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计划B

秋分过后,一切都像加速衰老的老人般萧索。

九月末蒋威姝还有机会将自己捯饬得意气风发,到了十月便遭受了湿冷空气的侵袭。早上醒来她忽觉呼吸困难,多半是夜里受凉;但沈家这么一个大家,总不能是挑了个极其阴寒的地儿买房以至于让她冻死吧?兴许因为生理上不适,蒋威姝一整天都焦躁着。

第二天刚醒,沈约信便来敲她房门,很若有若无的两下,他并且一句话也不说。蒋威姝一股子怒火攻心,脱口而出:“我感冒了!我想多睡一会儿怎么你了!说话!”

然而他前生想必是块石头,大脑的构造只有坚硬的纹路,因为他说:“如果你像我一样作息规律,就不会感冒了。”

蒋威姝对自己说,算了,这是沈氏老大,惹不起。所谓作息规律,指的是十一点半准时睡觉,八点准时起床。但她除了学生时代有到点睡觉起床的习惯,其它多数时间都是假期,因此对熬夜逐渐上瘾;况且她现在并无工作,留给她选择睡眠的时间随之变得愈发弹性——果然跟沈约信比自制力只有被压下去的份,蒋威姝有些愤恨地掀起被子套上衣服。

几个月来,她听闻得最多的关于他的评论就是沉稳,和亲朋好友们对自己的描述大相径庭。有不知情人士问道,你们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走到一起终成眷属的?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在得瑟,她最终还是没说“联姻”二字,只好尴尬道感觉对了、缘分这个东西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然后顾左右而言他。

今天又是周五,虽然对她而言早就没有所谓的一周的结尾。终日无所事事总不是个事儿,思前想后,蒋威姝决定和范岚择见一面。

会面地点是蒋威姝挑的,在商业街北出口附近一家咖啡店。这场合被随意地选中,但以高消费代表了正式——这是两人初中毕业之后第一次交往。

本来她做好了十足准备和他寒暄,临近约定时间竟然开始后悔,因为自己毫无准备地筹划了一次事关重大的谈话;好在受分寸教育的约束,两人仅仅极其浅层次地触碰了一下关于对方的秘密防线,简短地聊了聊各自的人生道路后便引入了今天见面的目的:土地产权代理。

“你哥哥的意思是,他可以帮你开发,但时机未到。眼下正是市政府对老城区百姓做思想工作的时候,预计时间是两年,所以两年后风口浪尖、一切都要收尾的时候,他再跟你商量。”

蒋威姝陷入沉思。既然要等到两派矛盾最**时再着手做这件事,它在经济角度便已经赔了:由于疯狂的折腾,物价将始终处于飘忽不定之中,她不敢放手去赌她能从这产权交易中得到最优秀的回报。此外,转让商业街的一个重要目的是暗中协助市派取胜,它若在尾声时刻才登场显然已经于事无补。

“他说,考虑到你由于通货紧缩的亏损,给你安排了份工作,让你来我们公司,下个月可以上岗。”范岚择接着道,“薪水方面接受你的要求,算是他对于延期的一点赔偿。”

“他这个意思是想要补偿我吗?我看不出来,我只感觉到他想捡我的便宜。谢谢你来,我对情况都了解了。”

范岚择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便调整好了神态,淡然道:“很抱歉扯出去,但我感觉你不愿意融入山光。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这是一种选择,无关其它。把它设想成一种天性吧,你会有机会理解的。”

两人又随口聊了些往事,觉得把一整个下午都耗在这也没什么劲,便道别。中间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是,范岚择竟然立刻兑现了“请客吃饭”的诺言,用本咖啡店品牌的会员卡支付了昂贵的账单。蒋威姝惊诧于她并未仔细筛选过的店铺他都在会员队列中,内心一时喟叹无限,却终没有说出来。

推开大门,她如同身后有怪物在追一般快速走出了街道,逆人流而行,恰好在南入口出偶遇卖冰糖葫芦的一位老妇人,心血来潮买了一串。即使不到真正的果实采摘季节,山楂也与糖壳搭配得足够均衡了,酸与甜的中和令她情不自禁地又想起冬季北京的街道上缤纷多样的冰糖葫芦。

这时候电话打进来,可惜有糖化开在她手上,接不了;待她洗完手后掏出手机,一看,是蒋朔雪的留言。

“速来市二医院,出事了,见面细说。”

蒋威姝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好了一万种可能。父亲出事了?还是母亲?说来,自她搬出蒋家,她已经近三个月都没有回去过,这使她对蒋家的形势全然不知。情况如此突发,必然举足轻重,她只能默默祈祷对自己是好消息。

抵达时只有妹妹一个人出来迎接她,神色略有些焦虑。边上电梯,蒋朔雪边说清了前因后果:“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大爷刚送进医院,原因是车祸,司机肇事逃逸了。警方正在调查司机的身份信息,目前还没有结果;大爷也没醒,医生说有可能会是植物人。虽然爸妈没受牵连,但因为车祸的问题,遗产分配恐怕有所调整……”

蒋威姝却是难掩快活。诚然蒋东沅对她不差,但蒋裕西登顶路上的路障被扫除了一个,简直是天助她也。

“你矜持一点行不行!”蒋朔雪推她一把,“你以为全家有几个难过的?要都像你一样放肆,谁还能捞到一丝一毫的好处?”

“这样的话岂不是我现在就能离婚了?这沈家真好玩,但我也太快离开了吧。”

“你想得真美。大爷是植物人,又不是玩完了,哪有那么快?”

