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园没有海，只有一片人工湖，湖水倒真是碧清的，四周用白色的地砖铺成花环的形状，俯瞰时就像只巨大的茶杯。
“第一，先不说周一生日为什么不周日聚，就吃个饭的功夫为什么要这么早来？”
周六下午，还没过三点，郝楠就兴冲冲开车接了他们出来，美名其曰先过去做准备，一脸兴奋的样子像是憋了许久没放纵，整个人止不住要激动起来。
许俊之也不知道到底要准备什么，或许他们英明神武的郝学长自有安排。
沈佳树坐在靠窗的位置，车窗半开，他的额头抵在窗户吹风，脸上一片享受般的平静。
风吹过发丝的时候像一双轻柔的手，在车子轻微的晃动中，他很快陷入了沉睡。
许俊之瞥了一眼，已经可以预见等他醒时，额头会因为长时间抵着车窗而被压出一块红印的样子了。
郝学长在前面开车，小嘉学长和另外一个人另外开车前往，约定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碧海园距离他们学校的位置不远，开车也就半个小时。
许俊之想到这里又开始心烦了，本来可以在宿舍里睡个好觉的。
“这两天那边都在搞开业活动，我看朋友圈很多人都去玩了，你们宿舍没人去么？”
“去啊，”许俊之想起赵小镜他们那一群人，“他们昨天晚上就过去了。”
“你们怎么不一起？”郝楠笑了笑，“先过去试试雷，看看有哪些比较好玩的。”
许俊之眯起眼无语，“因为我们昨晚在咖啡厅加班，你还记得么？”
郝楠反应过来哈哈笑，拍拍脑袋，“哦，我这脑子！”
许俊之看了一眼因为他的动静而蹙眉头的沈佳树，“小声一点，我也眯一会儿，学长不要再讲话了，专心开车就好。”
郝楠从后视镜里看他，手往嘴边拉了拉链。
一路顺畅，到的时候还没三点半，太阳直射到脸上的温度让他在半途中就醒了，抵额听着窗外车流驰骋的声音，仿佛可以闻到城市车水马龙的味道，被高温晒出一股橡胶味，风中传来燥热夏天的气息，知了和引擎轰鸣声混在一起。
他静静听了一路，也晒了一路的太阳，黑色短发热得烫手，他的手指在座椅上轻轻扣着，思绪仿佛飘出了很远，湛蓝的天上偶尔划过一两道鸟的影子，他的心和外面一样晴空万里。
在许俊之看来他像是带着不知名的期待，疑惑不解时又无奈地叹口气，孩子有心事了，他这个当家长的是应该发愁呢？还是发愁呢？
“怎么了？”
车子停了，郝楠也解了封印，一下车看见他一脸苦恼的样子就发问。
许俊之摆手，没有人懂他的心情。
郝楠也没多问，从后备箱拿出带来的东西，兴冲冲满脸喜悦，“走吧，我们先去布置包厢。”
许俊之一看他拿的东西就头疼，“你还真打算布置气球和横幅啊？”
郝楠站住脚义正言辞，“你不能因为他长大了就剥夺他享受孩子乐趣的资格。”
许俊之：……
行吧，他没再说话，转头看沈佳树站在车前往四周找了一圈，“这里好大啊……”
许俊之默默靠在一旁，等他转得脖子累了才笑着出声，“你在找什么呢？”
“没有，没来过，四处看看……”他心虚得尾音发飘。
许俊之轻笑，是那种小时候发现他做坏事时的温暖笑声，像妈妈一样带着安抚的意味，“你记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吧？也知道我清楚你说谎时是什么样子吧？”
他叉着腰走近，略微弯着腰凑到他面前，“你说谎时脸红的样子像奶油蛋糕上的酒渍樱桃。”
沈佳树下意识捂起了脸。
许俊之哈哈笑，揉了揉他的脑袋，搂住他的肩膀，在他因为心虚低头时，下巴往他头顶蹭了蹭，“有事或者有心事的时候记得可以告诉我，好嘛？”
沈佳树点头，小鹿眼睛黑黝黝的。
“走吧，”许俊之深吸口气，“该去吹气球了。”
他仿佛要英勇就义的表情把沈佳树逗笑了。
“对，”许俊之夸奖的语气，“我们小树就是要笑。”
沈佳树垂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含蓄了。
许俊之又叹气。
只是约在一起吃个饭，他们就订了间包厢，也没打算去其他地方玩，只是托了郝学长的福，在他们三个吹完气球，拉完横幅和往墙上贴满“生日快乐”后，他们还剩下了大把的时间，闲不住的郝学长提议出去外面走走。
“我刚刚过来时听前台服务员说有泳池，我们去看看？”
许俊之一说到泳池就只能想到一群陌生人光着身子像饺子一样挤满水面。
“不好意思，我突然间有了洁癖。”
郝楠努力说服他们，“又没有让你下去游。”
“那你去干嘛？偷窥人家□□么？”
“什么叫偷窥！”郝楠急红了脸，“我那叫欣赏！”
许俊之一脸嫌弃，“你要去的是男生区的，对吧？”
