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衣安顿下来后,柳成舟也刚好将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他敲了敲门,方振衣有些受宠若惊,“成舟!你怎么会…”
柳成舟示意方振衣跟上自己,“先前师兄有跟你提过,青莲拐卖了许多幼童在进行试蛊,我去云鹜山庄时,顺便将这些孩子救了出来,让他们来幽州城安顿,不寐告诉我孩子们暂且安置在了礼堂。”
难怪慕容献带着他直奔药堂,难怪他一收拾好,柳成舟便现身了。方振衣有一丝失落,但救人要紧,他浅笑道:“我看药堂有许多活血养精的药草,有药物辅助,相信换血也不会太伤这些孩子的精血,不过具体如何用药,我还要整治后方可定论。”
“我正有此意。”
柳成舟带着方振衣来了礼堂。
礼堂多是血重楼进行仪式的地方,比如新教主继位,逢节祭祀一类的,场地比普通的堂口要宽敞的多,教中的人临时收拾了客居,将孩子们都安排妥当了。
柳成舟跟方振衣还没进来,远远地就听到了一阵笑闹声,他跟方振衣两相对视,皆是不明,两人刻意放轻了声音走了进去。
“尔乃小人,我才是这中原武林的希望!”
“哈哈哈!你不要光希望希望的说,倒是去打大魔头啊!”
“闭嘴!吃我一招龙战于野!”
“看剑!”
“好!再吃我一套降龙十八掌,阿哒!哒哒哒哒!还不快快求饶!”
柳成舟一进去就见刚才喊着‘降龙十八掌’的孩子大吼一声‘亢龙有悔’两掌有模有样地合在一起拍了出去,而另一个拿着木剑的孩子则一个灵活闪身躲了开去,那孩子止不住冲劲儿,一路朝方振衣冲了过来了,柳成舟便伸手一捞,将这小孩儿夹在了腰间,走到了人堆中。
只见顾萧正低头用刻刀刻着一把木匕首,这一堆孩子,左顾右盼地,一边在看这两人打闹起哄,一边摩拳擦掌地想自己也去比试一番却缺了一件趁手的‘兵器’眼巴巴地围在顾萧身边,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顾萧察觉到有人靠近,便将已刻好大半的匕首随便给了其中一个孩子,那群孩子见有新的兵器来了,便一哄而上又去抢拿去了,顾萧一边嘱咐他们不要摔着了,一边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站了起来,双眸笑弯得像月牙:“我就知道你会来此处,柳教主日理万机,可叫我好等。”
知顾萧是揶揄自己,柳成舟也流露出一丝笑意:“看来师兄也想到了关窍,不知道你在这儿有没有挖出些什么消息。”
顾萧拉着他二人去了礼堂外,远离了欢闹的孩子们这才道:“我虽然不会控蛊之术,但岐山教比较出名的蛊在江湖上都有所传闻,这青莲的血蛊却与那些蛊都不一样。”
方振衣作为练出血蛊的人,自然是更为好奇,他紧张到:“有何不同!”
“一般下蛊都会有一件信物做媒介,这些孩子都是被买去的,这信物他们自然不要也得要,而青莲下了蛊以后呢,都会给这些孩子塞生蒜进去。”
方振衣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即便是再外行的人,稍微了解一下蛊就会知道,一旦下了蛊,宿主吃了生蒜便会引得蛊虫狂暴,宿主吐则活,不吐则死!这些孩子目前好端端的,精神头也很足,不像是蛊发过的样子。
顾萧:“我问了这些孩子吃了蒜以后的反应,都很痛苦,痉挛且想吐,但是青莲会喂他们喝血,并让下人运功压制,压制后他们通常只会在每月下弦月时的某一个夜晚狂性大发,不分敌我地攻击撕咬,每一次互相残杀后,活下来的孩子就越来越少了…”
方振衣惊得倒退了两步,喃喃道:“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顾萧问到:“怎么了?你难道知道其中缘由?”
方振衣擂了擂胸口给自己顺气,他一时有些气血攻心,也就无暇分顾形象,自己用袖子扫了一块地砖,颓坐了下来:“顾萧,你可知如何练蛊?”
顾萧摇了摇头:“不过听过一些,通常都是将剧毒的蜈蚣、蜘蛛、蛇、老鼠和蝎子等百余种毒物放在一个容器里,再辅以咒文和药物炼制,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只活下来一只,这蛊便练成了。”
方振衣:“没错这是普通的蛊虫炼制,血蛊则需要用血滋养,让蛊虫喜血,嗜血,饮血而狂,可它终究是一只虫子,还是会怕这杀毒之物,大蒜应该只能让它萎靡一阵,而后只会更加疯狂地侵蚀宿主,而这些宿主……”
方振衣抚着胸口,他的眉皱得紧,说这么多话让他实在是呼吸窒闷,但柳成舟已经领悟到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这些孩子也与练蛊之法相似,所以才会孕育出另外的血蛊?”
