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戏

蒋威姝再见到蒋正桦时,已经是十二月下旬。

“你看起来也变了很多。”她其实是说他憔悴,“大爷现在什么情况?肇事司机找到了吗?”

“一天不如一天了,能不能过春节都难说。”蒋正桦仰头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抓是抓到了,却一句话也不肯说。越是不配合,就越说明他有恃无恐,这里面必定有鬼。”

“你这么紧张,我也不再逼迫你了。如果大爷没好起来,我就在合约终止之后把这块地交给山光代理。”

“那这样一来,你的计划就全然不能实现了。”

蒋威姝知道蒋正桦和自己思考的层面错开了。但实际上,如果蒋东沅的情况一直不见好转,下任执权的就会是蒋裕西。而那时的蒋家就将会是一个值得她信任的家族,完成她的计划也绰绰有余。

“对我来说,终极目标就是市派早点收网、这一切抓紧结束。既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不过是希望尽自己一份力而为之,现在看来只好全部泡汤。把商业街交给蒋家算做件善事,不过不是给现在的蒋家。等我爸——和你,当权,把整个公司过筛一遍,我再考虑怎么处理它。我之所以选择找上你合作,一方面是在我们这一辈只有你身处战场之中,一方面也是因为我这风华正茂年轻美丽,总不能靠收房租赚钱吧。我得找个工作。”

“我之前说让你加盟我那儿,你好像不愿意?”

“开玩笑,我,二十二岁瀛洲大学毕业生,我还缺人要?山光我死都不去,你那儿我也是,我是决不会让我这么好的资质白白浪费在蒋家的。”

这山光集团,目前平时经营的有房地产开发,进口医疗器械,3D打印设备批发等业务。蒋威姝大学修的专业关乎数理化,是学校的工科试验班,因此平生跟经济管理最不对付。山光实在没有与她专业对口的职位,蒋正桦负责的子公司像搞的是各类投资——虽然不至于那么无聊,但目前她没有理由主动上他那儿添堵去。

其实,高考结束后报名高校时她一度想过考去北京,回到那个以便自己沉睡的环境,如此便不需要操心任何她所不认可的临洋的一切;奈何分数最终无缘,她只能选择临洋的大学。仅有的好处在于,以她的分数只能上北京一所一般的大学,但在临洋,瀛洲大学则能以一所211大学的身份接纳她。因此现在,她的投职简历可以外表好看一些。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蒋家成为导向自己成功的推动力。她是蒋家下的棋子中的某颗,她的心早就像石头一样坚硬。

沈成渊与沈成雨恰好是一八届高考生,到了年底,为了一模的事逐渐焦头烂额起来。沈临丘最终还是得付与他们更多的关注,于是在新雇佣的家政服务员的管理下,他们不再需要沈约信每周末前去探望。沈约信与蒋威姝两人开始有时间装点他们的婚房,最近购入了一台跑步机。

傍晚跑完几公里,蒋威姝缓缓停下,传送带做匀减速运动,房间里只有她的头戴式耳机漏出来的音乐声。至她摘下耳机,沈约信猛地出声:“喝点水。”

她被吓得不轻,顺手支撑了一下跑步机的把手才站稳:“大哥,我刚运动完,你这么吓我容易猝死。”

他不置可否地一笑,拧开盖子,递给她矿泉水。

“我看你刚刚在门口挂了个靶子,你还爱玩飞镖?”这水瓶先前放在冰箱冷藏室,温度并不过分冰凉;至于刚剧烈运动完不宜喝冰水的原因,蒋威姝已经懒得分析,“可不可以给我演示一下?”

“我业余的,没那么准。”他结束了斜倚在玻璃门上的姿势,顺手拾起一支飞镖。

她大剌剌摆手,让他别墨迹。

沈约信退开了大概两米,眯着眼瞄了几下,便很干脆地将那支飞镖扔了出去。

稳稳地落在“20”的扇形的正中心。

蒋威姝嘴唇动了动,一时想不出词语形容自己的震惊。在他谦虚地表示“无他,唯手熟尔”前,她想,假如有一具慢动作镜头捕捉了飞镖的运动轨迹,那将是像地平线一样弧度优美的形状。

“我也想学,你能不能教教我?”她一字一顿道,“但也不是立刻就要的意思。你要不先去工作吧。”

此话何出?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上次她感冒时顺口说了句这房子冬天可能容易冷,隔天中午就有家装公司的人来看房子。蒋威姝纳闷地问那人是谁请来的,得到回答,沈先生啊,他说要给房间加地暖。经此一事便使她不敢再乱提要求,导致如今她每和沈约信说一段话,都得解释说明一番自己并无需求,一切皆是无心之言。

沈约信游走于商场之间,观察人心的技能练就至了入门的水准,自然能分清她是否有正经的需要,也看出来她有所防备,却不知道表达友善的话该从何说起。她是小石子儿往哪扔都随便,扔到他这儿竟然就掀起波澜了,沈约信有些憋屈,这是他极少有的心情。

静默一会儿,还是电话铃声打破了尴尬。电话那头沈成渊支支吾吾的,“大哥,不好意思,你来学校见下我们班主任好吗?实在不行就叫妈妈来……”

蒋威姝见他口吻这么慌张,几乎是立刻道:“我去行吗?”

