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前夕，校园焕然一新。
主席台两侧整齐排列着姹紫嫣红的花篮，校门口的梧桐树枝上缠绕着七彩绸带，为呼应“多姿多彩”的主题，今年特别增设趣味闯关赛，打破班级界限，允许自由组队，冠军将获得定制奖杯和精美纪念品。
“这个趣味闯关听起来太有意思了！”下午大课间，苏雨檬反坐在舒悦前桌的空位，咔滋咔滋咬着苏打饼干，“悦悦，你要不要报名鸭，你，我，加上盈盈还有严晴，咱们几个强强联合，肯定能捧个奖杯回来！”
舒悦低头整理上节课的英语笔记：“好呀。”
她拿起红笔，挑几个老师强调的重点内容画上星星，笔尖落在纸上，没划出字来。
红笔没水了。
舒悦又划了两下，还是不出水，她刚要开口问苏雨檬借，一直默默看书的厉书宜把自己的红笔放在她的本子上。
苏雨檬惊住，嘴边的饼干都忘了嚼。
舒悦微微一笑：“谢谢。”
“没事。”
厉书宜神色不自在地拿起保温杯，去教室后面接水。
苏雨檬看着厉书宜的背影，讶异地捂嘴：“我第一次见厉书宜主动诶，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啦！”
“我们一直都很好呀，”舒悦笑着擦掉苏雨檬嘴边的饼干碎，“只不过之前厉书宜比较腼腆而已。”
——
经昨天一战，沈淮桉借她笔记的可能性为零，舒悦决定自食其力。
舒悦习惯把自己不会内容的全部记在本子上，太多太杂，复习的时候抓不住重点，自习课上，舒悦提炼书上的重点内容，挑挑拣拣半节课，终于整理出一份像样的数学笔记。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舒悦让苏雨檬先走，自己留在教室整理完剩下的知识点。
厉书宜背上书包，看见自己的同桌还在奋笔疾书，顺口一问：“你还不走吗？”
“我写完再走，”舒悦没抬头，唰唰地写字，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厉书宜，笔尖一顿，抬头看她，“我，我可以借一下你的数学笔记吗？”
舒悦这些日子只顾盯着沈淮桉，忘了自己身边就坐着一个年纪第一的学霸。
虽说厉书宜的数学成绩稍逊于沈淮桉，但和她比肯定强很多，笔记也一定记的井井有条。
厉书宜摇头：“我不记数学笔记，直接在书上画重点。”
舒悦：“……”
First Kill！
厉书宜：“我觉得做笔记很浪费时间，听课的时候全记脑子里了。”
Double Kill！
这话若换个人说，多少沾点炫耀，可厉书宜满眼真诚，讲话的声音细软，给舒悦的直观感受是，她在阐述一件事实。
她捂着受伤的胸口，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学霸的脑子是脑子，我的脑子是摆设”。
教室里渐渐空了，只剩两个值日生窸窸窣窣地打扫。
夕阳照进来，暖金色的光斑落在舒悦的笔记本上，晃得她眯了眯眼。
舒悦刚抬手去遮，一道修长的影子先一步覆了过来。
啪。
一本淡粉色、印着卡通猫咪的笔记本被拍在她桌上。
舒悦抬头，逆光里，沈淮桉单手插兜站在她前排的空位旁，根根分明的睫毛像柔软的羽毛扇，遮住点漆般深黑色的瞳仁。
舒悦愣了下，翻开粉色的笔记本，发现里面记得是整本数学书里的知识点。
橙色荧光笔标出章节标题，红笔勾画核心公式，每节末尾还附着思维导图，每个知识点都标注的十分清晰。
舒悦举着笔记本问沈淮桉：“这是？”
“借你的笔记，”沈淮桉的嗓音像染了雪的瓷器，低而清澈，“我那份笔记只有像我这种聪明的人才能看懂，这本——”
他眼尾掠过一丝促狭，手指点了点粉色封面：“是笨蛋专用。”
惊喜来的太突然，舒悦自动忽略最后一句话，眼睛澄亮，像揉进了星星：“你特地为我记的，还是一整本数学书的知识点！”
沈淮桉环抱双臂向后倚去：“想得美，只是怕你看不懂我的笔记，天天来问更麻烦。”
说完转身就走。
舒悦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书塞进书包，书包带子都没来得及挎好就去追沈淮桉。
“诶，等我一下等我一下！”舒悦背着书包，一路才小跑追上他，“真的太感谢你了，我就说你肯定没有这么小气啦，上次是我口不择言出言不逊，你才没有满脑袋浆糊字迹缭乱呢，你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帅的人，写的字也超级超级好看！”
她与沈淮桉并肩，仰起脸笑：“这学期你的可乐……啊不，高中三年你的可乐，全部包在我身上！”
沈淮桉斜睨她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抬了抬：“少来这套。”
距离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真的好厉害，暑假时间居然把一本数学书都学完了。”舒悦翻开沈淮桉给她的笔记，忽然注意到封皮的颜色，“嗯……就是，我没想到童峻说的是真话。”
沈淮桉额角猛地跳动，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跟你说什么了？”
舒悦指着粉嫩嫩的猫猫封皮：“他说，你冷酷的外表下有一颗粉色的少女心。”
沈淮桉：“……”
沈淮桉气的差点跳脚：“我才不喜欢这种，我是给……”
“给什么？”沈淮桉的反应在舒悦眼里，是被戳中心事后的愤怒，她一副“我懂的”表情，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这有什么的，男孩喜欢粉色也很正常呀。”
沈淮桉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话：“我说了，我不喜欢。”
