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跟想象中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许听月在兴奋和新鲜中把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深秋时节。
从高三的高压牢笼中冲出来,又恰逢遇上从少年人到成年人的巨变。
“成年人”这三个字总是能带给重获自由的大一新生无数幻想。
上大学,不仅意味着重新获得曾经被迫短暂失去的自由,甚至还可以加倍获得孩子眼中成年人的所有快乐 —— 喝酒、抽烟、开车、旅行、谈恋爱、自由支配金钱等等。
这些在孩子眼中只有大人才能做的事,如今就光明正大的摆在他们眼前,亲切招手邀请着他们前来品尝滋味。
在这个关口,人会变得格外自由和大胆。军训只有短短十五天,许听月就已经收到了两个男生当面的告白。
—— 她甚至还没认清谁是谁,但又不好在人家鼓起勇气表白完之后问一句:“不好意思,你是谁?”
她只好维持好脸上的得体礼貌,唯恐露怯,再毫不留情的拒人千里之外,不给对方留下一丝侥幸的幻想。
开学不到两个月,整个英语学院都知道翻译系有个许听月,是个彻彻底底的冰山美人。
是的,她报志愿时将第一志愿填上了翻译系,而不是英语系。
许听月不知道用“做贼心虚”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所为准不准确,但她不知为何,就是不敢直白的张口告诉江望之自己报了翻译系,只含糊告诉他,是英语学院。
就像以前每一个周六晚上跟江望之一起回家一样,许听月跟在他身后,跟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向前走。
就连许听月自己也没意识到,江望之早已经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如此耀眼夺目的存在,让许听月不自觉想追随他的脚步,成为一个和他一样,闪闪生辉的人。
加上之前陈方英曾在饭桌上说过,许听月一直以来的目标是念英文,所以江望之才没有多问,也只是想当然的以为她真的得偿所愿,拿到了英语系的录取通知书。
陈方英和许海潮两人是看到录取通知书上的录取专业时才知道许听月自己改了第一志愿。不过许听月从小就独立,他们夫妻俩也一致认为许听月在这件事上拥有完全自主权。
况且英语系和翻译系在他们眼中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英语学院的专业,都是TOP级大学里TOP级的专业,而且许海潮还认为翻译系将来应该更好就业,于是更加心满意足,更加喜上眉梢。
上了大半个学期的课,许听月才觉得自己选择翻译系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 她十分喜欢翻译系的专业课,并且学起来如鱼得水,轻松而不费力。
也许自己未来真的可以成为一个翻译,一个足够优秀的翻译,许听月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和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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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月从图书馆回到寝室时已经夜幕深深,另外五个人正在人手好几张海报讨论个不停,见她推门进来,梅鑫朝她招手:“月月,快来,我们正在选社团。”
许听月放下书包,接过梅鑫手里的各色海报。
还真不少,街舞社,滑轮社,围棋社……应有尽有。
梅鑫见她两手空空:“你刚刚从图书馆回来,路上怎么没被师哥师姐拦住塞海报给你?”
许听月“唔”了一声:“都扔掉了。”
梅鑫跟其他人对视一眼,果真是个冰山美人。
“那你有想参加的吗?”梅鑫问她。
许听月把手里的海报还给她,摇摇头:“没有,我……我不太擅长这些,不比你们,所以还是不参加了。”
许听月的高考成绩在全专业排前五,又说着一口地道的英式发音,上专业课第一天就惊艳了全班,甚至连教授得知她从未出过国之后都惊奇的赞不绝口。
这样一个成绩高,专业棒,家世好、长相美的完人,竟然还有不擅长的东西?这让寝室里其他五个女生顿时生出了一种亲切感。
就好似突然发现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神仙原来是个在某些方面还不如自己的普通凡人 —— 人无完人,此话不假。
许听月记着临走前陈方英嘱咐她的话:“不用压力太大事事都追求完美,在旁人面前大胆展露自己的缺点不算坏事。你性格内向又不擅长同人交往,若是一味地小心盖住反倒会让人觉得你性格孤傲不好相处。但要是你可以明白直接的告诉旁人你的短处,对方说不定还会因为你的坦诚而对你更加包容。”
露怯,是一种以退为进的交往方式,许听月觉得陈方英在这方面很有智慧。
她又说:“你们又开朗又活泼,我不行,遇上外人我总不知道该说什么。让我参加社团就像是公开处刑,还是算了。”
女孩们唧唧喳喳的安慰起许听月来,数尽了她身上的优点。
最后梅鑫总结发言:“咱们六个人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今后咱们朝夕相处,都要宽容对待彼此的缺点,互相帮助,谁也不可以瞧不起谁,也不可以搞什么团团伙伙。”
这话说的公正妥帖,女孩子们欢呼一声表示赞同。
“对了,”梅鑫这才想起来,她指了指许听月的书桌,“我吃完晚饭回来的时候看见楼下柜子里有个你的快递,顺手给你拿上来了。”
是个快递的袋子,单单薄薄,重量也轻轻。
许听月纳闷:“我没买东西啊。”
梅鑫抱臂倚在上铺的楼梯架子上,坏笑看着她:“是不是某位仰慕者给你送的情书?”