“……?”

“原来是大嫂啊!可以可以,那最好了,别告诉爸爸就行!小雨你听见……”语毕啪地一下挂断。

沈约信看她一眼,面上表情复杂。

她突然觉得体内一股热血在燃烧,一刻都不想耽搁,找了车钥匙就奔出沈家,按照沈成渊给她发的地址,飙车气势一样跑了。她并不知道,沈约信那时就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注视着她启动汽车,望见她开车扬起的、还未散去的尘土,拳头攥紧。

“您是?”学校老师一脸诧异地打量着蒋威姝,想着这几个祖宗家里亲戚是真卧龙凤雏,长得一个比一个精致,有钱人家不愧是人才辈出。

出乎意料的是,沈成渊、沈成雨、沈遥恬三个人坐成一排——这一下子可不是得罪部主任了,而是直接在校领导眼皮子底下蹦迪。蒋威姝头一次见沈家还能有孩子这么能造作,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向老师道:“他们嫂子。”

“哦——”这一声被拖长了,那老师若有所思,看样子也是对他们家的情况颇有了解,“您大可以放心。主要是怕有的老师效率不高,直接跟校领导交涉不是节省我们双方的时间嘛。”

意思是沈家给学校的好处,不能在师者在场的情况下挑明。

“这倒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要不,还是让他们自己说吧。”

蒋威姝扫了一眼三个人,规规矩矩坐着,跟在家里翻花的劲儿差了太远,只好挑了个最靠谱的,“沈成雨,你说。”

一是他确实比另外两个孩子看上去更可信,二是因为初到沈家,她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位三弟。

“初中部有个历史老师,城派人,上课的时候经常说些反动的话。我们学校本来就开设在市区里,全校都挑不出十个城派人,恬恬觉得他有问题,下课之后去跟他辩论,被骂了。然后……然后我们知道了这件事,放学的时候我和二哥就去跟他吵架。当时冲动了,想着初中部老师管不到高中部来,市派人多不怕他人少,而且我们……也不会怕他。”

蒋威姝听到这番话想到的不是怎么跟这些领导敷衍过去,而是那老师是个教历史的。

影响可想而知。一般来说城派人不会是二三十岁的小年轻,那就只可能是四五十岁将要退休的资深教师。这样一来,他在年级组里的地位将会很高;同时,又因其送走了很多届毕业生,那些孩子们在高中没听点好的,未来也是一片片可能长歪的林子。城派渗入教学,对市政府无疑是一件坏事,它拖慢了整个把城派剿灭的进程。如今像师大附中这样的市重点都混杂着一个两个还没跟上时潮的老师,更别说普通中学,还有小学、幼儿园。

接下来便只是摆个样子。由于高考档案不是开玩笑的事,即使对象不是沈家的,老师也断不能对着高三学生下处分。蒋威姝实在没看出这点事有什么叫她来的必要,学生有空家长还不闲呢,非得让她当这个冤大头……因而稀里糊涂地跟老师赔礼道歉,赶紧拽着三个惹事的主子走了。

到了车上又是一言不发,六只耳朵里都塞着耳机。蒋威姝是开车的,向来没有放车载音乐的习惯,气氛便像死水一样平静。这三个小孩逮着劲就往死里造作,生怕年轻时候不把声音开大点没把自己振聋,声音断断续续溢出来。沈成渊放的是摇滚,沈成雨跟沈遥恬放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只听出来是外文歌。

“……”蒋威姝依旧说不出话。这一家子,真是反差截然。

把他们送回沈家时已经是八点一刻。

四妹到地方就平淡地走进大门,哥俩一直到她把下一段路导航好都没有动的意思。蒋威姝奇道:“你们有事?”

“我们和大哥,你更信谁?”

“先说你们要干什么。”

沈成渊有一丝激愤,还想讨论“更信谁”的话题,沈成雨便按住他的手臂,淡淡道:“请多留意‘播种’吧,比你在商业街的收获可能会更大。”说罢两人就仙子般幽幽飘进门。

蒋威姝感到诧异。

要说他们平时的关系也没差到哪去,但她对他们的生活情况,基本全然不知。今天难得跟他们有所亲近,结果只得到了一句不明所以的忠告。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返回的,明知这算危险驾驶,脑海中却无法控制去想这莫名其妙的一天。

他们要说这句话,分明可以随便挑一个地方——比如餐桌上——说出来,然而他们却卡在这个很微妙的三人独处的时间说,显然是有所避讳。这个避讳不太可能是沈临丘夫妇,因为他们参与管理孩子们实在太少了,根本不需要刻意避开;也应该不是沈遥恬,且不说她年龄太小,就算是说了,以她的性格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蒋威姝突然意识到,刚刚他们说了两句话,而第一句话传递了这样的信息:他们和沈约信是对立的,也即这个家其实并不只有一个立场。

他们两个又呆又单纯的,竟然也能和那个老贼站到敌对方?

如此看来,这个信息是敌对关系的一个重要转机。如果对他们来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说明这其中水很深。

那她自己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无从得知。

沈家人:打哑谜的每一天

我忘性实在很大,写过的基本已经忘记内容了,文中可能出现一些不规范语段,见谅。如有侵权请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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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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