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具体怎么分的刘姐不知道,她只知道裴谙去厂房大概五天后,陶瑜名才离开的剧组。

他离开剧组时的样子很奇怪,不像是被赶走的,冷漠傲气的仿佛是自己要走的。

刘姐觉得好笑:“你是没见到他那样子,趾高气昂的,我都不晓得他傲个什么劲,搞得好像组里人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走的一样。”

裴谙当时正在吃张好乐给他带来的加餐。他现在吃饭那叫一个粗犷,食不言寝不语都不讲究了,含着一大口饭菜,扬扬眉就回刘姐说:“傻逼。”

“你说姓陶的?”

“我说陆潮之。”

“就是,给那姓陶的脸了。他但凡开一句口,那姓陶的不给人骂死我都不姓刘,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什么不要脸的东西。可他就是不说,一个字不往外边透,你说说这,不知道怎么想的。”刘姐愤愤不平。

可顿了顿后又说:“不过小裴,也不能这样讲。我觉得小陆这个人其实也蛮好的。那姓陶的走了不是?他生活助理没活干,小陆还特地给他在剧组里找了个活儿。这不正好拍摄延期,有些人档期冲突走了吗?他连这种细枝末节都能照顾到,我是真的觉得蛮好的。还有啊。”

刘姐说到这,朝裴谙靠近了一些说:“你可能还不知道,但我已经从副导那听说了,小陆的决定是不撤资。你当初和人闹成那样,把人对象都给迷走了,人不仅不撤资,延误的这大半月资金他还都给补上了,说是什么闹成这样他也有一份责任,多好一人啊。”

裴谙扬了扬眉,问张好乐要了张纸擦嘴,顿了顿后,又重复了一遍:“傻逼。”

刘姐正要反驳,裴谙又接:“就因为这样才总挨人欺负。”

刘姐顿时不吭声了,半晌,叹了口气说:“是,这世道好人没饭吃。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头上骑了,听得都糟心。”

刘姐陪裴谙坐到下午就要走了。

临行前,裴谙拦住了张好乐,问他有没有王石的消息。

张好乐愣了一下说:“啊?没有啊。”

裴谙皱眉说:“我来这住了快十天,他一句慰问没有?”

张好乐想了想说:“那倒也不是,前两天还问了。”

“前两天问的,没有天天问?”裴谙不高兴了:“他忙什么呢?你回去问问他。”

这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符合王石的性格,更别提那天裴谙给王石打电话的时候,其实王石就已经有点不对劲了。是因为裴谙当时在烦陶瑜名的事情,才没有多加思索。这段时间来到厂房这边,每每想起,裴谙心里就莫名有些突突的。

“哦好。”张好乐答应了说:“不过您手机上倒是有您姐姐和李凯文的消息,下回要不要也给您带来?”

“不要。”裴谙很嫌弃:“你给我带王石的就行。”

张好乐应声离开了。

*

这天正巧是工厂休息日,那两人走了以后,裴谙就回了自己那小房间。

他鞋都没有脱,直接靠坐在那张小小的床上,咬着根草静静地往窗外看。

郑西这个复刻间,难怪王国升当时不敢直接让裴谙进来住。原来自从工人数量减少之后,郑西的房间到最后也已经跟着窄成咫尺大小了。不夸张说,这房间的床叫裴谙连身体都睡不直,进来后连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更别提那些裸.露的钢管,向下滴一夜不停的锈水,还有随处可见的蚊虫。

王国升最怕的就是糟糕环境之下,细菌感染把裴谙的脸或者身体给弄坏了。所以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确保了虽然看上去磕碜,但实际伤害值不可能到达那个地步。

裴谙对这事有点介怀,他觉得不逼到那个位置,对角色的理解就还是隔了一层。就比如他现在,住了快十天,关于郑西的一些事却还是没有想太清楚。

郑西是个安静的螺丝钉,但与此同时也是个轰动一时的杀人犯。他杀的第一个人是他那嚣张的工头,第二个人是发现端倪的同事,自此一路往后,杀的人越来越无辜,自己也越来越朝地狱前进,并最终死于警方的追捕之中。

倘若按照这样一条人生线来简单理解的话,那郑西这个人没什么好拍的,他就是个丧尽天良的杀人犯而已。

可问题是,郑西身处于一个很特别的时代。

在那个秋市高速发展的时代下,人人都离开田农主张下工厂。工厂对人们来说是一个陌生又新颖的区域,他们不知道后来劳动力会变得那么低廉,工作会变的那么高压,人竟然会变成螺丝钉,且变成螺丝钉之后依旧有可能被压崩溃。更不知道作为建设者,二十年弹指一挥间,所有城市焕然一新,而他们也渐渐被时代抛弃,成为新生代口中的穷土代表。

