。
内特逐渐察觉到——人与人之间还存在着“被看到”这件事。那是来自心的力量,能让他不再饥饿,让勇气充盈在自己的肢体间,甚至让纹章能力都有更进一步的**。
可是对他的老师,帝国大将军、威斯汀·海森堡——内特却什么都看不到。
威斯汀·海森堡看起来什么都不缺、从没失败过,他会有害怕的事情吗?更重要的是,在老师的眼里,自己是什么?
“即使什么都不了解也能结婚吗?”内特问。
“当然,了解伴侣不如了解一个奶油泡芙。”
内特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记得那天晚上喝了多少酒,也不记得何时回的梅菲杰拉德庄园。有一刻,内特希望永远沉睡下去,再也不用睁眼;但是他几乎是刚躺上床,哈蒙德先生便带着其他佣人敲门进来了。
“你该准备洗漱了,公子。”管家说,“您今天有很多安排。为了下午的婚礼,从早上就要开始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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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这一卷即将开始的最重要的剧情大家能看得开心~[彩虹屁][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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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64-风暴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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