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拜访梅凌的家人,韩月朵很忐忑,也不知道选什么样的礼物合适,在杨梓萼的推荐下,带了两盒稻香村的精品点心,和张一元的招牌茉莉花茶白雪针王。
“朵朵,真有你的,给本地人带本地特产呀。”梅凌道:“爷爷肯定乐坏了,都是他喜欢的。”
韩月朵赧然,“那就好。”
去喜欢的人的家里,韩月朵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错觉,自然想给梅凌的长辈留个好印象。
梅凌的爷爷住在琉璃厂附近的巷子里,老宅前几年重修过,条件改善了很多。
胡同曾经是北城的特色建筑,随着时间推移却越来越少。墙壁上是历经风雨的青石砖,居住在这里的,大多也是活了半个多世纪的老人。
他们习惯了熟悉的烟火气,和相处多年的街坊邻居。早晨拎着鸟笼遛弯,午后拿着茶壶聊天,傍晚带着棋盘杀几局,日子过得缓慢自在,就像封装在时空胶囊里似的,在当今这个变化越来越快的时代里,仍然保存着老北城质朴的风貌。
梅凌拉着韩月朵走街串巷,进了大门又经过长长的通道,还遇见了一个邻居。
“李叔好!”梅凌打招呼。
“哎,冬冬,就知道你回来,隔着墙都闻见你家做饭的香味儿了。”
大门虚掩着,梅凌推开门,“妈,我们来了。”
一位烫着卷发,带有书卷气质的年长女性迎了出来。
韩月朵连忙问好,“阿姨好,我是韩月朵。”
“嗨呀,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啊。”梅凌的母亲眼角堆笑,把韩月朵拉到沙发上坐下,开了罐饮料,又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揪了一大串玫瑰阳光葡萄给韩月朵,“先吃点水果,到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谢谢阿姨。”韩月朵却之不恭,接过来分了一半给梅凌。
“我爸呢?”梅凌问。
“去给后院王奶奶家通下水道了,估计该回来了,爷爷在里屋看电视呢,过去打个招呼。”
梅爷爷今年八十六岁,身体硬朗生活能够自理,但毕竟上了年岁,大儿子梅松年也就是梅凌的父亲不放心,早几年就和妻子徐卉搬了过来,两代人同住,老爷子日常起居有儿子儿媳照顾,过得很是康乐。
此刻,里屋的电视机传来咿咿呀呀的京剧唱腔,老爷子乐在其中,直到梅凌走近喊了一声才注意到。
“唔……冬冬多咱来了……”梅爷爷侧头看了看旁边的韩月朵,“这个俊丫头就是朵朵吧。”
“是呀,朵朵还带了您最爱吃的点心和茶叶呢。”梅凌说。
“哦……谢谢你啊。”梅爷爷按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走到老式柜子旁在抽屉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一只银镯子,道:“礼尚往来,我也有东西送你,带上试试。”
韩月朵不知该不该接受,犹豫了几秒,老爷子就不乐意了。
“咋的,嫌样子土啊。”
梅爷爷是个老手艺人,打金银首饰的,在琉璃厂一带小有名气,这只银镯表面虽有些氧化,但仍能看出精湛的古法錾刻工艺,可惜这种老旧的手工饰品,现在不怎么受年轻人喜欢。
“朵朵,收下吧。”梅凌接过手镯,示意韩月朵戴上,说道:“哪里嫌土啦,嫌不是金的。”
“嚯,你倒是精,等出嫁的时候爷爷给你打一对金的。”
韩月朵戴上镯子,伸到老爷子眼前,“银的也好看,我很喜欢上面刻的梅花,谢谢爷爷。”
俩孙辈哄得梅老爷子喜笑颜开,又聊了一会儿,梅凌的父亲梅松年和二婶前后脚到家,除了在国外留学的堂弟,全家人都到齐了。
来之前,梅凌简单介绍了家里的情况,她的父母梅松年和徐卉是同一所中学的教师,前年和去年陆续退休,还有个当警察的二叔,三十来岁的时候因公殉职了,二婶独自抚养堂弟长大,一直没有再嫁,梅凌家时常也帮衬着照顾,这么多年来相处特别和睦。
准备开饭。
说是一顿家常便饭,可等到饭菜上桌的时候,却出乎意料外的丰盛。
天福号的肘子,月盛斋的酱牛肉,波士顿龙虾,帝王蟹,糖醋排骨,灌汤黄鱼,竟然还有一道豪横的名菜,佛跳墙。
梅凌家过节吃得这么奢侈么?还是为了招待她才这么破费?韩月朵一时也琢磨不明白。
“快吃啊,不然都凉了,冬冬,给朵朵夹菜。”徐卉说,“随便做了点,不知道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阿姨,您做的菜特别好吃,我自己来。”韩月朵夹了一块鱼,心说,徐阿姨太谦虚了吧,这桌子菜快赶上国宴宴请外宾的档次了,哪里叫随便做了点啊。
“小韩啊,在北城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困难?”梅松年道:“遇到事情就找你梅老师啊。”
“没有困难,北城特别好,我很喜欢这里。”韩月朵说。
梅凌的二婶也很热情,就是有点话痨,抓着韩月朵问东问西。
“月朵在中华美院读书吧,哪个专业的?”二婶问。
韩月朵:“造型学院,主攻油画方向的。”
“那可真不错。”二婶道:“我家小子也是那儿毕业的,你们还是校友呢。”
听说是校友,韩月朵有些好奇,“师兄也是油画专业的?”