刘行楷原型的警官评价过那个死于追捕,没能留下任何犯罪心路历程的郑西,说:“他好像很怕我。”

以及:“我觉得他不是死于追捕,他是死于自杀。你们不知道他死的那个地方,如果真的是想逃的人,不会往那边跑的,我追他那么久我知道,他真的像是自杀。”

“那他逃跑的方向是他曾经的家吗?”做前期准备工作的时候有段录音,这是王磐问的。

对方说:“是啊,不过他跑的姿势也很奇怪,时间太久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就……不像人,像个动物,佝偻着那种,腰背挺不直,越急越直不起来,特别爱手脚并用。”

所以这是为什么?

郑西为什么怕那位警官,为什么要自杀,又为什么跑得不像个人?

王磐在和他们交谈完之后,给了这部电影一个很清晰的定位,大时代下的小人物。

所以裴谙的工作就是演出小人物在大时代下是如何崩溃的。他得推导出那个资料奇缺的郑西崩溃时是什么样,害怕?不安?紧张?还是愤怒?

这是他这几场空白戏的关键。裴谙在这里住了快十天,他哪种感觉都试过,可哪种都不大对劲。

裴谙琢磨了这个角色这么多天,越来越觉得他不想为郑西申诉,也不想让其勾起人们的怜悯,因为郑西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所以裴谙最想表现出的是那种被时代压垮的、让人喘不过气的震撼感,它的最终效果不是让人同情,而是让人震撼并害怕。可是他如何表演才能体现出这一点?

裴谙没想到。

他在那张小床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嘴里的草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外边的天也黑了,可就是想不出来。更别提王石竟然还没追着问候他,想起来就直叫裴谙皱眉头。

裴谙心绪有些烦躁,他想抽烟,但是手边上没有。

因为郑西是不抽烟的,所以这玩意他也没带来。但是左右一想,又觉得他严格按照郑西的生活习惯过了九天,也没个什么思绪,索性拉倒,起身买烟去。

有时候把心态崩这么紧,灵感反而不容易来。

不过裴谙身上也没钱,所以他问楼下厂房保安借了点钱,说是下回张好乐来了就让张好乐还他。保安热情地说可以请,但裴谙没要,说清楚了是借,人赚钱不容易。

保安给的钱全是散的,连一毛一毛的都有。裴谙跳了跳眼皮,转身越过大道买烟去了。

他现在走路的样子也和以前不大一样,有点慢吞,像个生了锈的零件。有时候走到一半会突然停下来,不为别的,就是在想郑西如果走到这个位置,会想什么。

比如地面有点不平,郑西会怎么走;比如今天头顶的月亮特别亮,郑西会怎么想;再比如上马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被一辆飞驰过来的车惊到,手里的钱全掉地上了,郑西会是什么反应?

陆潮之心下咯噔一声。

他夜里出去有点事,回来的时候特地开了远光灯,就是因为工厂这片的能见度特别差,他担心会不小心出现什么意外。

然而有些事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看见有道人影突然从他车前方走向马路时,陆潮之当时就踩了刹车。

他车速不快,反应也算及时,理论说应该没什么事。可那人的状态看上去太差了,险些被车撞也没有正常人受惊的样子,身形在车头前方晃了晃之后,竟就直接跪到了地上去,好像一堆生锈的废铁。

陆潮之立刻下了车。发现对方正在努力伸手往车下捡什么,看着特别着急心疼的样子。

他的手很瘦,衣服很破,是工人服。指尖因为伸太远而轻轻颤抖着,人看着好像不太好,似乎是弄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有受伤吗?”陆潮之走上前去想扶他:“掉了什么?您起来,我来。”

那人没理他,兀自伸手一块块地捡着。

水泥地跪着太疼了,那人破衣裳下的身形看着太单薄。

陆潮之于心不忍,连忙和他一起捡,以最快的速度把掉落在地上的钱都捡了起来,然后放在了对方手上,半跪在他身边说:“对不起,我……”

裴谙的练习时间就这么被光速缩短了。他低头算了算数额,叹了口气,随即大喇喇往地面上一坐,抬起脸来:“别对不起了呆子,少了两毛,赔吧。”

陆潮之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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