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梅凌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
最想吃的羊肉面的馆子已经打烊了，蛋糕店倒是还在营业，不过没有蛋糕，只有卖不完的面包在打折出售，梅凌买了几个，打车回家。
微信上还显示有未读消息，邱楠发来的。
【祝我的好姐妹又老了一岁，记得对自己好点儿，别在真爱出现前未老先衰哦。】
真是大熊猫点外卖，笋到家了。
梅凌会心地笑笑，手指点了点把红包收了当做回复，她们这么多年的冤家，倒也不需要客气。
小时候，梅凌的每个生日都会和家人简单庆祝一下，不隆重，也就是买个小蛋糕，做几个好菜的程度。
后来上了大学，又在外工作几年，渐渐的不再像儿时那样庆祝生日了，梅凌不会刻意记得，只是到时便会想起，从购物车里挑一件看上很久却没下手的东西，吃得比平时奢侈些，仅此而已。
可今天梅凌没什么兴致，太累了，又累又冷。
小区过道上浅薄的积雪，经过白天来往行人的踩踏，已经化成了一滩滩或大或小的泥水，同时也带走了温度，使夜晚的冷意更加刺骨。
蓦地脚下一滑，梅凌赶紧用手杖撑住地面，还好没有摔倒，可手杖却杵进了旁边的积水里，溅得裤脚边满是泥点。
回去煮个螺蛳粉再放点羊肉片慰劳下自己吧，可一想到还要开火烧水，梅凌又觉得好麻烦，还是吃面包省事。
推开门，意外地，房间并不是完全的漆黑，一团柔软的微光，笼罩着坐在餐桌旁边的少女，熟悉的轮廓清晰可辨。
梅凌下意识地打开顶灯。
“梅老师，您回来了。”
清澈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充足的光线也将客厅照得灯火通明。
“朵朵？你怎么来了？”因为过于惊讶，梅凌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韩月朵很注重礼貌，每次在她回来之前进入都会先发消息询问，得到同意后才会进门，今晚怎么……
花瓶中的鲜花，餐桌上的苹果，系在房间不同位置的气球，以及上面手写的文字，拼凑出一句祝福语：
祝梅老师生日快乐！
看到这些的时候，梅凌不可能不明白韩月朵瞒着她的用意。
太意外了，意外到忘记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梅凌在门口僵立了几秒，只是看着韩月朵和她精心装扮的客厅。
梅凌开门之前，韩月朵早已捕捉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她打了个激灵，后背挺直，如果韩月朵的脑袋上长着猫或者兔子的耳朵，那么她的耳朵应该灵敏地朝声音的方向动了动。
她回来了。
小桔灯喵喵叫着，连跑带跳地冲到主人面前，露出软绵绵的肚皮在地上打滚儿。
“梅老师，生日快乐！”韩月朵愉快的语调里夹杂着些许担忧，“真的很对不起，我想给您一个惊喜，所以没告诉您。”
天哪，确实很惊喜，梅凌做梦也没想过的情景，从来没有人给过她这样的惊喜，一晚上的疲惫、饥饿和寒冷瞬间化为乌有。
梅凌从过度的惊喜中回过神，拖鞋都穿反了也没察觉出别扭，她抱起小桔灯，走到面色红润的少女面前，拿起小猫的一只毛茸茸的前爪，像是用玩偶打招呼似的，轻轻晃了晃。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嗯？小机灵鬼！”
“小学毕业的时候，您给我写的同学录，上面有您的生日啊。”韩月朵圆睁的眼眸脉脉含光，“我该不会弄错了吧。”
“要是弄错了，那我不成糊弄小学生的大骗子了？”梅凌说：“确实是今天，抱歉，回来晚了。”
“梅老师吃过饭了么？”韩月朵这么问，是想知道梅凌晚归的原因，如果梅凌已经和父母或者朋友庆祝过了，那么她也该及时返回学校。
“只吃了几块巧克力派，哪里算饭啊，肚子早就饿了。”梅凌嗅了嗅，“好香啊，做了什么好吃的。”
“奶油蘑菇汤，我去热一下，还有鸡蛋面，马上就好。”韩月朵跑向厨房。
明知道厨房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梅凌还是忍不住去窥探一番。
浓汤加热中，粘稠的表面接连冒着泡泡，馋人的香味仿佛小精灵在空气中跳动，长寿面的食材提前准备好了，整齐地码在案板上，锅里放的热水，这样可以缩短水烧开的时间。
梅凌好奇地扒着韩月朵的肩头，看小厨娘把调味料逐次放进锅里，真是奇怪，明明放的都是同样的东西，她做的料理味道却差了不少。
“梅老师，要放点胡椒么？可以驱寒。”
“嗯，好。”
梅凌偷师不成，反而越看越饿，她干脆放弃了，洗了两个水晶杯准备倒饮料。
刚打开冰箱，梅凌又发现了新大陆。
“这是……生日蛋糕？”
