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榕城,太阳像一块烧到白炽的铁,校园却比铁更烫。
高三楼搬空了,高二顶上最后一层,空气里全是粉笔末与冰镇汽水的味道。
予安趴在走廊栏杆,指环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像一小截凝固的银河。沈自济从楼梯口走来,手里拎两罐冰可乐,罐身水珠滚落,砸在地面,瞬间被热浪蒸发。
“最后一节晚自习,”他把可乐贴到予安颈后,冰块似的触感让后者猛地缩肩,“想怎么过?”
予安眯眼望向操场,热浪把景物晃得扭曲,像被拉长的糖丝。
“逃课吧,”他轻声说,像在宣布什么重大决策,“去把夏天翻到最后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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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课进行得异常顺利。
实验楼后门,铁栅栏缺了根栏杆,两人一前一后钻出去,校徽被月光照得发亮。
小电驴停在老地方,钥匙藏在坐垫下——沈自济的习惯,总留一条退路,如今成了私奔的码头。
予安跨上车后座,手指穿过对方外套下摆,掌心贴上腰窝,温度交换只一秒,电驴“嗡”地窜出巷口,像颗被点燃的窜天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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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是北郊水库,车程二十分钟。
沿途路灯昏黄,飞蛾扑光,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两条平行线终于交汇。
水库大坝风大得能吹散暑气,水面黑得发亮,像一整块被磨平的曜石。
沈自济把车停在水杉林边,从后座取下一只帆布包——
里头装着:保温袋×1(37℃草莓排骨)、便携投影×1、野餐垫×1、冷烟花×10。
“把夏天收尾,需要仪式。”他一边说,一边把野餐垫铺在坝顶,角度正对东南,那里将升起一枚属于他们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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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温盒打开,草莓排骨还剩最后两块,酱汁凝成晶亮的冻。
予安用筷子戳起一块,却递到沈自济嘴边,“先给你,甜的归你,咸的归我。”
沈自济就着他手咬下去,酱汁沾在唇角,被予安用拇指抹掉,顺手抹在自己腕心,像涂了一滴隐形香水。
投影支好,白墙是坝体本身,被水面反光映出一层银。
U盘里只有一段视频——
海南文昌发射塔,长征八号点火,尾焰橘白,像一枚被倒置的日出。
视频最后十秒,镜头拉低,对准地面,两道影子十指相扣,背景音是低低的一句:“锁定完成,终身不可解锁。”
视频结束,画面停在最后一帧,影子被定格,像被镶进一枚黑色琥珀。
予安低头,把指环贴在唇边,轻轻碰了一下,金属凉意转瞬即逝。
“沈自济,”他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如果高考之后,我们不在同一座城市……”
“没有如果。”沈自济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折成纸飞机,机翼写着:
「同一座城市,同一间宿舍,同一排书架,同一盒草莓。」
纸飞机被投向水面,风接住它,盘旋半圈,落在倒影里,像一艘返航的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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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烟花点燃,十支并排,火光蓝白,像把极光握在手里。
予安拿两支,在黑暗里画无限符号,火星四溅,落在野餐垫,瞬间熄灭。
沈自济拿两支,画了一颗草莓,轮廓被夜风吹得晃动,却仍旧完整。
最后一支,两人同时握住,朝水面指去——
火光笔直落入倒影,与月亮重叠,像给夜空点了一颗会游泳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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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小电驴电量告急,车速降到20km/h,像故意拖延时间。
予安把脸贴在沈自济后背,声音闷得发软:“暑假想去哪?”
“北京。”
“然后呢?”
“清华园,草莓排骨窗口,我排队,你占座。”
“再然后呢?”
“再然后——”沈自济侧头,声音散在风里,“把指环换成校徽,把无限符号写进学生证,把‘我们’变成‘我们俩’的正式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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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三十日,高考放榜日。
省实验公告栏,红榜换新:
「全省理科第二:沈自济」
「全省理科第七:予安」
人群沸腾,老严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两份录取通知书——
「清华大学 航空航天类沈自济」
「清华大学 美术学院予安」
沈自济接过通知书,指尖在“航空航天”四个字上停了两秒,侧头看向予安,声音低却稳:“同一座城市,同一间宿舍,同一排书架,同一盒草莓——正式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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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日,谢师宴。
学校食堂二楼,红灯笼高挂,菜单全是限定:
草莓糖醋排骨、草莓玫瑰酥、草莓拿铁,连米饭都染成淡粉色。
老严举杯,声音罕见地带笑:“祝你们,前程似锦,草莓无限。”
沈自济举杯,予安举杯,十指相扣,杯壁相碰,发出清脆“叮”——
像给整个高中时代,盖了最后一枚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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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日,离校日。
小电驴被卖掉,买家是高一学弟,钥匙交接时,沈自济拍了拍坐垫,声音低哑:“它送我们去过海边,也送我们逃过课,现在——送你去追新的夏天。”
校门口,予安把最后一张便签贴在大理石柱上——
「草莓年号·盛夏引航·完结篇」
「返航状态:已锁定,终身不可解锁」
「下一站:清华园,草莓排骨窗口,余生请多关照」
阳光炽烈,便签被风吹得翘起一角,像一艘即将远航的小船。
沈自济牵着予安,十指相扣,背影被拉得老长,像两条平行线终于交汇,并轨,驶向——
永不结束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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