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萧与柳成舟回到客栈前,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此时已近深夜,这客栈还未熄灯,他们本打算翻窗溜回去的,两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顾萧便蹑手蹑脚地趴在门口查探,只是顾萧刚想戳破窗户,便听得熟悉的声音道:“何须躲躲藏藏,进来便是。”
顾萧挠了挠脸,看向柳成舟,而柳成舟站得笔直,显然将他刚才的囧样尽收眼底,顾萧颇为无语地伸手推开了门,有些不好意思笑到:“不寐长老,也是许久未见了,近来可好?”
“哼。”不寐完全没理他,见到顾萧身后的柳成舟才道:“教主,我已召集其他六大长老,只等您一声令下,覆灭唐门不过须臾。”
柳成舟落座,将他探查地牢的事说了一下,“如今我们首要之事,是找出花海棠的所在,其他的事容后再议。”
不寐自然没意见,便道:“那我等先在此歇息,明夜再派些好手仔细查探一番。”
柳成舟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方振衣还留守客栈,便问道:“你来之时,可有见到一个红衣男子?”
不寐点了点头:“已经交给慕容教……长老处理了,他说此人不怀好意,恐怕是赵长黎等人派来的奸细,所以单独要了间房在拷问。”
“什么!?”顾萧惊了一跳,不寐瞥了他一眼,无声地嫌弃他聒噪,不过柳成舟也皱紧了眉头,低声道:“不好!他们在哪间房?”
方振衣没想到这么快就与慕容献再会了,他们人多势众,方振衣也实在是不想再耗费寿命动手,所以对于血重楼占领这间小客栈还把他关起来的这事儿只能忍了。慕容献倒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不顾人伦,他只是双手被捆了起来,关在了小黑屋。
慕容献支走了其他人,手抚上腰间的折红,看向方振衣的眼神里有一丝杀意,方振衣心头一跳,手已然握紧成拳,但慕容献很快又将折红解下来拍在了桌子上,颇有些不屑道:“我也不稀得占你个病秧子的便宜,你却说说,你是何人?跟着我家成舟是为何?”
方振衣浅浅笑了笑,他做过不少观察手记,先前的相处已然让他有些了解面前这个人了,慕容献此人阴晴不定,做事也随心所欲,通常来讲,忤逆他没有好下场,反而像哄小孩儿一般让他如愿了,自然皆大欢喜。
但他偏不。
方振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薄唇轻吐:“唐门都未封锁唐家集,我在此处驻点也是交过银钱的,怎么就是跟着别人了。”
慕容献见他居然还敢跟自己硬碰硬,不由得俊眉倒竖,指骨捏得劈啪作响,但他向来不愿欺凌弱小,即便方振衣身子完好,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他变戏法似地从自己身上拿出两颗骰子,“玩过这个吗?”
方振衣虽然不沾赌,但骰子怎么也是玩过的,他一时摸不清慕容献的用意,只定定地看着他。慕容献将其中一颗塞到了他手心里,道:“我这个人一向喜欢玩游戏,只要你赢了我,我便不问了。”
慕容献说完便是随意把自己手里的骰子一抛,竟一丝内力没用,任由骰子自然落下,开始咕噜咕噜的滚动旋转,“只要你比我的点数大,我便输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骰子也刚好撞到桌角停了下来,不多不少,刚好三点。
慕容献见他还没动作,便笑着开口:“怕输的话,你也可以出千,我虽然没有查明白你的底细,但此处也没有旁人,你再怎么装却是骗不过我的、直觉。”
方振衣显然被他的话激起了涟漪,可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慕容献的对手,若真和盘托出,他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可若真出千,岂不是让他耻笑?
慕容献心情极好地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很喜欢用这种无关紧要的游戏来击溃对手的心理防线,无论方振衣是静是动,都让他分外愉悦。
方振衣捏紧了骰子,手不知何时已经挣开了绳索,也学着慕容献随手一掷,两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骰子上,它咕噜咕噜滚了三圈,停了下来,慕容献却觉得眼前一花,有些不适地眨了眨眼睛,而后一看骰子竟定格在了三上面,他有些震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随后,两颗骰子被方振衣扫过,一起化作了齑粉。
慕容献骤然拧紧了眉头,颇为不悦,这肯定是出千了!虽然他可能没在骰子上动手脚,但却骗过了自己的眼睛,那颗骰子的落点绝不是三!
“岐山教的把戏!无聊!”
方振衣却笑了笑:“你刚才的问题我已经回了一半了,慕容长老还有何见教?”
慕容献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吃瘪的一天,这人虽然出千,却也是个性子傲的,偏不肯直截了当地赢了自己,又因为出千转而像自己透露了冰山一角,千回百转就是不想让自己痛快,骨子里倔得很,一板一眼,好生无趣!慕容献脸上阴晴不定,看着方振衣仿佛要把他拆吃入腹,说时迟那时快,折红被他抓在了手里,红光一闪,木桌已然碎得拾不起来,鞭子带起的风甚至将方振衣的衣服割破了几处,他冷声道:“我只是心情好不屑手段,你若顽抗,保不齐会有什么后果。”
方振衣有些心疼地抚着袖子上较大的裂口,朝慕容献伸出手讨要:“上好的轻容暮花绢绸,十两黄金才得一匹,赔我。”
慕容献恶劣地笑了笑,拉着他的袖子往下撕,方振衣惊骇不已——这个人完全就不按常理出牌!
