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馨之前说只是一起吃顿饭,但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不像只是吃一顿饭。
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大门上挂着木匾额,上面行云流水雕刻着“水韵苑”三个带着,华黎带着林岁昭轻车熟路沿着长廊走进去,径直到了花园。
外面一路看起来都是古色古韵的装修,到这里又陡然现代化起来,踩在镶嵌着鹅卵石的小径上,周围栽着大片林岁昭认不出来名字的花,一团团姹紫嫣红,中心是正在一个正在运行的喷泉。
华黎带着林岁昭往右边拐,又是挺长的一段路,进了一个包厢,面积不算大,里面有张麻将机,椅子都是红木材质的,装修又恢复了中式。
林岁昭进门前看了包厢上挂着的名字牌,不是林素馨发给她的那个。
“行了,咱俩就在这说会儿八卦等着人来喊吧。”
林岁昭点点头,还没来得及也坐下,手机就响起来,是林素馨的,她对着华黎摇了摇手机,出去接了电话。
“小昭,你到了吗?”林素馨那边安静得不行,只有浅浅的水流声,还没等林岁昭回答,她又接着道,“要不我还是让司机现在来接你吧,时间快......”
林岁昭对今天晚上本来就没有半分期待,林素馨这样掩饰不住真实意图的“关心”只让她觉得疲惫。
她连周旋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干脆道:“我到了,现在和华黎在一起。”
林素馨自然不会记得华黎是她的舍友,但知道她姓华比这有用得多,立马欢欣地说那她和朋友在一起玩得开心,要有礼貌云云。
林岁昭很平静地一一应下,只记得自己说了挺多声嗯,等林素馨终于没有任何叮嘱可说后挂断了电话。
因为下意识不想让人听到自己和林素馨打电话,即使并没有任何出格的对话,所以林岁昭出了包厢后多走了几步,转到了深处的走廊,能看到背面的花园。
她下唇微微撅起,往上深深吹了一口气,额前的碎发因为气流飞起来。
林岁昭一手捏着手机,伸直另一只空闲的手掌,当做扇子一样在脸边晃了晃。
她又呼出一口气,仰了仰头,感觉烦躁终于被慢慢压下去。
有风吹动满院的花,但香味却是随着高跟鞋敲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传来的,不是那种尖锐的响,是粗跟和地碰撞加上女人走路姿态得当发出的钝声。
可以是因为上次给华黎选生日礼物去了香水店,听赵景言和SA介绍过一点香水知识的原因,林岁昭虽然认不出具体是什么香水,但凭着直觉觉得会是一位优雅的女士。
林岁昭站在阶梯边,听着高跟鞋的声音和香味从身后走过,到了另一边,她好奇地侧头看了一眼,光看背影就觉得,确实是如想象一般的人。
女人上身一件闷青色衬衫,收进不规则剪裁的同色系半身裙里,脚踩一双低跟鞋,简单又考究的穿搭,气势却丝毫不减。
林岁昭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抬步往左边走,想要会包厢,却在眼神触及到沉色地板上的一抹鲜艳时顿住脚步。
林岁昭重新转身,微微提高了音量,半喊道:“您的东西好像掉了。”
这个您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称呼,林岁昭看着停住脚步转身看过来的女人,微不可查地因为这个陈称呼顿了一瞬。
女人和她对视了一眼,林岁昭错觉到很强的压迫感,正想仔细探究时,女人突然笑了一下,重新走过来。
她接过林岁昭捡起来的丝巾,笑道:“真是谢谢你了,这SA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缠个包带居然是松的。”
这样近的社交距离,林岁昭闻到的香味不可避免变得更浓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香水突然就没有了刚刚给人的那种,温柔又优雅的感觉。
林岁昭摇摇头,说了句“没关系”。
正准备打声招呼就回去,女人单手把丝巾重新松松地系好,抬头,突然道:“你是苏城人吧?”
