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两个月的意大利游学,在夏天的尾声结束。
飞机比预定起飞时间晚了些,韩月朵三次拦住空乘询问原因。
终于,邻座的薛芊被吵烦了,睨了一眼,“很着急?”
“那也不能让人等太久吧。”韩月朵小声抱怨,低头给梅凌发微信。
“又不是不飞了,早晚的事。”薛芊说完,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遥远的云。
回国,对韩月朵来说意味着重逢,对薛芊来说却意味着分别。
韩月朵以为能在机场看见堪比电影桥段的分别场景,可是保罗竟然没来送行,薛芊也像失忆似的,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和往常几乎没什么区别。
或者说,比往常更加冷漠。
韩月朵偷眇薛芊宛如石膏像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侧脸,她很难想象这样一张脸,除了傲气以外,还会有别的感情,薛芊真的刚刚结束一场热恋么,有没有一点不舍?就算**燃烬了,剩下的余温也要持续一段时间吧。
“在看什么?”长时间的注视引起了薛芊的察觉,她蓦地回头,恰好与韩月朵视线碰在一起。
“没,没什么。”
偷看别人被发现这种事,多少有点尴尬,韩月朵想找个话题掩饰过去,无意间发现薛芊手袋上多了个闪亮的小东西,借机道:“你手袋上的挂件挺好看的,新买的?
那是个翅膀形状的银色挂件,不是一双,而是单独一只,可以当挂件也可以当饰品,不常见的小众设计,做工还算精致,但材质一看就不是铂金这样的贵重金属,大概是某种坚硬的合金,看着有些廉价,应该不是高端饰品店售卖的,倒有点像地摊产物,和六位数的奢侈品手袋十分违和。
“嗯。”薛芊简单应了一声,话锋一转,说:“有闲心看这些,秋季艺术节的画,你肯定准备好了吧。”
“差不多了。”韩月朵说得含糊,暗想,薛芊果然还是薛芊,还以为她们相处一个暑假,能生出几分同窗之谊,看来还是被这位争强好胜的大小姐,视为竞争对手。
大小姐又追问:“差不多是差多少?”
韩月朵道:“色彩表现有些地方不太满意,刚找到灵感,你呢?”
薛芊听了,脸上终于浮现出浅淡的笑意,说:“我的画在西西里岛已经完成了,这是至今为止最我最满意的。虽然我没看过你画得怎么样,不过,如果你只拿出以前的水平,是绝对赢不了我的。”
韩月朵也有好胜心,不过心态比薛芊好太多,只要画出自己满意的画,并不特别计较结果,而且这次艺术节评选是投票制,全校师生都有投票资格,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一定花落谁家。
她很有风度地说:“看你这么自信,能预感到你的画一定会很惊艳,我还挺有压力的,到时候我那票投给你,输了也不丢人。”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还算平稳,偶尔有气流颠簸,睡不安稳,昏昏沉沉。
到北城已是深夜,夜空清朗,有满天星光相迎。
在出口处熙熙攘攘等待接机的人群中,韩月朵一眼就找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她似倦鸟归巢,一头扎进梅凌怀里,行李箱因为惯性向前滑出老远。
梅凌被这只小鸟撞得后仰,退了半步撑住,小鸟又张开热情有力的臂膀,抱得她动弹不得。
“欢迎回家,朵朵。”梅凌笑意融融,轻抚女孩后背凌乱的长发,像是给小鸟梳毛。
回家这个词让韩月朵心暖,她磨蹭着梅凌的肩窝,“我回来了,梅老师,您等很久了吧。”
“哪有很久,你第一个出来,跑得跟百米冲刺撞线似的。”梅凌把小鸟从肩膀揪下来,仔细打量,“嗯,看着没缺胳膊少腿,也没掉肉,我就放心了。”
韩月朵和带队老师打了招呼,准备回去时,薛芊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来,早已待命的专职司机殷勤地接过行李,在人群中引路。
薛芊也看到了韩月朵,换做以前,她大概会若无其事地走掉,但这次,她的目光在梅凌身上停留片刻,竟然主动走过来。
“韩月朵,梅老师来接你啊。”
韩月朵挽着梅凌的胳膊,像是怕人抢走似的,“那当然啦,你不是也有人来接?”
话音刚落,韩月朵感觉手心被捏了一下。
梅凌毕竟教过很多年书,各种各样的学生见过不少,看到薛芊身边的司机,再加上之前的了解,大概猜到薛芊是那种家教严格,但由于父母平时忙于工作,亲情淡薄,很缺少关爱的那种孩子。
她没有过多询问,只说“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很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有时间和韩月朵一起到家里玩,很想听你讲讲游学的事情。”
一些听起来是寒暄,却本该由家长给予的话。
打车回去,到锦华苑,已经凌晨3点。
世界安静地好像只剩下两个人。
韩月朵拉着梅凌,轻手轻脚,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摸黑进了门。
房间里依旧是一片漆黑,月光明朗温柔,隐约能看到墙壁和家具的轮廓,只有小桔灯的眼睛亮得像两个荧光球。
韩月朵光着脚找不到拖鞋,伸手往墙上摸照明开关,看不见梅凌脸上期待的扬起嘴角。
啪!
顶灯照亮客厅,一片光明,一同亮起来的还有韩月朵的眼睛,乌黑的瞳仁里仿佛有一个金色的小精灵挥舞了一下魔法棒,带她来到一个美妙的世界。
“生日快乐,朵朵!”
