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得针落可闻,裴谙顿了一下,说:“哪个?”
陶瑜名轻轻眨眼说:“就是那个划痕呀。”
裴谙低头看了看答说:“没什么,小问题。”
陶瑜名瞄了眼他那同样修长有力的手臂一眼,垂下眼睫柔声道:“喔,那我就放心啦。”
旋即又悄悄多看了看裴谙,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边。
徒留下陆潮之和张好乐两人一脸迷茫的表情,以及包括领唱大姐在内,其他工作人员意味深长的眼神。
裴谙见状有些牙疼。
陶瑜名是第一次拍戏,这是他第一次进组。
因为演得少,所以他业务方面生涩;因为见得少,所以他人际方面也生涩。
别看剧组每天都会外出,但严格来讲,这里其实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工作环境。
在动辄几个月的时间里,大家吃住行全都在一块。倘若剧组氛围融洽,那最后出组的时候就会恋恋不舍得仿佛是兄弟姐妹;倘若不融洽,最后出组的时候就是漫天飞的真假绯闻,谁都能张嘴来一句。
王磐的剧组虽说偏前者一些,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偏了前者,也少不了点后者的成分。
就好像裴谙入组第一天和陆潮之的早餐冲突,当天上午就能传到王石耳朵里一样。前一天夜里王磐当着全组的人刚骂完陶瑜名是不是在拍爱情片,这但凡是老道一点的演员,第二天都一定会在工作之外和裴谙保持距离。
一个是早年间就沸沸扬扬出柜的前辈,一个是被男友投资加跟组的争议流量。
老实说,以陶瑜名一直以来的表现,这私底下的传闻直到昨天王磐那一句话才开始有人提起,那都算是给了裴谙和陆潮之面子了,不想在他们手底下随便乱说。
可陶瑜名不懂这些。
他不懂在一众娱乐圈人精的眼睛里,在一堆高清摄像机下边,他的那点心思在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穿透下,早就跟湿透了的纸一样薄。
整个剧组里边,现在大概也就只有陆潮之和张好乐还没想明白陶瑜名想干嘛。
刚唱完歌的大姐出门时再兜转到裴谙身边时,都要掐着嗓子小声来一句:“裴老师,我昨天晚上忘记问您了,您那个伤……好点没呀?”
裴谙无奈:“刘姐,我这边已经很头疼了,您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少学两句。”
“我心疼你干嘛呀。”刘姐咯咯笑道:“你心眼多得跟个狐狸似的,哪有你搞不定的事。就算有,那也是老天开了眼了,给你搞了一个一物降一物,好轮回呀。”
“您听听这话就是没指望我好。”裴谙好笑道。
刘姐竖眉说:“那你可真冤枉姐了,姐这回还真就指望你好,不止姐,大家私底下都这样讲。”
刘姐说的是和她一样的幕后工作人员。
陶瑜名一直以来拍戏都不太给力,他卡一条等同于所有人的工作都得停了重做,本来就让人颇有怨言。眼下这乱七八糟的心思浮现出来,等同于说陶瑜名不仅业务能力不行,想法也是歪的,人琢磨的就不是怎么好好工作,压根没管其他同事死活。这在下边被风一吹一传,那些低层累死累活的工作人员是个什么样的心情,设身处地想想也就明白了。
估计工作的心都散了,偏偏陶瑜名背景还硬。
“也不晓得他那个小陆怎么回事,我听说是和你差不多家世出来的呀,”刘姐怪道:“这既然是差不多的环境,怎么就养了你这么条多心眼的狐狸,还有他那么块傻不拉几的石头?这点不对劲都发现不了?”
裴谙抬眸看了眼还跟在陶瑜名身后的陆潮之。
是,刚刚餐厅气氛的那点不对劲,陶瑜名没察觉,陆潮之到最后也没察觉,确实挺呆。
要不是裴谙知道他的确是没太多心眼,都快觉得他两绝配了。
“我不管,他们有依仗我们也有,”刘姐想了想,还是不高兴道:“小裴我告诉你啊,姐虽然说一物降一物是个好轮回,但你要真在这给降了,那姐可看不起你,你对不起姐给你摇旗呐喊的那些年。”
裴谙听笑了,看了眼刘姐委屈的样子,说:“那您给我说说,怎么着才算没降啊?”
