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应是早就到了,此时听到顾萧提起他,在角落里掐着甜腻的声音模仿花海棠:“顾郎竟还记得奴家,真让奴家心生欢喜。”
顾萧一阵恶寒,四处张望寻找青莲讨人厌的身影,最终青莲至尹青荷背后踱步而出,只是他身边空无一人,顾萧心里有些奇怪,不知那杜鹃所去何处。青莲丝毫不把顾萧脸上的厌恶之色放在心上,戴着面具的脸上倒是绽放着艳丽的笑容,不似先前那般戾气渗人,他道:“四家都到齐了,今年的锁山河之约,你想好了吗?”
顾萧点了点头,找仍旧在替方振衣运功疗伤的方有为那里拿出一柄新的折扇,借着凉透的茶水写上了一个「休」字,司空范拧起粗厚的眉念到:“休是何意?”
“不计过往,今后各司其职,事事休。”顾萧将折扇并拢送入司空范手中,朗声道:“从签订条约开始,血重楼不再主动来犯三家,即便往后有了冲突,也以和为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止干戈,息战火,诸位可愿签约?”
司空范噗嗤笑出声:“你这话可当真?莫不是柳成舟让你来假意安抚我们,再趁我们不备好一网打尽吧。”
司空范把他想得如此卑劣,顾萧有些不悦道:“我的意思便是柳成舟、也就是血重楼的意思。”
他将血玉扳指亮了出来道:“信物在此,绝无虚言。”
司空范并不急着表态,而是看向了尹青荷,毕竟这些年,红花会激进一些,与魔教摩擦颇多,但都没落到什么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好苗子,正是需要偃旗息鼓、休养生息的时候,这条约可谓是百利而无害,可同时司空范也知道,他们红花会受益最多,若是抢在第一个表态,保不齐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一番,反倒会让红花会陷入不利的境地。
尹青荷早就有结盟之意,此时也不扭捏,直接拿过折扇展开道:“你的为人我倒是信得过,既如此,我含仪教便认下这条约,从此与血重楼不再交战。”
尹青荷咬破手指按上了血印,司空范嘴上装的骂骂咧咧,但随后也效仿尹青荷按上了手印。顾萧拿着已有两个落款的折扇递到了青莲身前,“如今玉兰不省人事,既然你说由你主事,那这条约你签是不签!”逼人的锋芒从顾萧身后迸出,云澜剑已经出鞘大半,闪耀着夺目的光辉,青莲遮了遮寒光,轻轻笑了一声,“这合约看起来有些太利好我们三家了,难不成是投身于魔教却仍旧正义凛然的顾盟主委身于魔头替我们求来的?这可真是让人感激涕零,不过…”青莲话头一转,语调也轻飘飘的,顾萧听着他的腌臜话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此刻却还不至于要动手,若忍一时百花岭愿意签下条约,他便认了。
青莲流连地扫过芳菲苑的一草一木,声调猛地转为怨怼阴寒:“不过果然只要没有了魔教,我们三家就能迎来真正的自由。”青莲的手轻轻抚过扇面,竟已将上面的纸尽数化作碎屑,顺着扇骨的缝隙飘落下去,顾萧惊怒不已,云澜剑也在瞬间完全出鞘直指青莲咽喉,青莲却眯了眯眼睛双手夹住了软剑拨在一边,毫不在意他的震慑道:“既然顾郎待我这般好,作为回报,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你且附耳过来听仔细了。”
顾萧握紧了云澜剑并不靠近,刻意抑制表情的脸上仍旧崩裂出丝丝厌恶:“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青莲笑眯了眼,像只狡猾的狐狸:“你可知道,你被羁押在云鹜山庄时,我让柳成舟拿了一样东西来换你。”
是流云绮仙草!顾萧先是瞪大了眼睛,转而怒不可遏——失算了!这药草便来自百花岭,他来百花岭不仅仅是为了这锁山河之约,更是为了拿到仙草控制周文通,掌握玲珑教!而自己竟然一心都是赏梅大会的锁山河之约,给了他可乘之机,如今他这样洋洋得意的炫耀,定然是已经得手!
青莲看着顾萧几度变化十分精彩的表情,心里很是受用,放声大笑道:“如今大势已尽握在我手,你能奈我何?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顾萧怒不可遏,一式问心如同惊雷落地剑气直冲云霄,他沉着脸对苏毓道:“苏兄,且拦住他,不可让他拿着醉梦生离开!”