此话一出,其他女孩子们好奇围过来,怂恿着许听月拆开看看。
许听月拆开袋子,里面果然放着几页粉红色信纸,叠的四四方方,很工整。
梅鑫看热闹不嫌事大:“内容我们就不看了,只给我们看看落款是谁。这回又是哪个班的勇士?还敢跟我们的冰山美人送情书来!”
另一个女生捂着嘴笑:“越是难就越有挑战性,不过这次我猜应该是外专业的。上次咱们专业那两个跟月月表白的,听说到现在还没走出来呢。”
许听月对里面的内容也不感兴趣,她直接抽出了最后一张,上面落款写着:荀琛。
“荀琛是谁?”梅鑫好奇问她。
许听月无奈到扶额:“高中同学。”
“哇,”大家兴奋起来,“高中同学一直到了上大学还对你念念不忘,看来是个长情的人了。”
梅鑫看出来许听月表情算不上高兴,反倒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无奈,于是急忙岔开话题,又摸起桌上的海报拉着其他女孩叽叽喳喳讨论起来,给许听月留出空间。
她打开信纸,上头果然是荀琛略显潦草的字迹。
依旧是篇幅巨长的情真意切,许听月草草略过,却一眼扫见了这么一句话:红色的发带很适合你,你的脸像白玉无瑕。
许听月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那条红色的发带是梅鑫的,她只在上周五晚上临时借用了一下。当时她的发圈洗澡沾上了水,正好梅鑫有一条新买的红色发带,她就借用了一回。
那晚她本来准备在宿舍看英文原版的《飘》,看了一会儿却发现有很多词汇自己翻译的好像有些词不达意。于是她在八点多临时起意去了趟图书馆,从图书馆借了几个版本的译本回来对照。
许听月发誓,她只戴着那条发带出去了这一回。八点多出寝室,九点多回寝室,全程一共才一个小时多一点。
荀琛的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似乎不用多说。
许听月后背猛的沁出一层薄汗,湿湿滑滑,像黏腻的毒蛇,自下而上紧紧捆住她。
许听月自己坐在书桌前,不知坐了多久。突然间,她又猛然意识到,荀琛为何会知道她住哪栋寝室?不仅能看见自己出门,还能准确无误的将这封信寄到这里来。
她只告诉过宋曦自己的具体位置,因为宋曦说过她会在B市给许听月寄礼物过来。
许听月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给宋曦发过去消息:「我宿舍的地址你还告诉过旁人吗?」
宋曦几乎是秒回,看来正在玩手机:「好像没有哎,怎么了?」
许听月简单把这封信的事情告诉了宋曦,宋曦发来一连串感叹号:「太可怕了!」
她隔了一会儿,突然又说:「我想起来了,前阵子班长问我要我的地址,说准备给咱们寄元旦明信片,我告诉了他地址之后他又问起你,说他没有你的微信和电话号码」
许听月问:「你告诉他了?」
宋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发来一个抱歉的表情:「我没多想,sorry……」
许听月颓然的回复她:「我有他的微信,他也有我的手机号码」
……
宋曦连发几个大哭的表情:「怎么办月月,我对不起你」
许听月只能安慰她:「没事,学校里这么多人呢」
宋曦连连嘱咐许听月要注意安全,许听月也无心再聊,草草说了几句就和宋曦道了再见。
她心烦意乱,还从来没有这样烦躁过,烦的她想把这些碍眼的粉色信纸全部撕碎,再狠狠地扔到荀琛脸上问他究竟要干什么。
许听月将信纸随意抓了团成一团,用劲扔到脚边的垃圾桶。
梅鑫她们听见动静看过来,知道许听月现在浑身气压极低,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气息,所以谁也没敢多问,又转过头来小声讨论起社团的事情。
许听月为了分散注意力,随手点开了朋友圈,手指无意识的往下刷着,一条条动态看起来。
大家的朋友圈一片岁月静好,基本上全都在分享大学里的有趣故事。
许听月看了一会儿,觉得心情好多了,于是准备关上手机继续看那本还没看完的《飘》。
忽的,她一眼瞥见页面最下面那条动态的头像。
头像只露出来上半截,但可以明显看出那是一条在雪地中孤独蜿蜒的江河。
—— 是江望之的微信头像。
是被许听月反反复复点开又关上的头像。
江望之似乎真的很忙,自从升学宴那夜之后,他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算起来许听月跟他已经有快四个月没有联系过。
她赶紧滑下去,出现在她眼前的果然是江望之的动态。
动态是今天凌晨发出的,整齐的六宫格,照片色调干净简单。
看样子应该是正在山间露营,照片中出现了山峦和森林溪流。
许听月点开照片,小心翼翼的一张一张看着 —— 江望之几乎不发朋友圈,上一条还是今年过年时。
她一张张看过去,手指僵在最后一张的屏幕上。
—— 帐篷前面出现了两只一样的折叠椅,两只椅子放在一起,亲亲密密,好似无间的眷侣。
许听月看着那两把椅子愣了好久。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情愫在翻涌、在叫嚣。
她觉得今天实在是糟糕透顶的一天,于是起身开了阳台门,自己进了阳台,想要吹风冷静冷静。
仰起头,一轮明月悬挂半空,饱满又莹亮。
今晚是满月。
许听月拿起手机,对着明月拍了张照片。她把照片发到朋友圈,打了几行字又删掉,最后只留下一句:「不见江河只见月」
这种隐晦又含蓄的表达,许听月期望他能看得懂,又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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