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点水

通完电话进来,闻溪局促站在离他最远的位置。

谭凯发号施令:“哥你给我的老师倒杯水啊,梁总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给了他一记眼神警告,梁唯深扫了眼她交叠的手掌。

闻溪拒绝:“不用了,谢谢。”

病房的饮水机一直烧着热水,一次性纸杯放在桌子上,梁唯深兑了杯温水,缓步向她靠近。

像他小时候外婆家里养的猫,每次回乡下看见,都要害怕往后缩。熟悉之后,却又粘人的紧。

颤抖的瞳孔略过他深邃的眼眸,闻溪没接。

她手边没柜子放,梁唯深又往前走了一步,扬手将温热的水放在窗台上。

陌生又极其熟悉的感觉,即来即去。

男人转身问谭凯:“明天去不去学校?”

闻溪记得,高三在一起的时候,亲手为他量过身高,十八岁的他有一米八四,现在的他比那个时候更高了。

也成熟了。

白色衬衫下精瘦的腰身十分有型,挽起袖子的手臂比青春期时肤色深了不少,手臂上青紫的脉络异常明显,蓬勃又有力。

她成为了自己的靠山,梁唯深也实现了当领导的理想。

“去的,药带上就去了。”

梁唯深:“明天我找人把你租的学生公寓打扫一遍,晚上滚回去住。”

谭凯是开学前一晚来的,一直在他家住。

“知道了。”

杯子放在窗台上随时有掉落的危险,闻溪取下放到柜子上,不安扣着钥匙扣。

“你的情况我刚和学校报备了,请假也没关系,养好身体最重要。”

谭凯笑:“老师你放心吧,肯定没事。”

闻溪抿唇:“晚上和你哥回去?”

“嗯。”

刚才主任让她盯着送人回家,但是有梁唯深在,她跟着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谭凯坐起:“老师你要走了吗?”

闻溪点头。

“老师你等我会儿,这半瓶二十分钟就输完了,我妈刚才说了,一定让我和我哥送你回去,路上和你聊聊走读住宿还有定期请假检查的事。”

梁唯深倚在墙侧,手里的烟盒开了又关。

闻溪同他商量:“明天去学校说或者晚上电话里谈?”

谭凯有点难为情:“在学校课间几分钟可能说不完,我是个比较麻烦的人,好多东西记不住……我哥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路上我记不住的他能补充。”

“晚上电话聊也行,老师方便的时候就打刚才那个号码,我手机被我妈没收了,在家是用我哥的备用机。”

电话聊,她来确定时间。

意味着她晚上要主动联系梁唯深。

闻溪抬眉:“我等你,路上说。”

“行。”

要在狭小的空间里和梁唯深待二十分钟,她可能会窒息死亡。

“你的药单在哪儿?我去一楼拿点药,一起。”

谭凯:“老师你坐下歇会儿吧,你的脚我看着都痛,你要开什么药告诉我哥,他一起拿了就行。”

闻溪执意:“没事,你拿给我。”

“单子在我哥身上。”

“……”

门口,打火机“砰”一声窜出火苗,最外圈蓝色的火焰夹着内心的猩红狂舞,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火灭,梁唯深转身。

“下楼。”

医院的电梯分单双数上下,单双层都等满了人,梁唯深没跟着等,径直走楼梯。

三个电梯都在十几层,闻溪也朝着安全通道走。绿色的光照亮半个楼梯间,声控灯感应不到她缓慢的步子。

“你是准备爬下来吗?”

她一层楼没走完,梁唯深已经到一楼后又上二楼。他的声音大,头顶的灯一下就亮了。

没应他,闻溪拖着泛疼的脚趾下楼。

后悔,早知道会一起下来,就给他拿了。

梁唯深在一楼楼梯口等了一分钟,闻溪才扶着楼梯下来。然后越过他,往药房走。

和八年前,一样的倔。

她要买的简单,棉签消毒水碘伏和纱布,一一拿完,主动腾出窗口给他。

拿出医生开的单子,梁唯深递进去。

余光里,闻溪把自己的东西都放进白色塑料袋,打了个蝴蝶结。然后打开微信,点开扫描。

收款码放在手边,梁唯深微微俯身,掌心完全盖在二维码上,低声和医生交谈。

“十六岁一天吃几次?”

医生找齐给他:“说明书上有写。”

“谢谢,一起。”

“148,过敏少碰凉水冷饮。”又叮嘱闻溪:“你也是,伤口没好之前忌辛辣刺激,别碰水。”

二维码被他拿走,闻溪用另一个袋子装好他放过来的药,弯弯唇角:“谢谢。”

她收好拿在手里,梁唯深也没有要接过的意思,低头敲着手机回信息,又走到她前面去。

上了一半台阶,他停下回头,手机放进口袋里,抱臂等她。

宁京二中的课间操以跑步的形式进行,被他知道暗恋的心思后,梁唯深跑步前总会在去操场必经的楼梯口等她,然后悄悄往她手心塞一张擦汗的纸巾。

一楼要上的人也很多,闻溪打心里有点怕他,三个电梯上去了两个,她没犹豫,去等那个卡在七楼的。

手机没有新消息,几分钟前和几个小时前收到的消息她打开反复看了好几遍,又退出去刷毫不感兴趣的热门消推送。

几秒后屏幕上多了道影子,一如脑海里想的一般,梁唯深站到身侧。

他抱臂轻声,询问:“闻溪,你也会怕?”