刘姐目标精准:“治他。”
“那不成,我哪会治人啊,”裴谙很懂自己:“我就会搞破坏。”
刘姐说:“那你搞啊,搞完了姐还给你摇旗呐喊。”
裴谙笑得不行。刘姐跟着他一块笑。
*
这就是清晨的一个小插曲,两老熟人相互贫嘴来着。
嘴贫完以后,其实谁也没真往心里去,没想过真的要搞个什么破坏,站个什么边。
因为同事之间最终在意的,其实还是项目能按时开始、准时结束。他们能得到该得的酬劳,好好生活,然后开展下一次工作去。
倘若两人贫完这个嘴,真的立马付诸行动,把整个剧组破坏掉了,最后导致项目停工重来,资金停滞等等,那才真的是打工人的得不偿失。
合作就是这么回事,很多事在没到那个地步之前,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工作为先。
再大的情绪和再多的不满意,同整个项目的成败比起来,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贫贫嘴小小发泄一下,也就要抛之脑后了。
可是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对方不能再得寸进尺、对方同样也以工作为先的前提之下。
否则裴谙这边重视的工作,在对方眼里却是可以轻易践踏的事物,然后反利用裴谙的重视来踩着工作让他不舒服,这换谁谁受不了。
裴谙白天和刘姐对话时之所以无奈,说自己头疼,就是因为他觉得陶瑜名大概率是这样的人。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想到,陶瑜名在这条路上会走得那么快。
*
因为前一天拍戏到半夜,确实是很累。所以第二天的拍摄进程整体来说是比较简单的,一早上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过程中没有发生什么事。因为早上是并行拍摄计划,也就是分ab两组。一组拍裴谙,一组拍陶瑜名,场地分开了,自然什么也发生不了。
然而自打中午两组合并回来,准备下午的对手戏之后,陶瑜名就不断地在给裴谙找事。
首先是中午的时候莫名其妙送了一盘剥好的水果过来给裴谙吃,美其名曰是谢谢他的照顾。
然后是下午开工之前,王磐讲戏的时候,演员们围到导演椅周围去。就那点地方,陶瑜名总是会不经意地和裴谙碰到。
有时候是碰到手背,有时候是拉拉他的衣角,还有的时候是被人挤得无助地往他身上靠。都是些超越普通同事,明显暧.昧的肢体语言。
如果裴谙看他,那他就用水灵灵的眼神和裴谙回看。
偶尔再舔舔嘴唇,颤颤睫毛,某些暗示简直呼之欲出,看得裴谙想笑。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陶瑜名到底不是这方面的老手,他对挑.逗和肢体暧.昧这些东西是不擅长的。他碰到裴谙的区域,除了手背以外,其他都不是什么重点区域,如果不是频次太高,真的会当他是不小心的。
总之就不像一个真正老练的人,倒像是青涩的学生故意去学。
结合陶瑜名的年龄和感情经历来看,这也大概率是真的。
可问题是,陶瑜名为什么要这样学。
裴谙起先是以为陶瑜名本人性格就这样,他想勾.引人的时候下意识就想的是这出。直到傍晚休息时裴谙抽烟,抽到一半又犯老毛病懒得抽了,陶瑜名直接伸手把他没抽完的烟拿过来,好奇地放在手中把玩。
裴谙从他那个似曾相识的动作里,才蓦地意识到。
陶瑜名是因为看了他很多很多的绯闻,以为他喜欢这类型的,所以在拼命往这个方向靠。他之所以明摆着有对象还敢那么卖力勾.引裴谙,也是因为他相信绯闻里说的都是真的,裴谙就是那样随便的人。
自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裴谙就不躲了。
陶瑜名要往他身上靠,他就动也不动地让他靠。要伸手往他身上碰,裴谙就在那让他碰,不动如山的。
陶瑜名起初还不太适应,有些忐忑地抬起眼来,就见裴谙脸上带着他惯有的笑意,淡色的眼眸懒洋洋的,完全是一副随你怎么来,我都接着的样子。
陶瑜名见状,一时间变得更兴奋了,仿佛胜利的大门已经朝他敞开。
收工回程,所有人拥挤在一块的时候,他索性还借着人流的遮挡,用指尖划了划裴谙的小臂,抬脸贴向他耳边小声道:“裴老师,晚点见呀。”
裴谙低头不明所以地笑了笑。
那笑容好看,招人,勾.人靠近,可偏偏就是不达眼底。
等再掀起眼皮来时,内里的暴躁简直酝酿到了惊人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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