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舟搜刮了所有的记忆都不认识唐奉青这号人物,但从他们言语之间,似乎这些人都认定自己是一个叫唐奉青的人,他自然知道自己戴了张人皮面具,所以也不想纠正,但面对顾萧时,就不一样了。
这般形态委实不像是谈事儿的,顾萧着恼不肯理会他,柳成舟倒也能屈能伸,“你若不说,我们便就此歇息吧。”
顾萧睨了他一眼,大白天的这般躺在一起,与白日宣淫又有何异,他活动了下身子,那股酸麻劲儿终于消散,对着唐奉青也没了好脸色。
“你走火入魔竟然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
柳成舟倒是很体贴的一手替他揉着腰,一手撑着头,瞧着顾萧的模样,越看越心生欢喜,“便是不记得才须问你,你我定曾有一番渊源。”
顾萧垂了垂眸子道:“你叫唐奉青,是杀字一号榜上排行第七的人物,柳成舟与慕容献交手败后,尸首被挂在了幽州城,我带三十六人前去取尸,却只余我、方有为与苏毓三人生还,你将我手下人的尸体献给了魔教新教主长风长老,唐门容不得你,你也不愿跟魔教同流合污,所以来找了我投奔,而后你安排苏毓与方有为送柳成舟尸首回青云派,你则化名顾青,是我的远方亲戚,送我回云鹜山庄。不过途中出了点意外,你走火入魔,然后性情大变,全都忘了。”
“难怪对我这般着恼,原是我对不住你。”
顾萧讶然,但仍是道:“没什么对不住,你也救了我两次,只一句话,我自倾全力以赴之,但……”
柳成舟听得入神,见他停顿,不由得疑惑的嗯了一声,哪知顾萧猝不及防一脚下来,饶是柳成舟武功出神入化,也没能躲了被一脚踹下床的命运,他跌坐在地,神情无辜,看着顾萧的眼神还有些茫然,顾萧终于出了口恶气,穿好了衣衫狞笑道:“内子?那你且好好在这思过吧。”
柳成舟知他要走,便一掌拍地,起势迅速,掌风刚猛,隐约可见血手印,唐奉青竟已到了化真气为形体的恐怖境界,顾萧后退数尺,已是跌坐回床边,那厮收势也很快,血手印并未伤得顾萧分毫。
柳成舟淡淡道:“在我想起来之前,你最好不要妄图离开我。”
柳成舟这话不可谓不霸道,顾萧脸色一沉:“你何苦为难我?我还有事要操办,比不得你空闲。”
方有为与苏毓早就听得动静,便敲了敲门,顾萧坐在床边没动,柳成舟穿好了衣衫,仍旧坐在地上也没动,外面两人有些拿捏不住,心道活春宫也不至于听到了动武的声音吧,难不成顾萧已被胁迫?当即二人心照不宣地撞开了门,见了门内情形不由惊呼。
柳成舟神色寡淡,也没有招呼他俩,顾萧坐在床边还在想如何甩开唐奉青,跟二人去青云派,方有为虽然不像苏毓那般撞破了唐奉青与顾萧之间的的一些尴尬之事,但当时唐奉青回返,方有为玲珑心思,已知三分,又因今日两人言行,便懂了七分,如今见两人举止古怪,他也不好过问,只道:“叨扰盟主休息了。”
柳成舟冷言出击:“既知是叨扰,为何不速速离去。”
方有为也知道唐奉青性格变得古怪,倒是好脾气的不同他计较,顾萧却瞪了他一眼,柳成舟顿悟,“内子原是气我待你朋友不周,只是我此番正在思过,却是无法全了礼数。”
顾萧扶额,方、苏二人接连大受震撼,断不敢置喙武林盟主的家事,纷纷告辞,顾萧还来不及说点什么,房门便紧闭了。
柳成舟这才施施然站起来,问他:“可有剑?”
顾萧愤懑:“有,去云鹜山庄西北处,有一鸠乌山,名剑云澜便埋于此。”
柳成舟眉头一挑,显然是不赞同:“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先用你的剑吧。”
青云剑本是青云派发给弟子的普通佩剑,顾萧却不曾想,连这普通软剑都还有人要与他争抢,当即拒绝道:“我从不外借,你也不要强人所难了。”
顾萧这番话,柳成舟倒是掂量了下,并未觉得自己借剑有何不妥,于是他负手而立,轻哼一声:“我们本是一家人,何来借不借之说。”
顾萧听的头大:“我与你不是那种关系,我早就心悦周文通之女,你别再胡言乱语了。”
柳成舟眼里生出疑惑:“周文通是谁?”
顾萧这下真有一股无力之感爬上心头,他索性上了床,兀自睡觉去也。柳成舟本想同榻,顾萧咬牙切齿道:“你现在还在思过,离我五步远!”