“当然！”郝楠也感到了头疼，捏着眉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许俊之比较难以说服，他转移了目标，笑眯眯搓着手看向沈佳树，“小树树～”
沈佳树甚至不用他多说一个字，“嗯，我们出去走走。”
“哇，太好了，是小树，我们有救了！”郝学长高兴得仿佛要返祖，手舞足蹈起来，“gogogo！”
“你们去吧，我觉得我累了。”许俊之像是看见了两个没长大的小朋友，身体不累但心累。
“那我们自己去玩咯～”
郝楠欢快地带着沈佳树出门，许俊之还不忘叮嘱一句，“别跑太远。”
等出了门，走出一段距离，郝楠立马和沈佳树吐槽，“他好像个老妈子哦。”
沈佳树笑容里有怀念的味道，“老妈子也很好。”
郝楠肉麻地搓搓胳膊，“咦～难怪你们能一起长大。”
他抱拳承认自己甘拜下风。
沈佳树抬头往四周的路标看了看，“学长朋友圈里有很多学校里的人么？”
“当然，”郝楠骄傲挺胸，“我可是交际花！人脉一流杠杠的！”
“那他们都是去哪里玩啊？”沈佳树眨眼，像个好奇又天真的纯情男孩。
“我看看哈，”郝楠拿出了手机，“我早上见他们有发朋友圈的……”
“嗯，你慢慢看。”沈佳树乖巧站在一旁等待。
他们约好一起吃饭的地方是进入碧海园后距离最近的一家酒店，二三楼是吃饭用的包厢，整个建筑呈现“回”字形，四五楼是套房，中间的“口”最上方是郝学长心心念念的游泳池，底下是各种娱乐休闲的活动室，大概因为是白天，又是下午四点左右的光景，酒店里出来活动的人少，幽长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佳树靠墙站着，低头盯着鞋尖，稍微用点力气就能在地毯上留下痕迹，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乐此不疲地玩着上面的绒毛。
顺过去的时候是红色的，翻过来的颜色更深了点，隔着鞋也能知道有多柔软。
“我知道了，他们在这里！”郝楠突然叫了一声，邀功似的把手机给他看。
“竞技娱乐中心？”沈佳树念出上面的名字。
“对啊，你看上面这些项目，一看就很好玩啊有没有，只可惜体验一次也好贵，要不然我也想去试试我的枪法有多准……”
他为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哀悼。
沈佳树皱了皱眉，“好像离这里很远的样子。”
“嗯，那边的位置比较靠里，你要去找舍友么？我可以开车带你去啊。”
“不是，”沈佳树摇头，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那里……”
而且去找了又能说什么呢？
他们在那里玩，而他站着看么？
光想想他就要因为那尴尬的情形感到窒息。
或许许俊之的那句话说得很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突然间的郁闷让他整个人变得颓丧，像被抛弃的小狗在雨中呜咽，路过的行人看了一眼又匆匆往前走，比绝望更让人难受的是在自以为有希望之后的再一次打击。
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劲，郝楠没明白他情绪的转变点在哪里，小心而又困惑地询问，“小树树？你没事吧？”
沈佳树摇头，转身往包厢里走，“回去吧……”
郝楠：……
看着沈佳树走得决绝的背影，他站在原地实在想不明白，难道是他自己的问题么？
他想出去外面看看怎么就这么难啊！
“怎么回来了？”
许俊之听见开门的声音，回头看沈佳树苍白着一张脸进来，他往门口扫了一眼，试图弄明白他出去的这么一会儿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他问后面进来的郝楠。
后者耸耸肩膀摊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许俊之走向沈佳树，没急着问怎么了，熟练地送上一杯温水，任由他坐在那里发呆，起身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
郝楠看看他们两个，走到许俊之前面用嘴型问他：你不打算安慰一下么？
许俊之不仅不安慰沈佳树，他也不理郝楠，像没看见他一样，继续做手上的事情。
郝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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