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昭无法形容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打了几个字又删除,还没等想好回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她顿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醒了?”
是陈烬年的声音。
林岁昭下意识点了点头,没等到电话那头的下一句回应才想起现在又不是面对面,所以又道:“嗯...”
声气里带着挺明显的鼻音,闷闷的。
她刚说完,又想起什么,问:“你怎么知道我醒啦?”
低低的疑问句,几乎要是撒娇一样的语气。
陈烬年轻笑一声,声音经过电流传过来显得更低沉,懒洋洋道:“你不是应该问我怎么知道你睡着了么?”
林岁昭拉了下唇角,露出两只小小的梨涡,捏着手机道:“懒得理你......”
借着起床气和其他的情绪,人总是会更随性一点。
她把装着凉白开的热水壶重新放上加热垫,轻微的一声启动音,林岁昭眉目低垂着,很温和的样子。
“在客厅?”
她没回答,就这么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等着陈烬年继续往下说。
“还真懒得理我啊?”挺无奈的语气,“行呗,那劳您尊驾,移步到大门看看?”
“大门有什么好看的,”林岁昭一边狐疑地往玄关走,一边对着电话那头嘴硬装糊涂,“难道还能盯着看出朵花来呀?”
“啧,说不定还真有......”
伴随着声音一起侵入林岁昭世界的,是开了门后看到的,靠着墙边的一小盆植物。
林岁昭微微瞪大了眼睛,惊喜道:“你买的呀?”
说是植物,其实土里只是插着两根直立着根茎的细苗,长着浓绿色的、边缘有锯齿的椭圆形叶片,小小一盆,林岁昭很容易就能单手抬起来。
暗红色的花盆被擦拭过,她换成用左手拿电话、右手拎着花盆,用脚尖勾住大门,借着惯性让门关上,小声感叹了一句:“放走廊你也不怕被人顺走。”
其实只是一句自言自语,但陈烬年还是很容易就听到这句,慢悠悠地回她:“顺走就顺走咯,反正有监控呢。”
林岁昭很轻的鼓了下脸颊,忽略掉他话里更深的那点含义,拎着花往阳台走:“这是会开花的对吧?是什么花呀?但是我对养花一点经验都没有哎......”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第一次得到礼物的小朋友那样,惊喜有忐忑。
林岁昭抱着花盆到了阳台,夜晚的凉风吹散了最后一丝坏情绪,她起床的时候加了外套,也不会觉得冷。
还没等对面回答,她低头看了眼花盆,有些沮丧地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一个问题:“怎么办啊陈烬年,我担心养不活它......”
“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烬年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但好像又不止是听筒,林岁昭把手机离远了点儿。
“我这不是在这儿呢。”
这句听得更清晰了。
林岁昭皱了下眉,有些不敢相信顺着声音偏头过去。
“看什么呢林岁昭,”陈烬年微挑眉梢,对上她的视线,手机还是贴着耳畔,像是他们之间其实隔着很远的距离,说出来的话却是近在咫尺,“在呢。”
很轻、很稳的尾音,带着哄一样的语气,但又混不吝,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的云淡风轻。
就像怀里的花儿一样,林岁昭在这样的语气里,突然也感觉到,自己的根扎在了宽厚又温暖的土壤里。
即使明天世界就崩塌,那也没关系了。
这么冷的晚上,陈烬年只穿着件松松垮垮的白T,风一吹,布料包裹出劲瘦的肌肉线条,很有力量感却一点也不突兀。
明明是穿了衣服的,林岁昭却好像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又看见了陈烬年侧腰那片黑色的纹身,被披散着的黑发挡住的耳根几乎是立刻就泛起了一层薄红。
她欲盖弥彰一样,借着把手机放回外套口袋的动作收回视线,然后垂着眸子,装作在很认真地端详着那盆花...叶子......
陈烬年见她这么一副专注又很感兴趣的样子,向她投去一眼,淡声道:“小没良心的。”
林岁昭装作没听见,把花放上阳台角落那个闲置的花架,和陈烬年的距离变得更近,她若无其事道:“你可得负责教我怎么养花啊,不然就是作孽了......”
嗯,虽然语气有显而易见的心虚,但确实很有一些颠倒黑白的本事。
陈烬年很闲适地向她投去一眼,道:“不是说了我在这儿呢,哪就能给你机会把人家送上西天了...”
怎么尽戳人痛处呢!
林岁昭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但又因为一贯的好性子,说出来的话还是软软的,没什么威慑力。
她瞪了一眼陈烬年,担心会打扰到邻居,压低了点声音道:“你好烦呀......”