柳成舟显然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同心爱之人亲近么那是理所应当,只是他也不能一直让对方与自己这样僵持不下,于是也服了软,确实不再靠近顾萧,顾萧安了心,便很快就睡过去了。
顾萧睡过去后,柳成舟才到他跟前,他摸了摸顾萧的脸,总觉得分外熟悉与想念,但顾萧陈述之事,仿佛他们认识并不久,在那之前,他肯定与顾萧还有着什么牵绊,他随即想到了与自己同名同姓的柳成舟,若自己曾是顾萧师兄,同门情谊深厚,日久生情,倒也能解释他这股分外垂怜与心喜之意。
可柳成舟死了。
他转念一想,反正无论如何这人是自己的,那劳什子周文通之女,他择机铲除便是了。
柳成舟现在介于一种奇怪的平衡之间,性子冷淡,出言便是疾风剑雨,犹如刀斧加身,出手也带有一股狠辣,即便是心悦顾萧,也是威逼与疼爱交加,令人头疼不已,除了不像是唐奉青之外,倒是很符合唐门作风。
顾萧这一觉睡得不沉,他的身体已经愈渐好转,余毒已除,主脑也在修补他的身体,便如平常午睡一般。他醒来的时候见唐奉青趴在桌子上竟也睡着了。
顾萧走上前去捉住了他的手腕,探指压上脉搏,的确他的脉象摸着不似先前紊乱,倒是井井有条,只是整个人冷得不像活人,要不是摸着还有心跳,顾萧都要以为他死了。
柳成舟反手握住了顾萧的手,睁开了眼睛,顾萧不悦地想抽回来,柳成舟却先声夺人:“我看你也并不讨厌我,为何见我却是不快?”
顾萧瞪他一眼,报救命之恩委曲求全是一回事,霸王硬上弓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人当真烧坏了脑子不成?
柳成舟揉了揉额头,只觉得脑子里有无数声音在互相争吵,搅得他头痛欲裂,捏着顾萧的手不由得加大了些力道,顾萧倒没执着的把手抽出来,只是稍显关切道:“想起什么来了?”
柳成舟摇了摇头,他只在模糊之中看到了顾萧舞剑的身影,那时候顾萧的脸庞比现在更为稚嫩,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光景,这便令他更加笃定,他与顾萧早先便是认识的。
“把你剑借我一用。”
顾萧倒也真没吝啬到连剑也不肯借,虽然面前这人跟唐奉青相去甚远,不过只要他维持表面平和,顾萧也不想多添麻烦,于是取了青云剑扔给他。
柳成舟抽剑出鞘,目光却落在剑柄处,只见上面刻了青云二字,除此之外只是一把普通的佩剑,他凝望着剑上的小篆,蹙着眉,顾萧以为他想起了什么,便盯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但很遗憾,柳成舟只字不提,只是站到了屋中央的空地上,挽了个剑花,刺出了一剑,这一剑徐徐递进,不急不缓,粗看犹如稚子刚修剑道,只荡起了一股令人颊上一冷的微风,但顾萧对剑道已经有所感悟,柳成舟的剑裹有一层醇厚内力,犹如铁壁铜墙,他当即见猎心喜,拾了桌上剑鞘,接了柳成舟这一剑。
柳成舟见他缠上来,便转了剑势直接负于身后,一掌拍出化了顾萧攻势,顾萧愣了愣神,也没再攻上来。
柳成舟拿过剑鞘把剑送了进去,才问到:“可认得我的剑法?”
“自然认得,是昆仑剑法。”
哪知柳成舟皱眉皱的更深了,他脑子里实在混乱,想来若自己与顾萧早是旧识又见过他舞剑,按理来说也是青云派的弟子,为何他的剑法,是昆仑剑法?
顾萧知他疑惑,便道:“柳成舟曾说,你偷习过昆仑剑法,会使也不奇怪。”
柳成舟却是不相信他这话,这剑法他使来得心应手,定非一朝一夕练成,若是偷学,又怎会这般融会贯通?
太多的疑惑让他眼神略带茫然,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看着顾萧道:“你不是要去上香?走罢。”
顾萧负上青云剑,抢柳成舟一步抵达门口,“我去就行了。”
柳成舟不解:“为何拦我?”
顾萧道:“你乃唐门中人,投奔我入云鹜山庄也就罢了,上青云派便是不必了。”
柳成舟眉峰一挑,显然是对顾萧的安排极度不满,“我不是唐奉青,那自然也不是唐门的人,为何去不得?”
顾萧看了他半晌,摸了摸下巴,走火入魔的确会使人性情变得暴虐,仿若另一个人,但唐奉青显然是不一样的,难道真如他所说,他原本不是唐奉青,而是旁的什么人?
顾萧这下也不急着走了,斜倚着门道:“那你且说说,你是谁?”
柳成舟自然不会说自己叫柳成舟,这岂不是触了霉头,他只是面上平静地看着顾萧:“我不记得了,但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是唐奉青。”
“那你还记得些什么?”
“记得剑……我有一把通体莹白的软剑,它会认主,伴我近三载,舞时如簌簌落雪,我把它丢了。”
听这描述倒是很像应雪剑,但是唐奉青又怎么会跟应雪剑扯上关系呢?难道是云澜剑?这倒也说得通了,云澜剑的下落本来也是唐奉青告诉他的,若不是唐奉青曾经之物,失踪多年,又哪会那么容易得到线索。
顾萧便道:“符合你说的这剑,便正是云澜剑,除此之外你还记得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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