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十分钟。
铃刚打响,老师一句“下课”话音未落,乔绾一直接起身朝外走。
江知许眼睛跟着她转,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
莫名其妙多了个尾巴,没走多远乔绾一就忍不住了,扭头说:“你跟着我干嘛?”
眼前少年被抓包也不觉着难堪,只是眼眸微微下垂,看上去有些委屈。
“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乔绾一问。
“我刚才讨论的时候说的那些。”
——我可不会让她受委屈。
说的时候江知许压根没想那么多,等他看到乔绾一的脸色后知后觉自己那番话听上去好像是把她当做了一个物品,归结为自己的物品。
依靠他而生存。
江知许越想越慌,直到下课乔绾一起身离开他再也忍不住了。
略显慌张的神情和语气,放在江知许身上别有一番感觉,他眼神微微湿漉漉的,像冬日的雾下进了眼睛。
乔绾一疑惑片刻,反应过来。
“我只是去卫生间。”
“那你……”江知许还是不太放心,“没生气?”
女孩子展开笑容,“真的没有。”
江知许放下心来。
到高三之后有了晚自习,九点多放学时乔绾一才看见白文锦的消息。
问她压力大不大,高考前段时间会回来陪她一起。
回不回来其实都差不多,但这话说出去肯定要伤人的,乔绾一给她打了电话,让她看自己方便就可以,自己一个人能行。
电话挂断,旁边江知许开了口:“阿姨不回来也没关系,我能让司机送你去考场。”
乔绾一没有立即接话。
在她看来,她和江知许现在没有确定关系,坦白也不应该一直麻烦他。
这让她有点为难。
江知许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想法,主动岔开了话题:“就当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忙,想好报哪边的学校了吗?”
陵沂属于北方,之前乔绾一大学毕业二十多岁跑业务的时候有在南方住过一段,属实水土不服,哪哪都不得劲。
“差不多了。”
司机停在路边,这段时间江知许因为担心一直晚上送她回家。
对于他这个行径乔绾一自然是感谢的,可她总感觉缺少了什么,明明这个人近在咫尺,可她却没有什么实感。
太珍惜才会患失患得。
还是像往常一样,司机停到小区大门外,江知许下来陪她到楼下。
单元楼前立着路灯,阴影落下去,女生发丝发出金黄的光。
有的人只是静静站着,就足够让人移不开眼。
江知许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喉结上下滚动。
“我走了。”
乔绾一点了点头。
从再遇到今天、到现在,兜兜转转还是这么一个人。
少年背影颀长,脊背如刀,晚风灌满蓝白色校服,空气中隐约残留着他那干净好闻的气息。
抬眸刹那间,好似又回到了火烧半边天的夕阳桥头。
心脏一下比一下剧烈,少年步履缓慢往前,身影明明本该越来越远,落入眼中却逐渐放大、清晰——
江知许浑身都僵硬了。
女孩子整个人从后面追上来抱住他,不是简单的拥抱,而是用尽所有力气,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虚无缥缈的感受在此刻终于抓到一点实感,薰衣草清香铺天盖地,连风都好像静止了。
透过炽热体温能感受到那失衡有力的心跳,没有什么能比心脏更有说服力。
“我答应你。”
乔绾一声音很小,但却足够笃定,足够令他听得清。
“我们重新开始。”
女生话中染上哭腔,跟他说,“这次,别丢下我了……”
一瞬间,万般情绪刺透心脏流淌过四肢百骸,而那多年竖起的墙壁伪装也随之灰飞烟灭。
眼眶酸热,十年来唯一能牵动江知许情绪的人还是只有一个她。
一个乔绾一。
手突然被人扯开,乔绾一几乎是无措地被推开了,没等她回过来神,倒先撞进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迷蒙中好像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掉到自己脖颈间,风一吹带出丝丝凉意。
伴随着满腔薰衣草味道,她听见脸侧少年哽咽着、不无颤抖的声音。
“十年。”
巨大的感情冲突使得江知许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抖动,几百个夜晚惊醒徒留眼泪,到如今失而复得的剧烈起伏情绪快要把他逼疯了。
“乔绾一,十年了……”少年的脸埋进她的脖颈处,像溺水之人抱住唯一活命浮木,死死地抱着,“你不知道,这么多年……”
“我有多想你。”
十年。
十七岁。
他第一个爱的人、他最爱的人死在了最好年纪的十七岁。
死在了他情窦初开的年纪,最无能为力的年纪。
甚至到最后他连她的葬礼都无法参与,都没有资格和身份参与,他想送一束花,想最后见一见她,都只能偷偷的,挑在无人时刻。
他们之间,早已经不是谁丢下谁的问题了。