正说着,迎面撞上了蒋正桦,他看起来也有些憔悴了。直到此刻蒋威姝才意识到即使她的堂哥大她八岁,却没有失去作为儿子的对老子的依赖,因而也不好意思视若无睹,走上前出言安慰了几句便坐在椅子上,等他说话。

蒋正桦平定心情,清了清嗓子,开始宣布对遗产的临时调整。由于蒋东沅意外车祸,尚未苏醒,为了蒋家大业,蒋榭山暂定次子蒋裕西、长孙蒋正桦以操家业,直到他神志清醒、有能力当家。

“呵呵,你爸这刚进去多久,你就这么着急当家作主啦?”刻薄的声音传来,主人是蒋复北之妻,“这老爷子也是,恨不得直接把所有遗产扔给他们两家似的,我们老小一家真是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小婶,此言差矣。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家还准备了很多能把公司操办好的方法,期待的话请多多支持我们家!到时候我爸会给您们很多优惠的,肯定比蒋正桦多。”蒋威姝打断她道。

蒋裕西拍了拍蒋复北的后背,眼神示意他别跟这丫头计较,小孩子不懂事说着玩的。

“去你的,别在这放肆,这有你说话的份?”“你怎么说话的?她也姓蒋,比你一个外人有份!”“那她生得出儿子么?她当得了家么?”“……”

蒋朔雪和蒋威姝对视一眼,只觉得聒噪。这时候蒋小婶说了句“小妖精跟刚认识几天的男人就结婚啊”,下一秒蒋威姝以闪电般的速度走到面前,冷笑道:“我们妖精最喜欢的就是不遵纪守法,您这么规矩的好公民,还是小心点吧。”

“大家可都看见了啊,小的欺负长辈了,家门不幸啊……”老女人很快也怂了,虚张声势道,“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起,说两句都不行啊……”

蒋威姝只觉得和这群人吸同一片空气迟早降智,丝毫不想多说,摔门出了病房。护士于是探头,家属情绪要稳定啊,会没事的。蒋无言,摆摆手走了。

她开车的时候还不觉得,到家往床上一躺才觉晕眩,想起身去倒水但腿软站不起来,她迷糊地咒骂了一下沈家这么有钱凭什么请不起几个保姆,蹙眉一会儿竟睡了。

一直到晚上饭点她都没醒。沈约信拧开家门时面对一片淹没他的寂静与漆黑,开了灯后才发现蒋威姝已经到家。他正纳闷,敲门无应答,只好贸然闯入她的房间:只见她独自蜷缩在床上,棕褐色的发丝贴在脸颊上,整个人看起来极其可怜。

白天的时候她好像说过她感冒了?沈约信仓惶地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果然有些低烧。其实此时她已经半梦半醒,奈何听觉失真,感觉到有人碰自己便含糊道:“小雪,我现在吃不下饭……”

沈约信见她如同醉酒般恍惚,莫名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愉悦:“看清楚我是谁,这不是蒋家。你发烧了,先吃药,然后我带你去医院。”

“哦哦哦对,糊涂了。”蒋威姝一只手挡住眼睛,另一手拉住他衣袖,“沈约信,是吧?咱们是不是认识挺久的了?……”

“确实挺久的。”

她猛地“哎呀”一声,幡然醒悟般,“噢,对不起。我渴了,你帮我倒杯水好吗?”

说罢蒋威姝又昏睡过去。沈约信无言地注视了她片刻,考量了一下这句来之不费功夫的“对不起”究竟价值何在,还是决定先烧个水。

热水壶开始作响,等待的功夫他顺便给父亲发消息:我今天不回去了,小蒋现在生病,我留下来照顾她。

沈临丘批准,并语重心长道,老蒋家赔了女儿,你无微不至一点是对的;而沈约信放下了手机,心说那是自然。

片刻后沈成渊传来一张今夜晚饭的照片,附带文字:听说小蒋姐生病了,人没事吧?

沈约信水倒得快溢出来,正好盛满杯口,同时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灵活地敲打,你这么关心她?

他点开那张图片消息,桌子上的菜是沈临丘亲自下厨,弄得花花绿绿。沈遥恬入镜,埋头咬着一片西红柿。小女孩爱吃甜,一盘子糖拌西红柿被戳得触目惊心,淡红色的汁液顺着她下巴流下。沈约信倏地想到了蒋威姝,如果她来吃,会不会也这么诡异。那幅场面莫名有喜感,他没由来地笑了一下。

晚饭自然便没得吃了,这一夜直到凌晨他们才从医院返回。沈约信提心吊胆地开着车,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睡过去了;但与此同时在他脑海中清澈回响的是一个念头:她莫名其妙冒出一句对他们认识时间长短的疑问并非无心之举,背后也许有人在煽动什么——他知道她们蒋家的人并不都很好说话,有的亲戚也如同趋炎附势的小市民一般一股穷酸味儿,沈临丘时刻强调的蒋威姝所象征的蒋家就更没有对象来让他交代了。但是,宿命是这样的,她生在那是没办法的事——其实,他宁愿和自己结婚的是个普通女人。

到小区时寂静一片,蒋威姝依旧熟睡。沈约信扶她进楼道带她进家门,为她盖实了被子,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夜深了,他也该睡了。

本章中男主很小题大做。

我忘性实在很大,写过的基本已经忘记内容了,文中可能出现一些不规范语段,见谅。如有侵权请指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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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计划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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