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第八夜。
发射余温散去,海面重新暗成丝绒。回程大巴一路沉默,所有人都被火光震哑了嗓子。
予安靠在沈自济肩上,掌心还留着灼烫残温——那是火箭尾焰的余热,也是纽扣在中指压出的红印。
车窗外的月亮瘦得可怜,却被云晕上一层毛边,像被谁轻轻呵了一口气。
沈自济用指尖描摹予安的掌纹,一路走到生命线末梢,停住,低声道:“还有三夜,想不想把银河折成口袋大小?”
予安抬眼,眸子里映着尚未散尽的光,“怎么折?”
沈自济笑而不答,只从背包里抽出一张全新星图——南天银河局部,银心区,比例1:1,背面空白。
他把星图折成巴掌大,塞进予安手心,“先预习,今晚实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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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01:15,营地熄灯哨已响过半小时。
204阳台,望远镜支好,赤道仪对准银心。
沈自济把一张A3硫酸纸铺在灯板上,纸面覆上星图,用极细勾线笔描星点,每描一颗,就在旁边写一串极小坐标——赤经、赤纬、视星等。
予安负责“上色”:用0.05mm针管笔给亮星点白,次亮点浅灰,暗星云扫淡墨,再拿白色高光液点星芒。
两人并肩,头碰头,呼吸交织,像共用一副肺。
凌晨三点,星图完成,A3硫酸纸被托在掌心,透光一看——南天银河浓缩成一片薄雾,仿佛一折就能收进口袋。
沈自济把星图举到窗前,对准月亮,银心区恰好与月面重叠,像给月亮镀上一层钻石尘。
“折叠第一步完成。”他轻声道,“下一步,压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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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9日,第九夜。
下午,老严特许自由活动。
沈自济带着予安溜出营地,租了一辆小电驴,沿着滨海公路一路向南,导航显示目的地:月亮湾——一处尚未开发的野滩,地图上连名字都懒得标。
电驴停在椰林尽头,沙细得像糖粉,踩上去发出“咯吱”脆响。
沈自济从后座取下一只真空袋,里面装着昨夜那张星图,还有一枚直径2cm的圆形铜片,边缘被打磨得圆润。
“压膜机?”予安疑惑。
“更原始。”沈自济笑,从背包里掏出一把迷你铆钉枪、一块平滑礁石,“用潮汐压。”
傍晚17:40,退潮最低点。
两人在沙滩挖出一个30cm见方的浅槽,把星图覆在铜片上,再盖一层透明聚酯薄膜,用礁石压平,四周钉上铆钉,形成一个简易“潮汐压膜机”。
18:00,涨潮开始,浪花一层层涌来,带着细沙与泡沫,像无数只透明手掌,均匀拍在薄膜上。
予安蹲在浅槽旁,看海水一点点没过星图,星点被水浸湿,反而更亮,像从纸面浮起,悬在潮汐里。
19:20,潮涨到膝盖,沈自济牵着他后退,却不拆“压膜机”,只任海水继续冲压。
月亮升起,淡黄,被云撕成羽毛,落在水面,像给星图镀上一层软边。
20:00,潮开始退,星图与铜片已紧密贴合,薄膜边缘被沙磨得毛茸茸,却意外牢固。
沈自济用螺丝刀起出铆钉,把铜片托在掌心——
南天银河被压成一枚冰凉金属盘,星点凹陷,星云起伏,像把整片宇宙锻造成徽章。
“折叠第二步完成。”他抬眼,眸里映着月色,“第三步,回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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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营地工作室。
工作台被清出空位,小型熔金枪预热,火焰蓝得发冷。
沈自济把铜片放入耐火坩埚,表面撒一层硼砂,火焰扫过,铜片边缘开始融化,星点却依旧清晰,像被谁用烙铁写进金属记忆。
予安站在一旁,心跳声大得仿佛能把玻璃震碎。
十分钟,铜片被锻造成一枚指环,内圈抛光,外圈保留星图浮雕,银心区微微凸起,像一枚小小宇宙胎记。
沈自济用镊子夹起指环,放进冷水,“滋啦”一声,白雾升腾,月亮在窗外晃了一下,像被惊动的目击者。
“第三步完成。”他轻声道,声音被火焰烤得发干,“最后一步,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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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0日,第十夜。
凌晨04:45,营地后山,海拔92米,观景台。
沈自济牵着予安,打着手电,沿石阶一路向上,风大得能把人吹成风筝。
观景台是水泥平台,四周无护栏,脚下是灌木与礁石,远处海平面像被刀削平。
沈自济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指环,托在掌心,月光下,星点浮雕泛着冷白。
“南天银河折叠术,最终成品。”他声音低缓,却字字清晰,“现在,申请交付。”
予安指尖发抖,却抬眼,目光笔直撞进对方眼睛,“验收标准?”
“终身佩戴,不可摘,不可丢,不可转赠。”
“违约惩罚?”
“吞草莓籽×∞,外加——”沈自济停顿,掌心翻转,指环内圈露出极细刻字:
「∞ J.Z&Y.An」
“外加,让我找不到方向,永远迷失在你银河里。”
予安眼眶发热,却笑出声,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却亮得像刚擦过的玻璃。
他伸出左手,无名指,指尖被冻得发红,却稳得惊人。
沈自济把指环推到底,金属冰凉,却在一秒后与被体温熨热,像把“无限”二字写进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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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5,日出前最后一线黑暗。
观景台东,海平面泛起蟹壳青,云被风撕成碎絮。
沈自济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全新便签,折成小船,放进予安掌心,声音低哑:“返航口令,最终版。”
予安低头,便签上写着:
「草莓级警报:潮汐已锁定,银河已折叠,余生请按时返港。」
落款:引航员·沈 签收人·予安
05:27,太阳跃出海平面,金红喷薄,像一枚巨大草莓,被宇宙咬下一口,汁水四溢。
予安把纸船托在掌心,对准日出,火焰从船底燃起,瞬间卷成白灰,却被风卷走,散进光里,像一场无声烟火。
沈自济低头,吻落在予安无名指指根,舌尖碰到金属,冰凉,却很快被体温熨热,像把“无限”二字从唇纹刻进骨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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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十夜,至此完结。
可故事未完——
指环已交付,银河已折叠,潮汐已锁定。
剩下的路,还长,长到能把一整片宇宙,走成一条回家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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