认识到现在,这还是乔绾一第一次见江知许哭。
原来不可一世的江大少爷哭起来跟平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不同之处大概就是他哭起来比别人好看。
少爷本就养尊处优,皮肤白,所以哭过之后眼睛红得特别明显。
挺好看。
没有了那股冷冰冰的味道。
乔绾一还没看够,江知许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极少哭的少爷当然要脸,更何况还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哭什么的也太丢脸了。
“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
少爷话里面的哭腔仍在,“不能反悔。”
虽说乔绾一也哭得难受,可毕竟她是在二十七岁那年才失去的江知许,而且没过太久就回到了这个时间线,所以她情绪比江知许要抽离得快。
这样的江知许百年难得一遇,尽管她还有一点没缓过来,可还是忍不住说:
“要是反悔了你怎么办。”
“……”
江知许一双猩红的桃花眼死死瞪着她,良久,泄气般弯腰似孩子一样,额头抵到乔绾一肩膀。
“那我还真就……”
声音越来越小,“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嗓音喑哑,饱含哭腔。
乔绾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玩笑开过头了。
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幸好江知许此人内里是个奔三的成年男性,成年人才不需要安慰,都是擦干眼泪上演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江知许哭够了,站直了。
却没走。
他不走,乔绾一总不能赶他走。
更不可能邀请他和自己一起上楼回家睡。
虽然也不是不行。
都是成年人了。
还结过婚。
胡思乱想间,江知许忍不了了,垂下湿漉漉的睫毛:“你后悔了?”
乔绾一立刻:“怎么可能。”
刚说完,江知许又伸手抱她。
“别吓我了。”他话音委屈,“我真经不起你这么吓了,你以后不高兴就打我骂我,实在不行坐楼顶撒钱玩儿,就是别不要我。”
乔绾一刚心软,又听大少爷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话术。
“你知道的,我从十七岁就跟着你了。”
乔绾一:“?”
她盯着江知许看了会儿,笑出声来:“你怎么,你从哪儿学的这些啊。”
江知许不说话,只用一双漂亮眼睛盯着她看。
事到如今,彼此二人都知道他们能有现在有多么不容易,乔绾一也不舍得逗他了。
“以后不吓你了,我们都要好好的。”
“嗯。”
腻歪这么久,估计司机也要等急了。
鬼知道江知许此刻有多想对着她吻上去,但是不行。
没名没分呢,他才舍不得。
又腻了一会儿,乔绾一催他赶快走,江知许也知道待太久了,尽管内心有一百个不情愿,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司机之前探过乔绾一话口,就算不说也能猜出来俩人的大概,因此什么也没有问,但是回去之后,江母就不一定了。
这段时间江知许一直送乔绾一回家她就算不想知道,也挡不住下人口舌。
江知许进门就见母亲在不远处站着。
“妈,你还没睡啊。”
“这不是在等你?”江母披着睡袍,鬈发垂至腰间,“去送小乔了?”
这事江知许也没打算瞒,所以点了点头。
江母倒了杯茶给他,“你这么送她回家,街坊邻居看到,会不会嚼小乔舌根?”
江知许接过喝了一口,在沙发坐下了。
“应该没有那么无聊吧。”
“这也快高考了,跟妈说一说你的想法。”
江知许问:“什么想法?”
“未来打算。”江母说,“还有跟小乔的关系,你们两个有没有商量过未来的事情?”
江家教育孩子宽松,除却当初江知许一心要去打职业外,很少有什么事情独裁决断,都是尊重江知许的意思,就算意见不合也是好声好气商量。
“商量过。”江知许如实说,“我们打算考一所大学,至于以后读研还是出国,我还是想听完她的计划再做打算。”
知子莫若母,江知许什么性格江母自然最是了解,从顾思雨那件事情她就已经感知到了江知许对乔绾一有多认真。
她推崇自由恋爱,自然不会多做影响。
“你有这个心很好,我就是怕你没有想法,一时玩心大发伤害了人家小姑娘。”
江知许立即道:“我不可能会伤害她。”
“有你这句话,妈妈也替那位女孩子感到高兴。”江母说,“高考之后,找机会请小乔姑娘来家里吃个饭吧。”
江知许放下茶杯:“以后再说吧,太突然我怕吓到她。”
江母挑了挑眉。
这还没成,就开始护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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