二婶道:“不是,他学设计的,出国读珠宝专业的研究生去了,省得老爷子总说家里没人接他的班儿。”
梅老爷子听见,哼了一声,“他哪是接我的班儿,出去整那些个洋玩意儿,不如来我手底下当三年学徒,啥都学会了。”
老一辈手艺人大多有些固守传统的倔脾气,二婶顺着老爷子的心意哄道:
“好好好,等小柯回来就让他跟您学,保证让您的手艺后继有人。”
话刚说完,二婶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韩月朵问:“月朵,有男朋友吗?”
韩月朵刚吃了口鲍鱼,差点给噎着,什么情况?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花式催婚?!
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可对方毕竟是梅凌的二婶,韩月朵不能让她难堪,只好面带假笑,礼貌地回道:“还没有呢,我刚上大学要以学业为重,不想分心。”
“嗐,谈朋友跟学习又不冲突,得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现在年轻又有潜力的男生可抢手了,等你大学读完再找就晚了。”
像二婶这种五十来岁的热心大妈,八卦太极拳可谓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韩月朵的区区托词岂能难得倒她。
“这……这也没办法,随缘吧……”韩月朵结结巴巴,勉强应付。
二婶顺着话往下说,“月朵啊,我看你跟我们家就挺有缘的,要不,你加个婶子的微信吧,和我们家那个小子认识一下,你俩说不定合适呢。”
韩月朵尴尬症都快犯了,面红耳赤,可是在二婶眼里,这偏偏成了女孩子的娇羞,于是拉着韩月朵的手没完没了地唠叨。
救命啊!
韩月朵用眼神向梅凌发送求救信号。
“二婶,您别急着当月老了。”梅凌给二婶夹了条蟹腿,“朵朵这么优秀,恐怕追她的人都得拿号,再说了,我弟人在法国,您怎么知道他没谈恋爱啊,说不定带回来个像苏菲玛索一样的女朋友呢。”
“别,我可消受不起!”二婶多少有些保守,不太能接受开放的外国人做儿媳妇,她像是遭到了威胁似的,放出狠话,“臭小子要敢在外面胡搞,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可接下来,二婶就把火力转移到了大侄女身上。
“冬冬,不是婶子多嘴,你这边还不多上点心,再拖几年就过三十五了,得找个多大的啊。”
梅凌显然是习惯了,游刃有余地应对道:“找不到大的就找比我小的,您不知道现在特别流行姐弟恋,人家马克龙是法国总统,老婆比他还大24岁呢,按这个标准,我还得等未来的老公成年,不着急,您再替我发愁,那好几百块的去皱霜可就白抹了。”
“哎,说不过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二婶投降,毕竟大哥大嫂都在,还轮不到她这个妯娌操心。
徐卉看着梅凌,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冬冬,听说小唐快结婚了,你知道么?”
梅凌端起盘子的手稍微停顿,随即把空盘摞了起来,“知道啊,他跟我说过了。”
徐卉叹了口气,“其实你跟他也没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何苦弄成这样……”
“我们本来也没疙瘩呀,该怎么处还怎么处,他还问我去不去喝喜酒呢……”徐卉还想说什么,梅凌打断道:“妈,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对两人都好。”
徐卉又问:“那你呢,以后什么打算?”
梅凌轻松道:“再找合适的呗,不过宁缺毋滥,随缘吧。”
韩月朵在旁边帮着打下手,听得清清楚楚,即使只言片语,她凭直觉也猜得到,对话中的“小唐”与梅凌的关系很特别,或者曾经很特别,也许“小唐”就是那个差点和梅凌走进婚姻的人。
午后,陪家里的长辈们喝茶聊了一会儿,半下午的时候,梅凌和韩月朵告别了家人。
气温还是很低,但阳光分外充足,照在脸上晃得眼皮都睁不开,梅凌慵懒地眯起眼睛,拉着韩月朵沿护城河边散布。
河面已经冻结,冰面看起来很厚,河道边每隔几十米,就立着禁止溜冰、钓鱼的警示牌,还有带着红袖章的大爷大妈巡逻,没有小孩子敢在上面嬉戏玩耍。
老城区路面较窄,多为单行道,少有来往车辆引擎的嘈杂声,在喧嚣的大都市里独享一份难得的静谧。
道路两旁有些卖字画和手工艺品的老店,也有些租了出去,成了经营餐饮的小馆子。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推车,有玻璃罩着干净卫生,墩子上有纯山楂的,有夹着橘子、核桃的,也有草莓,山药棍,山药蛋单独做的,糖衣晶莹剔透,在太阳下闪光。
“朵朵,吃糖葫芦么?”
“啊?我吃不下了。”
还没等韩月朵婉拒,梅凌已经拿出手机扫码了。
“挑一个吧。”
“那……要这个吧。”韩月朵挑了个纯山楂的。
“我也喜欢吃这种的,咱们合着吃一个。”
“好。”
两个人一人一口轮着吃。
“梅老师,您的小名是哪个dong?”
“春夏秋冬的冬,因为我是冬天生的。”
“哈哈,好可爱,就是有点冷。”
韩月朵把糖葫芦递给梅凌,梅凌没有接竹签,拿着韩月朵的手腕咬了一口,糖衣咯吱咯吱,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不好么,只有冬天才有糖葫芦吃。”
梅凌心情很好,可她任何时候看起来心情都很好,韩月朵从来没见过梅凌丧气或抱怨的样子。
冬天虽然冷,然而在梅凌身边,永远都是晴天。
感谢阅读。
这一章伏笔挺多的呢。
梅凌:随缘找个比我小的。
韩月朵:梅老师康康我,你的年下老婆在这儿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 27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