梅凌有年头没见过这东西了，上一个有蛋糕的生日，还是在她上初中的时候，换句话说，这是她成年后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梅凌家的条件算是富裕的，可梅爷爷从小穷苦出身，现在生活好了依然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传统美德，老爷子今年八十二岁了，过生辰却只是做几个寿桃，一桌菜品不超过六道，而且从不让家人准备生日蛋糕，嫌这玩意儿又贵又花哨，买了还要数落家人，顽固得很。
长辈如此，家里的晚辈便安常守故，梅凌的父母自不必说，梅凌也只有小时候才有这种特殊待遇，长大了自然不好在爷爷面前逾矩。
6寸的蛋糕刚好是两个人的分量，虽然不大，却做得很精致，乳白色的奶油散发着自然细腻的奶香，上面又红又大的车厘子铺了满满一层，宛如白玉托盘盛了数颗硕大的玛瑙珠，一看就很贵的样子。
梅凌不是个顽固的人，她不会数落韩月朵买了蛋糕，女生总是喜欢仪式感十足却未必实用的东西，梅凌也不例外。
恍然间，梅凌仿佛回到了十几岁，回到那个不管做什么都肆意且痛快的年纪，没有烦恼，但总爱读些疼痛文学故作深沉，反观现在，添了将近一倍的阅历，却总想装嫩，活得算不上轻松自在，也说不出到底愁在哪儿。
面条下锅，韩月朵用余光看着梅凌，说，“梅老师，还有王冠和生日蜡烛。”
梅凌从纸袋里找出一次性餐盘和刀叉，有些中二的纸质金色王冠，还有两个数字蜡烛。
3和2。
“不点蜡烛了吧，我不想知道自己又老了一岁啊。”年复一年，有增无减的年龄是梅凌最想要忽视的。
韩月朵莞尔一笑，梅凌也会有年龄焦虑么？
“哪里老了，梅老师今年不是23岁么，和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一样青春可爱。”
时光好似老相机一闪而过的快门，梅凌站在乡村小学破旧的讲台上的情形，仿佛就在昨日，十年过去了，韩月朵长大成人，梅凌也不再是老师，可总有些东西历久不变，就像印在相纸上的旧照片，即使会发黄、褪色，但上面的人依旧是当年模样。
梅凌的脸颊登时臊得通红，纵使她交往过的前男友也极少说这么直白又肉麻的话，但这些话从韩月朵嘴里说出来，却不油腔滑调。
毕竟自己的学生看待她这个老师总是带着滤镜，恨不得给她这条老黄瓜刷上绿漆，再从头到脚打磨抛光一遍。
“嗨呀，你呢，什么时候过十八岁纪念日？”梅凌转换话题。
“我生日是8月26号，正好在暑假期间。”韩月朵说，梅凌问话的意思大概也是想陪她过生日，可惜这个时间韩月朵不在北城。
闲聊中，面已经煮好出锅，清汤上飘着几点红油，配上鲜绿的小油菜，肥瘦相间的羊肉片，看了就有食欲，韩月朵烫了个荷包蛋，半熟流心的，梅凌喜欢吃这种，可每次都掌握不好，不是弄破了蛋皮就是煮得太实。
梅凌坐在餐桌前，对面的少女笑颜如春，汤面热气蒸腾，一切美好得如幻似真。
“梅老师，再不吃面就坨了。”
“好，我现在就吃。”
面条又筋道又软，汤不咸不淡，咬一口荷包蛋，把金色的蛋黄吸进嘴里，很香，梅凌陶醉地闭上眼，幸福这两个简单的字，在这一刻，她是切身地感受到了。
“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过天下。”梅凌感叹。
看到韩月朵疑惑的眼神，又继续道：“所以，才会遇到朵朵这样的小仙女呀。”
“梅老师……”
“嗯？”梅凌目光盈盈。
那，以后的每个生日，我都为您做一碗长寿面好么……
韩月朵差点就把这句话脱口而出了，如果真的说出来，即使气氛很好，梅凌也会读出暗藏的意思。
她张了张嘴，捧起碗借着喝汤掩饰，刚喝了一口，桌上的手机救场似的响了。
吴桐发来视频请求。
这么晚了，不能发文字消息么？
“吴桐找我。”韩月朵说。
梅凌道：“快接吧，万一有什么事呢？”
接通了，吴桐发红的眼睛和鼻子占了整个屏幕。
“韩月朵，我快难受死了，呜呜呜……”
声音跟炸雷似的，吓了韩月朵一跳。
如果梨花带雨形容女孩子的哭泣，那吴桐的哭泣就相当于山洪爆发，眼泪鼻涕横流，一发不可收拾。
镜头拉远了些，背景不像在宿舍，似乎在楼梯偏僻的拐角处。
“怎么了？”韩月朵还是第一次看吴桐哭成这样。
“跟女朋友吵架了……又跟姓薛的吵起来了，我不想自己待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呜呜……”
什么情况？韩月朵被闹得脑仁疼。
别说她要给梅凌过生日不想回去，就算现在往回赶，距离门禁不到10分钟，除了会飞也赶不上啊。
“抱歉，我今天不……”
还没等婉拒，梅凌拍了拍韩月朵的手腕，提醒说：
“吴桐看起来挺难过的，如果方便的话，让她过来这里吧。”
感谢阅读。
不会发光发热的助攻不是个好吴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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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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