方振衣:“不错……恐怕这些孩子身上的蛊有些棘手。”
顾萧不禁道:“你可是黎鹤庆的关门弟子,怎可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方振衣虚弱地笑了笑,难得顾萧看得起他,但这蛊已非同一般,自己如今在幽州城,哪比得上云集天下珍药至宝的百善庄,纵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他稳住气息道:“先选一个体质最弱的孩子让我来为他看诊吧。”
被选出来的孩子叫萧阿贺,阿贺是他的乳名,他有个哥哥叫阿恭,早就和父母一起饿死在战乱饥荒里了,他也就没个正名。许是经历了长久的挨饿受冻,他一个近十五的小孩儿却身量矮小,站在七八岁的孩子堆里也不显突兀,整个人也恹恹的,跟不上这群精力充沛的顽猴,总是被排挤在外,又被大一点的孩子欺凌,顾萧看了直感心疼,将自己做的新玩意儿塞给了他。
阿贺拿着草编的蚱蜢,隐晦地翘起了嘴角,又怕被其他人觊觎,立马又将蚱蜢藏进了略显单薄的衣襟里,丝毫不嫌硌人,他腼腆地、极为迅速地冲顾萧小声道了谢,便立马跑到了角落里,但被眼疾手快的冥夜长老揪住了。
“你轻点…”顾萧赶紧把阿贺的衣摆从冥夜手中抢了过来,让他安稳落地,冥夜明显是讨厌小孩子的,他整张脸臭得不行,也不正眼瞧谁,抱臂倚在门框上,他心里愤懑:早知道回楼里是这样的活儿等着他来干,他还不如请命去重建枭血堡,真是便宜了不寐与逐日。
顾萧自动忽视冥夜脸上的不满,轻轻摸了摸阿贺的后脑勺,安慰他:“在这里你不用躲躲藏藏的,送你的就是你的了,大大方方的玩吧。”
阿贺吞了吞口水,有些惊喜地看着顾萧,他有些口吃,紧张地攥紧了衣襟:“真…真的、吗?”
顾萧用力地点了点头,阿贺便立马掏出了蚱蜢举到头顶愉快地转了几圈,高兴道:“谢、谢谢你!这个、我很…很喜欢!”
顾萧又给他编了个小篓子,这都得益于先前他为了拖延时间,看着韩叔学了些皮毛,编的不算精致,但哄小孩子足够了。方振衣见这孩子不吵不闹,眼睛却很亮,渴望已经透过双眼不断绽放,他干脆也静下心来,帮着顾萧一起编。渐渐地,篓子里面不仅装了草蚱蜢,还有蛐蛐、小鸟、游鱼…装了满满一篓,阿贺开心得直转圈,不停地把各种动物来来回回放在手里把玩。
顾萧见他已经放下了戒心,便温和问到:“阿贺,如果你要是习武,你想拜入哪家门下呢?”
当日阿贺只是静静围在他身边,并不去围观那俩小孩‘比武’。
阿贺不假思索道:“唐、唐门!”
怎么会是唐门?顾萧手一顿,“像昆仑派那样的,你不喜欢吗?”
阿贺摇了摇头:“喜欢,但是只、只有唐门!他们想杀的人,谁也、也拦不住,我要报…报仇!”
这些孩子本就是被青莲拐卖来的,许多都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像阿贺这样的少之又少,顾萧耐心引导道:“阿贺要向谁复仇?”
阿贺捏紧了拳头,义愤填膺道:“他们叫他、主人!”
“我们一开始都是正常,正常的孩子,因为吃了蛊虫,每月都会有几天整个人开始发狂,就像…就像是野兽一样,完全、忘记了人性,只想撕咬,饮血。每当蛊虫的毒性弱了一分,又会被生蒜挑起…然后那个人、他的血!又会滋养这些恐怖的虫子,让我们中越来越严重的蛊毒,起、起先是让人口吃,而后是变得痴傻,如同三五岁稚童,再、再然后,全身水肿膨胀…畏光,最怕的是蜡烛!”
顾萧心里一惊,这不就跟阿敏一模一样,可青莲明明认为阿敏是失败品!而现在阿贺也已经开始有了口吃的症状!方振衣自然听出了其中厉害,温和地哄着阿贺,给他把脉。
顾萧不禁道:“你们当中就没有例外的孩子吗?”
阿贺眼神突然变得冷漠,攥紧了拳头,但还是回答了顾萧的问题,“有的,他叫程十三。”
顾萧默默地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轻轻揉了揉阿贺的脑袋,关切地问方振衣:“怎么样?有把握吗?”
这个孩子体内的蛊毒已经很严重了,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若什么也不做,他将难以心安,方振衣心里已经有了眉目,只淡淡道:“我试试吧。”
看过阿贺之后他们一起去了正厅,方振衣道:“还记得我先前说的解蛊之法吗?”
顾萧点了点头。
方振衣道:“阿贺太虚弱了,给他直接换血他受不了的。”
顾萧问到:“可还有别的法子?”
方振衣:“有,但成功的几率不到六成。”
“什么……”顾萧愁容不展,这些孩子好不容易脱离了青莲那个恶鬼,却还要被这血蛊腐蚀,这让他如何心安!
方振衣摇头叹息:“即便只有六成机会,我也只能一试,再拖下去,他迟早会被血蛊蚕食得只剩一具空壳。既然血蛊是我惹出来的祸事,我就一定要承担到底!我绝不会让换血失败的!”
顾萧有些动容:“若是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提。”
既然有人帮忙,方振衣也不会拒绝,他道:“换血之法会大量损失宿主精血,我们需要找一个身强力壮并且不会与阿贺血液排斥的人为他送血,你要是得空,就找些人过来帮忙。”
顾萧有些犯难:“阿贺已经没有亲人了,别的人我怎么知道他们的血不会排斥?”
方振衣道:“你去取一些阿贺的血,然后也取一点找来的人的血,只要他们的血在一起不会凝结,就没有太大的问题。而且从今天开始,我们得给所有的孩子补血养精,你顺便吩咐下厨师长时不时给孩子们做些猪肝吃,平日里也要食些红枣补血。”
顾萧一一记下:“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方振衣笑了笑:“没想到你这人还不赖嘛。”
顾萧没想到方振衣办起事来倒是利落,跟他那副柔弱模样大相庭径,于是扬眉道:“你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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