青莲嗤笑:“晚啦。”随即他从袖口之中掷出数枚火器,炸出一片惊天动地的响声,雪白如云的呛人烟团将这个小亭子完全笼罩,顾萧捂住口鼻皱眉挥袖想打散烟云,却被浓烈的毒雾熏得眼睛都难以睁开,顾萧不顾眼睛刺痛努力去分辨,也只能依稀见到两个轮廓如同魑魅幽影飘散远去,他咬得后槽牙咯咯作响,若此时追击,百花岭这一地烂摊子谁来收拾?遂只能作罢。
待迷雾散去,尹青荷幽幽叹了口气,见此残局轻声道:“如今这情况…这合约……”
顾萧看向花海棠,花海棠默契地点了点头,顾萧铿锵道:“此约无需再议,待玉兰宫主醒来,再与百花岭签订即可。”
尹青荷听罢点了点头,这条约于他们有益,自然心底里还是希望能签好的,见顾萧态度这般坚决,尹青荷也放心许多,既然重头戏已落下帷幕,她也该回自己的地方了。尹青荷道:“既然我们四家都无异议,从今日起便依这条约行事吧,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失陪了。”
赵长黎也看够了这一出戏,顾萧还是太年轻了,终究是青莲略胜一筹,他听了尹青荷的话道:“既已尘埃落定,我等也不宜久留。”他又看向司空范道:“赵某就此折返,还请司空少侠替我向司空会首问候一声。”他倒是礼数周全,又看着顾萧,脸上有了丝得逞的笑意,想来赵长黎一开始就知道青莲夺花的盘算。赵长黎道:“你与柳成舟倒算得上是殊途同归,我该贺你,若你有心,可来云鹜山庄叙叙旧,我定好生招待一番。”
赵长黎目光意味深长,却不愿多说,瞧了眼玉兰道:“既有红衣佛与花小姐在此为玉兰宫主诊治,想必不日便可恢复如初,赵某也就不叨扰宫主静养,就此别过。”
赵长黎带着他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尹青荷没多久也向顾萧告了别,芳菲苑中便只剩下零星几人。司空范看向顾萧道:“我见过灵霄九剑,可刚才那一剑并非九剑之一,这难道是你自创的剑法?”
顾萧见他误会连忙否认:“惭愧,此乃王立夏前辈的独门剑法。”
“王立夏…”司空范终于想起了这号人物,又有些不屑地从鼻孔哼了口气:“嘁!还以为你多少有些天赋,想对你高看两眼,没想到尽做些多余的事。”
“……”果然这人说话实在是不讨喜,真想让他永久性地闭嘴,顾萧干笑两声:“只有这点本事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哼,不过能让小爷差点受伤还是要赞赏你两句,就勉强认可你吧。”
顾萧嘴角抽了抽,“倒也不需要……”
“走了,下次再见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司空范气势汹汹地扛起自己两柄巨大的宣花板斧扬长而去,留顾萧一个人干瞪眼——不是,先不说这已经违背了刚定下的条约,他跟司空范应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才是,哪至于要被他大卸八块?这人果然脑子坏掉了吧!?
“……”
苏毓拍了拍顾萧的肩道:“顾兄,碍事的人都走了,咱们也该动手收拾残局了。”
方有为将方振衣扶了起来,本来想直接扛在肩上,但看自家小叔叔面如白蜡灰败一片,啧了一声,还是一只手搂着肩,一只手穿过膝盖将人打横抱起,惊讶地感叹出声:“……好轻。”
顾萧看了看芳菲苑道:“百花岭可还有其他女侍?先将玉兰搬到屋内静养吧,我与苏兄去找玉苁蓉,你俩就趁这时间好好休养一番吧。”
这话自然是对怒蛟和花海棠说的,花海棠咬着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玉苁蓉虽是抑制普通毒物的奇药,但同时它身边亦有剧毒之物伴生,你与苏毓又不通药理,就这么去实在是鲁莽,奴家…奴家愿一同前往……”
顾萧摇了摇头:“你的伤太重了,还是好好休息吧,我们会注意的。”
“这倒是简单,你且告诉我那毒物是什么,我去杀个干净。”怒蛟撑着站了起来道。顾萧瞪了他一眼:“你也不许去,别添乱,伤患都给我躺床上去!”
“嘭。”顾萧关上门后还特地给门加了把锁,将钥匙交给了芍药,“就拜托芍药姐姐帮我照顾一下这两个人了。”
芍药和苏毓看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点了点头接住了顾萧放到她手里的钥匙,苏毓嘀咕了句:“以前也没见顾兄这般强势。”
怒蛟仍不服气,隔着门叫喊:“你关不住我!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花海棠翻了个白眼,霸占了房间里唯一的床,斜对着梳妆镜一边给自己处理伤口一边啐道:“真碍眼,净给顾郎添乱。”
怒蛟看着花海棠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下来后知后觉道:“你这不是完全可以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吗!?”
花海棠娇媚地笑了笑:“那又如何,顾郎就是会心疼我,你嘛,自食苦果咯。”
“疯女人……”怒蛟一脚踹在门上,显然不想跟花海棠待在一个空间里,哪知道芍药又特地拿了两把锁,将门锁得严严实实的。怒蛟一脚没踹开,又不信邪地蓄力踹了一脚,却只把门踹了了一条小缝,隐约看见了芍药的脸,芍药几乎毫无波动的声线隔着门缝幽幽地传过来,“不想吃不上晚饭别白费力气了。”
怒蛟烦躁地抓着头发,这偌大的百花岭他不信没有别的客房,为什么他非得跟花海棠待在一个房间里!这个蛇蝎女人,不知道会不会悄悄地再给他下毒呢!
花海棠包扎完伤口见怒蛟还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子里焦躁地转来转去,嫌弃的目光瞬间让怒蛟停住了脚步,“女人,你的眼神让我很不爽。”
花海棠伸出食指摇了摇,“你哪里都让我讨厌,彼此彼此。”
“谁管你。”
“想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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