舒悦笑嘻嘻地比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放心好啦，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嘴巴严，肯定会帮你保守这件事的。”
沈淮桉气极反笑，懒得再争辩。
二人走下楼梯。
舒悦把本子抱在胸前：“沈淮桉。”
“嗯？”
“你借我笔记这个事儿，我挺感谢你的，既然你喜欢……粉色的，我再送你一个月猫耳朵挂件吧。”
沈淮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沉。
怎么能有人这么迟钝？
这个笨蛋宁愿相信他有什么见鬼的少女心，就是不肯动脑子想想，这笔记本的配色分明就是照着她的喜好挑的。
沈淮桉真有一种抛媚眼给瞎子看的感觉。
简直是对牛弹琴。
他胸口堵着气，像个毛头小子似的较起劲。
明明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他就是不想说，偏要等舒悦自己开窍，仿佛先开口就输了什么。
沈淮桉烦躁地别过脸。
舒悦没注意到沈淮桉的表情，沉浸在自己的完美计划中，煞有介事地竖起食指：“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送的，不用暴露你的喜好，多完美！”
沈淮桉的脚步顿住。
他缓缓转身，冷笑一声：
“怎么？”
“你恩将仇报一次不够，还想来祸害我第二次？”
“……”
——
今年运动会规模大，工作人员数量不够，学校要求高一每个班出一名同学当志愿者辅助老师工作。
舒悦没报项目，她也想为运动会做点贡献，主动请缨报名了志愿者，被安排到终点计时处。
校园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塑胶跑道被烈日晒出一股微呛的橡胶味，混合着草坪刚修剪过的青草气息，在热浪中浮动。
舒悦很高兴，自己在这样大型的学校活动中终于有了参与感，她认真听老师教他们怎样用计时器，项目开始前，满腔热血地准备大展宏图，枪/声响起，参加一百米的同学们奔向终点，她快速按下计时键，可是，计时器屏幕突然熄灭。
舒悦：“……”
她不死心地反复按键，可漆黑的屏幕始终没有反应。
体育老师检查后摇摇头：“设备故障了。不过没关系，我这边有备用计时。”
他安慰地拍拍舒悦肩膀：“你先休息会儿吧。”
舒悦沮丧地点点头。
她抱着坏掉的计时器慢吞吞挪到跑道边缘，一屁股坐下去。
台阶被太阳晒得发烫。
她本以为这次在运动会中终于能做点什么，结果，就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摸鱼。
百米计时终点那边好像出了什么差错，几个老师围在一起，刚刚参赛的同学按照名次排队，等着记录成绩。
舒悦抬起手臂挡住刺眼的阳光，看见沈淮桉穿着一身白色T恤，刚到膝盖的黑色短裤，细白的小腿肌肉夯实，他转着护腕，排在第一的位置。
舒悦屈起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远处人群的欢呼声浪一阵阵扑过来，反而衬得她这个角落更安静了。
这时，有人挡住她眼前的光。
“这是你们的水。”
舒悦抬头一看，许维安拎着一提矿泉水扔在她脚边。
他没走，直接坐在舒悦身边，看着她脖子上挂着的志愿者的工作牌，笑道：“志愿者辛苦了。”
舒悦苦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计时器：“不辛苦，工具坏了，我没法干活。”
这是她第一次和许维安靠得这么近。
刚结束送水任务的许维安胸膛剧烈起伏，带着热意的呼吸声近在耳畔。
舒悦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主动和他搭话：“你是在等人吗？”
许维安眼睛盯着右边：“嗯，等老师。”
在等待的间隙里，许维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舒悦聊着。
许维安：“你们做志愿者有什么福利吗？”
舒悦：“运动会结束之后发我们一个纪念品。”
许维安笑了声：“这是福利？”
舒悦也跟着笑笑：“也算吧。”
“你这挺好，不用干活，还能拿个小奖品。”
“……”
舒悦尴尬地低下头。
能够靠近许维安，舒悦心里欢喜的“叮”地开出一朵小花，可和他说上话时，舒悦又心好累，每次开口前都要斟酌，紧张的心快要跳出来，心中的那朵小花左摇右晃，静悄悄地掉落一片叶子。
远处，沈淮桉录完成绩，转过头，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他们身上。
舒悦仰头对许维安笑，眼睛弯成月牙，还带了点羞涩。
笑得可真甜啊。
话题冷场，舒悦正想再找话题，许维安撕开塑料膜掏出一瓶水给她：“喝吧，就是给你们准备的。”
她伸手去接，刚要道谢，一道阴影突然压下来。
沈淮桉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面前，手里晃着一瓶水，目光落在舒悦握着矿泉水的手上，嘴角绷成一条冷硬的线。
他睨许维安一眼，朝终点处抬了抬下巴：“穿绿衣服那老师找你。”
等许维安走远，舒悦笑着冲沈淮桉摆手：“嗨！录完成绩啦，你刚刚一百米跑了第一耶，好厉害！”
沈淮桉并没有因为舒悦的夸奖开心，坐在舒悦身旁，眉头一簇，伸手把她手里的矿泉水抢过来，一个抛物线扔到后方水泥地上。
“……”舒悦觉得沈淮桉莫名其妙的，“发什么神经？扔我水干什么？”
沈淮桉把自己手里的矿泉水往舒悦腿上一搁，眉梢挑着几分混不吝：“那瓶水长得太难看，我看着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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