和他低下来的脸隔了不到二十公分,梁唯深看她的眼睛里有怨有恼,还有不该属于他的自责和失落。没了稚气的男人即便是再生气,瞳孔深处的沉着也叫她心颤。

就这么注视了许久,梁唯深忽然发笑。

“闻溪,你有什么好眼红的?”

去北方上大学之后,闻溪就开始独自生活。为了赚钱,她会接冬天通宵的收银兼职,在夏天挤喘不上气的地铁去太阳下端着免费品尝的咖啡站一整天……被母亲打电话骂、发着高烧去要做家教的几百块钱、睡路边十几块钱的旅店,第二天接着上班。

这么长的时间里,闻溪只有分手的那天和现在,觉得心里难受得快要死掉了。胸腔里的酸胀随时要喷涌而出,又被紧闭的嘴巴挡了回去。

不在乎的人骂她成千上万句都无所谓,梁唯深一句话,就让她整个人轻轻碎掉。

电梯停在一楼,前面的人拥挤而上。闻溪身体和大脑不在同一个时空里,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嫌挤,梁唯深质问完她之后,去了楼梯。

谭凯打完点滴,夜幕已经替代了黄昏,坐上他车的后座,车窗外的灯光都成了摆设。

“老师,之前我在国内检查都是一个月一次,换医院会被要求把做过的检查重新做一遍,麻烦又浪费钱,我妈出差就顺便在国外帮我找了固定的医生。一个月一次太折腾了,所以这个学期是定的国庆去检查,看结果再定下次检查时间。”

谭凯:“要错峰出行,到时候得提前一天请假。”

备忘录敲了几排字,闻溪应下:“好。”

“我那个走读登记,还要麻烦老师帮我补充。”

“嗯。”

梁唯深:“他妈不常在国内,紧急联系人写我号码。”

谭凯念号码,又让她在手机里对了一遍。

闻溪给他手机:“忌口的东西写下来,明天我去食堂后勤核对,确保没有添加后,整理出能吃的窗口给你。”

“老师你发给我哥就行,他打出来放我书包里。”

后视镜里他认真开着车,目不斜视。

他们走的方向相同,闻溪住得近一点,送她回去,他们还有三十分钟的车程。

谭凯打着字提醒:“哥你等会儿记得停车买狗粮,三点水昨天就没吃饱了,半夜还扒我房门。”

梁唯深鼻息发出嘲讽:“一条狗而已,饱一顿饿一顿能怎样,不听话扔了就是。”

他做狗的时候死心塌地,牙都没敢呲过,还不是被人轻而易举就打发掉了。

和他重逢不到三个小时,闻溪体无完肤。脚趾痛,心也痛,混合在一起,他扎进去的刺越插越深。

谭凯双眼瞪大:“你疯了?”

真的很神经。

差不多写完,谭凯把手机还给闻溪,发现人一脸惨白。

“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

“老师你是不是也低血糖啊?我不按时吃饭饿到晕厥的脸才有你这么白。”

闻溪牵强扯唇:“有一点。”

谭凯盛情邀约:“那我们先去吃饭吧,我哥前两天带我吃的地方菜味道味道可好,就是有点远。”

“不了,下午带了工作还没弄,明天要用。”

“耽误了老师的时间,我真该死!”

闻溪:“没事,别乱说话。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你们去吃。”

“我不饿,哥你饿吗?”

红灯,梁唯深停下:“饿。”

谭凯哦了声:“那你送老师回家再把我送回去,你就能去吃饭了。”

还有六十六秒。

“我在前面下吧。”

梁唯深:“吃不下,心里不舒服。”

“我看你脸色挺好的啊。”

在后视镜里被他用眼神揍了一顿,谭凯乖乖闭嘴之后,剩下的半分钟里,闻溪度日如年。

庭悦小区出入管理严格,过了红绿灯后一路无话,梁唯深送她到正门,提高音量:“到了吗?闻老师?”

车门未解锁,闻溪看着窗外熟悉的徐保安,嗯声。

“到了,谢谢。”

锁开,她下车。

“老师,明天见!”

油门忽然加快,谭凯的声音留在风里:“谢谢老师!”

两扇大铁门关着,闻溪麻烦徐保安再帮她开门。

“加班了?”

“嗯,谢谢徐叔。”

徐保安:“不客气,今晚也是我值班。“不然他都走了。

下午走得急,带回来的资料掉了一半在门口的地毯上,弯腰捡起,闻溪看着试卷上“宁京二中”四个人,眼睛酸胀。

梁唯深一定恨死她了。

宁京湾是前年完工的高档住宅区,拉开落地窗帘,璀璨的夜景尽收眼底。大面积的玻璃,伴着沉醉香槟的金色线条,将三百多平的房子情调拉满。

送谭凯到楼下,梁唯深没下车。

“哥你还不回家?”

“回公司加班。”

“那我上楼点外卖了。”

他警告:“随你,再偷喂三点水让它生病,医药费全都从你生活费里扣。”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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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后他先表白了
连载中徐徐阅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