即便是按着内力,慕容献常年练功的身子骨也比他强上许多,方振衣没讨到一点好,反而衣服被人撕得破破烂烂的,好不狼狈,他一下怒急攻心,早把惜命的念头抛开,正欲出手跟慕容献扭打——顾萧却猛地推开了门。
只见慕容献满脸不屑,一个劲儿地扒拉他身上没几片的料子,方振衣眼红咬牙,勒着慕容献衣领的手暴起了青筋,两人几乎要怼一起去了。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顾萧尴尬地想要关门。
慕容献咬牙切齿:“你来得正是时候!”
他一边强横地拉扯着方振衣唯一还留在腰上的布料,一手甩着折红,内劲又将两扇木门掀烂。这下不仅是顾萧,柳成舟、不寐和聂问行皆看到了这不雅的一幕。
慕容献把最后一片轻容暮花绢绸抢过来以后,大刺刺地落座,方振衣被他带得一踉跄,险些跌到他怀里——被慕容献躲开了,方振衣自然也不可能任由自己摔这一跤,心一横,抓着慕容献腰带同归于尽,整个人踉跄后退几步,稳住了身形,把对方也扯得衣襟大开。
顾萧捂住了眼睛,不敢出声。
柳成舟倒是越过他进去了,看着一地的凌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你……”他竟不知道慕容献拷问是这种法子!
慕容献见他们神色各异,显然误会想歪了,有些气急败坏道:“是他要讹我钱。”
“那我既然都要赔钱了,岂能容他还穿着这料子!”慕容献说得是理直气壮,又指了指自己断掉的腰带,“这是名家手笔,上面缀的乃是和田玉,你这下得倒欠我银两。”
方振衣捂着嘴咳嗽了一会儿,强行运功让他很是不好受,怒气都作血气呕了出来,他擦了擦嘴,一向温和的目光此时也有些冷,看着慕容献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毫无一丝旖旎,聂问行找来了新的衣服递给方振衣,赔了一礼道:“是我思虑不周,让方小友受委屈了。”
方振衣慢吞吞地穿着衣服道:“既然慕容献在这里,我正好也有一些疑问想要问清楚。”
“我凭什么回答你?”慕容献哼了口气,显然不悦。
“你可记得数年前,在百善庄,你与黎斐君曾有过一段渊源?”
慕容献惊了一瞬,这些陈年旧事,整个血重楼的人几乎只有聂问行知道,为何这来路不明的人却突然提了起来?他佯装不甚在意、轻飘飘地答:“不曾记得。”
方振衣见他那明显伪装的模样,此刻也不恼了,这样的人,一旦你勾起他心中的疑虑,他自己便会把自己逼到绝路,不用多久,慕容献只会比现在更着急地来逼问他。方振衣披上了衣服便话头一转:“既然不记得便算了,成舟,你们探得如何?”
慕容献思来想去就只记得自己曾经为了疗伤,与黎斐君不过是一面之缘,但被人刻意问起,他又觉得不是那样简单,便疯狂想要知道,但此时方振衣已然不愿意告诉他了,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只听顾萧答到:“我与阿回兵分两路,查了三大宗十大部,但是却没有找到花海棠,只遇到了唐无垠与唐岳。”
方振衣有些可惜:“难不成花小姐真的……”
顾萧摇头,“不会的……若真出了事,怎会一点口风也不露!肯定还有别的地方我们没来得及查探……”
柳成舟早就看出唐门松散不合,此时漆黑的眸子已绽出冷光,“我有一个法子。”
顾萧听了不禁催促:“是什么法子?”
“唐门早已不合,你先前说你放走了唐岳,我想这也许是一个机会。”屋子里一片狼藉,桌子也碎了,板凳还让慕容献霸占了,即便是柳成舟也只有站着说话的份,他继续道:“唐岳的外貌不难易容,他的一些习惯我也有些眉目,不如由我扮作唐岳,来一出挑拨离间之计,唐门自然分崩离析。”
“可是……”顾萧第一个反对,“这里毕竟是唐言老巢,唐门的人又擅长偷袭暗杀,他又恨你入骨,若不小心暴露了,你……”顾萧后面的已然不用说了,柳成舟示意他不用担心,绽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师兄放心,几个杂鱼奈何不得我。”
单论武功,十个唐言估计都不是柳成舟的对手,可若论卑鄙手段,顾萧一想到牢里那‘怪物’的惨状,便实在不想柳成舟冒这个险,又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他坚持道:“还是明晚我们再去查探一番吧,万一是哪里漏了。”
慕容献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下道:“不如来个里应外合,你扮作唐岳离间他们,我带人攻上唐家堡。”
柳成舟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这事儿他们就此定下了。柳成舟转而对慕容献道:“方振衣是我的朋友,你最好安分点。”
慕容献显然当耳旁风,一个顾萧也就罢了,不知道方振衣又给他下了什么蛊,也让柳成舟偏袒维护起来。
聂问行对方振衣道:“旁边有干净的客房,劳驾移步。”
魔刀千刃显然比慕容献会做人,方振衣也不想多起干戈,便也应了,于是这一大屋子的人便也都散了,顾萧咬了咬牙,显然自己在血重楼里并没有什么话语权,柳成舟也压根儿没听进去自己的劝阻,他气鼓鼓地瞪了柳成舟一眼,走出了这间房。
“师兄?”柳成舟有些疑惑地唤了他一声,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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