林岁昭看着她,愣了下,答道:“嗯。”
女人很和善地笑了笑:“你说那个掉字我觉得有点像。”
林岁昭带着迟疑,轻轻点了下头。
苏城话里,比如“掉”这样的有两个韵母的字,中间那个的音会被吞掉一点,林岁昭会说苏城方言,但普通话却是几乎没有苏城口音的,即使偶尔下意识吞音也只有微乎其微的变化。
有人能在她只说了两句话后就听出来,林岁昭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她微微张了张口,正准备问什么,女人却先一步解释了。
“我之前在苏城工作过小几年,懂一点点苏城话。”
要从陌生人到认识,几乎都是需要谈话的过程,也就是要有来有往,林岁昭压根就没说话的机会,也完全不可能就着她的这句话去问她在那儿做什么工作这样的**话题,只能又闷闷地点了点头。
女人跟她挥了挥手,脸上还是带着从一开始那样的笑,弧度一点都没有塌:“总之谢谢你了,有机会请你吃苏城菜。”
林岁昭与高跟鞋的声音和香水味道背道而行,到包厢门口时还因为这番谈话皱了皱眉,又想不通是哪里不对劲,只能怪是自己敏感过了头。
她摇了摇头,把多余的念头都抛到脑后,推开了包厢门。
“妹妹,你来啦!”是华承的声音。
刚才包厢里只有华黎,现在这么一会儿功夫,位置几乎已经坐满了。
华承这一声喊让众人的视线几乎都齐刷刷对着门口的林岁昭来,她垂了垂眸,掩上了门,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坐到华黎旁边的椅子上。
华黎翻了个白眼,呛华承道:“丫的是不是有病啊,逮着谁都喊妹妹,人说过愿意搭理你这称呼么你就喊,神不神经啊!”
华承也翻了给白眼还回去:“你是不是吃醋呢华黎,我就问你是不是吃醋,你管我喊人家什么,我想喊什么就喊什么!”
华黎嫌弃地看他一眼,懒得再和他斗嘴,只嘘道:“毛病。”
林岁昭还是和平时一样的走路姿势,抬头挺胸,只是眼神始终是微微垂着,视线因为紧张几乎是高度模糊,她还是不疾不徐地走,到椅子上坐下。
直到又闻到那股清淡又不可忽略的松柏味道,她才反应过来,边上坐的是陈烬年。
华黎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岁昭捏了捏微微湿润的手心,轻声道:“在走廊那边透了下气。”
华黎对她轻轻眨了眨眼,被旁边的人叫住说话去了。
紧张和发烧导致的症状有部分重合,林岁昭的整个口腔和喉口都干燥起来,像是在沙漠里走了很久旅人一样。
陌生人的目光已经散去,林岁昭因为被注视而几乎是剧烈跳动的脉搏也逐渐平定下来。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有人会刻意在乎你,不要自己禁锢自己。(注)
林岁昭在心里默念几遍提醒自己,把手机放在腿上,侧身想要倒杯水喝。
轻微的阻力,是有人按住了铜制茶壶的手柄。
“泡着茶呢。”
慵懒着上扬的语调,按着茶壶的力度和话一样都是轻飘飘的,是那种可以让林岁昭自己选择喝不喝的轻。
这个点,虽然天还没黑,但要是喝了茶晚上肯定是会难入睡的,林岁昭还指望着昨晚被打乱的生物钟能在今晚调整过来呢,被他这么一提醒,也就把手收起来了。
陈烬年不作声色,向她投去一眼又收回,对面上完瓜果的服务员走过来,被他叫住:“服务员,麻烦把这儿换成水。”
陈烬年拎起茶壶递过去。
他穿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袖口微微皱上去,手腕上那只运动系的黑色机械手表衬得手腕冷白,手背上虎口处那小块儿红就变得更明显。
陈烬年接过服务员从推车上换过来的水,林岁昭微微皱着眉,视线跟着他拿水壶的动作转到桌子上。
陈烬年抬高了点水壶倾斜,给她到了四分之三杯的水,倒完又从茶盘上拿了另一个杯子,水流声很小,蒸汽顺着蔓延上去,袅袅的。
林岁昭还是皱着眉,问道:“陈烬年,你手是被烫到了吗?”
陈烬年放下水壶,悠悠地转了下手掌,看到虎口那块泛红,无所谓道:“差不多。”
是真无所谓,要是他妈当时别为了当好母亲,硬要把丝巾解下来系上边儿就更无所谓了,也是挺难得今天戴的是条这么硬的丝巾。
但他转头看到林岁昭脸上的担心和不认同时,突然就觉得,或许,好像是可以,有那么点所谓的吧?
陈烬年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没事人儿一样,用了被烫到那只手去拿水杯,抬起来喝了口温水。
林岁昭眉头皱得更深,语气难得严肃问:“你用冷水冲过了吗?”
陈烬年把水杯放下,微偏头回忆了一下:“冲了吧。”
林岁昭第一次觉得他这人这么讨嫌:“吧的意思,到底是冲了还是没冲?”
(注)改变自路遥,《平凡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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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趟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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