啧,比电话里更像撒娇了。
陈烬年从胸腔带出一阵阵的低笑,很轻很轻的勾起唇角,强忍着想抽烟冲动,看着林岁昭道:“讲点道理好吗小姑娘?”
对面的小姑娘穿着印着美乐蒂的粉色睡衣,外套是oversize款式的卫衣开衫,薄薄的背像是风一吹就能被刮跑,头发微微凌乱着,十足十的小猫样儿,摸一下就对人亮爪子,直往他心口挠。
陈烬年眼眸是很深的黑,像是在那天的喷泉池旁,倒映着漫天的星:“我在这儿寻思着怎么给你兜底,您倒好,见天嫌弃我烦呢?”
又是痞气得不行的京腔,松松垮垮的公子哥模样,说不出的浪荡。
林岁昭没把他这逗趣儿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想了想,看着他道:“你得教我怎么养花的呀...”
之前和赵景言一起的时候她说过的,陈烬年算是把纨绔子弟的本领继承了个**分,是种花花草草的一把好手。
林岁昭没等他回答,又开口了:“陈烬年,这是什么花呀?难种吗?”
还真是小姑娘,看着新鲜的东西就总是问个不停,兴奋地停不下来。
她看着陈烬年,小鹿眼里有灼灼的东西,她说:“陈烬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花呢,之前我只养过多肉,反正你得教我啊......”
陈烬年想起高中毕业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就那次烧烤摊,她够不着橙汁想让自己递,当时他正打电话,没和姑娘吃过饭的人,下意识就按照平时的思维给人递了啤酒。
她当时像是被吓到了,又很小声地说是橙汁,接过去还也严谨地又说了一次谢谢。
虽然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可爱的小姑娘,但他就是希望她能像现在这样,不要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为没接到这么多电话而道歉,也不用想着要怎么感谢他......
“嗯,教你。”
林岁昭自然不知道陈烬年在想什么,只是小小的瞪了他一眼,故意道:“你怎么就只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呀,我问了你好多呢......”
陈烬年只感觉今晚自己好像一直都在笑,还是看着她,认真道:“玫瑰,不难种......”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教你。”
虽然已经说过一遍,但还是想重复很多次地告诉林岁昭,什么都不要怕,也不要小心翼翼。
“种呗,”林岁昭听见他说,“我给你兜着底儿呢。”
阳台的灯其实是不太亮的暖黄色,但在远处霓虹的衬托下却丝毫不显得黯淡。
林岁昭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很轻地鼓了一下脸颊:“但是我觉得我真的一点天赋都没有......”
拖得有点长的尾音,像是在说种花,又分明不止在说种花。
这会儿恰好是高中生下晚自习的时间,远处的马路上鸣笛声招摇。
“林岁昭,这盆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特正式的,庆祝你得冠军的礼物。”
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陈烬年背着光,挺立眉骨下有很轻的阴影。
“我早上没跟你一起回沐礼,是因为要去花鸟市场挑盆最拔尖儿、也最新鲜的。”
他看着林岁昭的眼睛,收起了那种不可一世又混不吝的劲儿,认真道:“虽然听起来挺像是在哄你玩儿,但林岁昭,”
他顿了一下,表情又轻松起来:“确实是在你没出征的时候,我就看出你能折断敌军的旗了。”
林岁昭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你知道一种说法么?”但陈烬年也没给她接话的机会,自顾自往下道,“每个人的身后都是得有脊梁的,不是骨头,是一股劲儿{注},是一种怎么打磨也断不了的劲儿,人得靠着这根脊梁才能站起来,才能在战场上折断别人的旗。”
林岁昭恍惚间有种穿梭时光的错觉,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现在的陈烬年,而是高中时候的陈烬年,是那个在她的回忆里骄傲又不可一世,拥有无限可能和勇气的少年,也有着那个年纪的中二病,同每个还没见过世界全貌的人一样,怀抱着终有一天能改变世界的念头的陈烬年。
像是没有缘由的话,但确确实实的把她内心最后一点郁结解开了。
陈烬年从来不会用说教的语气去高高在上的职责一个人要怎么做,尽管自己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他察觉到林岁昭在这样一个漫长的白天后,需要一片土壤,那他就结实地给了她一片土壤。
但愿意长成什么样的玫瑰,那是林岁昭自己才能做决定的事儿。
陈烬年语气很随意地看着林岁昭的眼睛,认真道:“脊梁立起来了,剩下的些事儿就都是破事儿。”
“而且林岁昭,你在我这儿,或者在很多人那儿,都已经是第一名了。”
【注】这个说法好像是初中时候在《意林》上看到的,在这里改编引用,因为时间太久已经不清楚作者和原篇目,侵删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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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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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趟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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