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没有发怒，反倒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没有理由要让孟宗政听命于自己，更没有理由在此刻提起宁超，除非……
老爷子的声音沉了几分，“你去西南做什么？”
白景暝目光下垂，沉静地开口：“在帝都最后几天，我见了边防的人。”
老爷子的脸色微变，眼神深沉。
“我觉得您可能也会有兴趣。”白景暝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但是前提是，三叔必须回来，或者在可控范围内。”
爷孙对视，老爷子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安，声音低沉，“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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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帝都，白景暝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影响远超他的预料，也终于明白了老爷子那天为何会盛怒之下召他回去。
第一周，他按照老爷子的安排四处周旋，周旋在帝都各大会所之间，觥筹交错之中试图探寻局势的风向。然而，事情不仅毫无起色，A市更是传来了严打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王六突然联系了他。
不是见面，而是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王六的声音比往常冷静许多，开口第一句便是询问他的行踪。当得知他在帝都后，对方沉默了几秒，随后低声嘱咐：“去年你的事情，千万不要被翻出来，一定要撇清关系。”
白景暝闻言微微一愣，他当然明白王六所指何事，可他如何得知？
不等他发问，王六的下一句话便解答了一切：“上面在扫毒打黑专项行动，白家是目标之一。你家老爷子，怕是早已得到了消息，所以才会派你过来。”
王六没有再多说，匆匆挂断电话。
而后，局势的恶化速度远超白景暝的想象。
在那通电话后的短短一周内，各种毫无征兆的突袭抽查接连不断，白家的几个场子无一幸免，全部陷入停业整顿。白麟堂的例会上，众负责人争论不休，每个人心底都涌动着不安的情绪，无法言明，却又真实存在。最终，是老爷子一锤定音，叫停了争论，只让众人各自回去，静待进一步安排。
白景暝虽不在场，宁超却传来了各种消息，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
陌生的来电，却是故人。
电话那头的是邱叶，但是他的身份却是白景暝没有想到的，他竟然是作为乔森的上线邀请白景暝加入合作，并且承诺可以帮他扫清障碍。
“十年前，你帮过我一次，所以我给你个机会。”
白景暝手握手机，眉头深深皱起。
“四少考虑一下吧，我等您消息。”
白景暝犹豫是否将此事如实告诉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的电话却先来了。
这一次，老爷子没有责备他半句，只是安排了他接下来一周的行程，以及回程的时间。
与此同时，宁超带来的消息也愈发沉重。白家的多个政府合作项目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审计部门已开始动作。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白景暝这才真正意识到王六的警告是何含义。
他知道，接下来老爷子会为他清理一切，会慢慢剥离白家的灰色产业，彻底撇清他与这些事情的关系。到最后，没有人会知道他与此事有关。
可他并不希望如此，考虑再三，他最终决定主动去约见王六。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王六避而不见。
更让他意外的是，在明知他仍身处帝都的情况下，王六竟带着安妮北上避暑。
电话接通后，白景暝直言提及十年前的承诺，“你欠我有求必应的一次。”
然而，王六沉默片刻，只给了他一句：“抱歉。”
随即，又轻声奉劝：“你既然脱身了，就不要再掺和进来。”
通话结束，白景暝怔然。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可接下来更让他意外的是柯乔的约见，常年在边防在柯乔竟然现身帝都，甚至约他见面，算起来，他们是第三次见面。
白景暝不知道这件事情和王六是否有关系，但是他已经身在局中，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突然有点想三叔，如果三叔在就好了。
他突然想起司马的话，揍一顿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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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国之后不久就成立了OCEAN，我做了佣兵。”
听白景暝突然提起这段经历，老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白景暝从未主动谈及过他的海外岁月，而如今，言语间却透出一股决绝。
“三年前，也就是回国前夕，我在南美的一次任务里被俘，无法自救，重伤昏迷。”
老爷子的手指微微蜷缩，隐隐收紧。
“三叔的人应该是靠身份牌认出了我，通报给了他，然后他利用一切资源，将我从南美腹地救了出来，送回了费城。”白景暝抬起眼，眼神幽深，寒光翻涌，连周身的气息都仿佛冷了下来。南美的事情，他已复盘过无数次，“我至今仍不知道导火索是那块丢失的身份牌，还是我私自保留下来的那份资料。但是，不管如何，为了救我，三叔落下了把柄，被牵扯进了后面的事情。”
老爷子没说话，沉默地听着。
“我养好了伤，南美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但是，当我复盘时，发现了太多问题，太多巧合。”白景暝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回忆什么，“我们再见面是在费城，例行公事，利益分割。”
“我问了身份牌的事情，三叔没有给我回应。”白景暝低头笑了笑，嘴角带着一丝讽刺，“他也不肯揍我，所以我就回来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又似是终于弄明白了什么。“你回来，他就不得不管你。”
他非得走刑堂家法的路回白家，他认了逆子回了白家，这层关系就断不了。
白景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同时，我将OCEAN的部分资源搬回国内，同期开始在东南亚建立分部。”
老爷子目光微沉。原来，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发力点根本不在众人的关注之处。他的布局更深远，也更加谨慎。
“但是由于急速扩张，我需要大量的东南亚面孔，这也是后期安防被渗透的原因之一。所以，才有了去年被投毒的事情。”白景暝语速缓慢，仿佛是在给老爷子消化的时间，也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去年七月，出事前，我收到了消息。”
老爷子的眉头紧锁，但依然没有打断。
“本来可以不那么难看，但那个时间点是个很好的机会，所以我顺水推舟让自己进去了。”
老爷子的眼神微微一震，“因为你知道，只要你还在吸，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你三叔召回来，兴师问罪。”
白景暝抬起头，看着老爷子，“那是个很好的时间点，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虽然将时间提前了一点，但是三叔在国内待得越久，就越安全。”
老爷子记得当初在这里，白景暝跪在自己和老三面前说的话，他需要三叔回到他能掌握的区域。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预判到了自己的处理方式。
“但是，21天……我还是太着急了。”他停顿了一下，轻叹一声，似是自嘲，“但我不敢继续拖下去。”
“继续拖下去？”老爷子反问，他不太明白白景暝这句话的意思，他怎么继续拖下去？
“我考虑过复吸。”事到如今，似乎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白景暝十分坦然，“但是我没敢。”
复吸？老爷子真没想到他动过这个念头。如果他真的敢复吸，确实能让老三留下，可老三只怕是真的会在刑堂废了他。
“是我没查透彻，没处理干净。”白景暝看着老爷子，“我本以为三叔从基地退了，回来了，就结束了，是我大意了。”
他低声重复：“是我太大意了。”
“景铎出事的时候，我收到了消息。但我赶到现场时，出现了偏差，我和对方有交手，所以我的手表落在了现场。”白景暝没有过多解释，语气冷静。“您知道手表的事情时，宁超给我传了话，所以我立刻带人赶了回来。”
“你完全有机会不让老三把手表带回来。”老爷子记得那日在书房，老三面对自己时说的话：【景暝的人在现场，他完全有机会不让我把手表带回来。所以，我相信他。】
“三叔看到的那一刻，就晚了。”白景暝轻笑了一声。“您让三叔去的，所以我没有选择。”
老爷子心头微沉。如果那日去的不是老三，那么不管是谁捡到了手表，也带不回来。
巧的是，自己是让老三去的，也只有他能把那块手表带回来，就那么巧，他发现了，还带回来了。
看到的那一刻就已经晚了，因为老三知道了，他就无法解释。如果他的人冒着风险去抢，那就更加无法解释。
所以，那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的人动三叔。
他要护三叔安稳，今日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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