韩月朵差点忘了,今天,不,准确说是昨天,她的生日。
由于时差,到北城时已经过了午夜,韩月朵根本没想到,梅凌会为她过期的生日做准备。
Happy Birthday的文字气球,是韩月朵去年给梅凌过生日用的,梅凌一直留着,重复利用。
鲜花当然要重新准备,玫瑰花虽说可以通用,不过梅凌有更合适的选择,她在花店挑选了十九支向日葵,灿烂可爱,很像韩月朵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青春洋溢的样子,充满无限的生机与力量。
装扮不算特别精致,但小小的仪式感,足矣让久别归巢的少女欣喜若狂。
韩月朵说不出话,也许惊讶和喜悦到了一定程度,就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只能在梅凌追问“开不开心?”“喜不喜欢?”时,小鸡啄米般点头。
最后还是忘了穿拖鞋,韩月朵像个小傻子,任由梅凌牵着走进客厅,按在餐桌前坐好。
“喏,你点名要的生日礼物,这是做得最成功的一个。”梅凌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手工蛋糕,外形勉强及格,不大,刚够两个人吃。
小学时送给韩月朵的生日礼物很简单,一些书,一本素描本,一套画笔,都是她需要的,而现在,韩月朵似乎什么都不缺,至于送什么样的礼物,也成了难题。
在听到韩月朵想要她亲手做的蛋糕时,虽然梅凌从来没做过烘焙,还是买了烤箱,看着教程尝试了很多次,总算拿得出手。
梅凌介绍自己的杰作,“奶油上的草莓,叫‘莓有烦恼’,蛋糕中间夹了橙子切片,叫‘心想事橙’。”
然后给杰作插上19岁的数字蜡烛,点燃,拿出刀叉,又摆上两只高脚杯,一边倒上葡萄酒,一边倒上葡萄汁,把灯光调暗。
这样的场景十分浪漫,适合发生在恋人之间,浓情蜜意,爱意缱绻。
即使她们不是,也给了韩月朵这样的错觉。
烛光给少女的脸颊涂上胭脂,像是醉了,心在幸福的小船里荡漾,晕晕乎乎的。
“梅老师,您真好,全世界最好。
“那当然,你才知道啊。”梅凌收下夸奖,看韩月朵开心,一天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可是,为什么梅凌对她这么好呢?
这个问题,隐约浮现。
师生情?友情?如果不是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重视到这样的程度么?
韩月朵想知道,在梅凌如春日大地般的博爱里,对她,会不会有一点别样的,特殊的感情?
“我可以问个问题么?”迟疑片刻,韩月朵还是问出来,在得到对方默许颔首后,继续说:
“梅老师,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您一直对我很好,小学,您就特别照顾我,那时候可能是因为同情或者可怜我吧,现在呢?”
梅凌无奈地笑笑,“过生日哪来这么多问题,我是不是应该送你一套十万个为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韩月朵执着于答案。
非亲非故,这样待她。
烛火映在清澈的眸子里,熠熠生辉,梅凌心里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像是被少女眼中的小火苗烫了一下。
梅凌自顾自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微甘过后,一点苦涩留在舌尖。
“真想知道?”
韩月朵重重点了点头。
梅凌滚了一下喉咙,吞咽下去。
她还是无法告诉韩月朵真正的原因,如果可以,她永远都不想让韩月朵知道,她对韩月朵的好,既不纯粹,更与无私和伟大无关。
而韩月朵却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对她的好,就像物资匮乏的孩子得到了一包糖,吃完了,糖纸折成星星,装在罐子里珍藏。
这让她感动,也更愧疚。
良久的缄默,气氛有些尴尬,梅凌明朗的面容似乎笼罩了一层晦暗,韩月朵看不太清楚,只是有种感觉,她让梅凌为难了。
“我是不是问了奇怪的问题啊?”韩月朵垂下眼,打算把蜡烛吹灭,说:“要不,我们先吃蛋糕吧,我都饿了。”
“别急,还没许愿呢。”梅凌按住往前探的脑门,“虽然超时了,不过心诚则灵,你试试看。”
韩月朵眼珠转了转,狡黠地想法冒出来,“那我试试灵不灵吧,我希望,梅老师今晚抱着我睡觉。”
这是什么许愿,简直是撒娇卖萌。
“您要是不答应,我就再也不相信愿望成真了。”
梅凌心里“啊”了一声,感觉自己被架上了神坛,少女的祈愿全都落在了她轻轻的允诺里。
“好不好嘛?”韩月朵步步紧逼。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相视而笑,噗的一声,韩月朵吹灭蜡烛。
来不及仔细品尝蛋糕的味道,只记得特别甜,甜到心里。
葡萄汁也很甜,明明没有酒精,却有点醉。
韩月朵躺在床上,身体累的不想动弹,又兴奋地睡不着。
她听见梅凌走进来。
“朵朵,睡了么?”
韩月朵不答,闭着眼睛假寐。
“真睡了啊。”梅凌恶作剧地捏了捏韩月朵的鼻子,韩月朵呼吸一窒,连心跳都快停了。
梅凌实打实地喝了三杯葡萄酒,韩月朵不知道梅凌的酒量,她希望梅凌也醉一点。
装作不堪其扰,韩月朵翻了个身。
过了两秒,她感觉到身前床垫的海绵明显塌陷,又过了两秒,柔软的手臂搭在她的肩头,轻轻揽在怀里。
两人之间隔了几厘米距离,带着香气的呼吸拂过,她听到梅凌细微又清晰的声音。
“朵朵,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还想听答案么?”
感谢阅读,感谢陪伴。
更太慢了,我对不起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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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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