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钰瑶垂头沮丧着，“对不起，是我疏忽大意了，我昨日夜半几乎一宿没合眼，所以才出现了纰漏。”
“夜班辛苦不是你犯错的借口，谁上夜班不辛苦呢？为你审核医嘱的护士难道不辛苦吗？她们不也是通宵上班？”
姜沛双手插在白大褂下的西裤口袋里，眉头蹙成‘川’字，他训斥霍钰瑶的声音吸引了周围的人来围观。
科室里正在忙活的同事见状，连忙赶来劝解两人。
霍钰瑶被他当众训斥，自尊心深受打击，她本就脸皮薄，又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委屈的她别过脸不看他，眼角滑落几行泪。
她伸手胡乱抹去眼角的泪珠，蓦地抬头，睁着一双泪眼与姜沛那双阴鸷的眼眸对视。
“你骂够了吗？我都已经认错了，说了下次会注意的，你还要我怎样？是要我辞职卷铺盖走人，还是要我把命赔给你，你才会原谅我？”
“你......你这话是在怪我？”
姜沛本想继续训斥，却被霍钰瑶这番话堵得不知如何开口，两人的争执引来更多人的关注，惊动了主任办公室里的肖教授。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把人家小霍骂哭了呢？”
肖教授轻轻拍抚着霍钰瑶的肩背，安慰哽咽落泪的她。
姜沛对此不做解释，他认为自己对下属严格是对她负责的表现，不愿在这件事上妥协让步。
霍钰瑶正在气头上，不知如何面对姜沛，她利索地脱下白大褂，抹着泪朝病房外奔去。
她一路小跑，出了住院楼的大门，低头奔走着，为了不让旁人看见满脸泪痕的她，她可以拉高了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漫无目的如行尸走肉般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脑海里回荡的是姜沛的训斥声，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几近崩溃。
自从姜沛回来，她的情绪就如同海浪上的帆船，时涨时沉，她不奢求姜沛能对她好，只求他能够以对待同事的态度来对待她，而不是永远都像主人训斥宠物一样。
她不是姜沛手底下的宠物，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可她的尊严时不时地就被拿出来践踏，这是让她几近崩溃的原因。
霍钰瑶神情怅然，如游魂般走在医院的楼宇之间，路过的病人和医护人员都在忙碌着，擦肩时，无人在意她是谁，更无人关注她是喜是悲。
医院里忙忙碌碌的身影像是电影中的小人物，络绎不绝地穿梭在楼宇间；没有人记住擦肩之人的面孔，也无人互通姓名，大家各自忙碌着，脸上挂着的是各不相同的情绪。
霍钰瑶呆滞地走在长廊下，连身后何时跟了人都不知晓，恍惚间似乎听见背后有人在喊：“霍医生......霍医生......神外一枝花！”
她蓦地进行，回头就能看见许漾那张灿烂若曜日般的笑容。
“咦？你怎么了？哭了？”
许漾发觉她浮肿的眼皮泛着微红，睑结膜布满血丝，眼神里透着幽怨。
霍钰瑶别过脸去，低头应道：“没事，昨夜值班一宿未合眼，有些疲累罢了。”
许漾听出了她沉重的鼻音，心底明白她这是随口找的借口，但既然她不愿意爱让人发现自己的情绪，他也只好佯装不知晓。
“这样啊？那等会儿吃完午餐早些休息吧！对了，你吃过饭了吗？没有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霍钰瑶抬头看向许漾，他那双如星辰般的明眸充满了热情，就连春日里曜日都不及他似火的热情。
可是，她觉得两人毕竟不熟，没理由让别人请她吃饭，于是霍钰瑶婉拒了他的邀约。
“咱俩不过是见过一两次面，我也没帮到你什么，也没欠我人情，不用请我吃饭了。”
“同事之间还谈什么欠不欠的？就算现在没欠，往后也会欠的，一起吃顿饭熟悉一下嘛！我可是对霍医生你仰慕已久了。”
许漾不死心，一个劲地对她邀约，这让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的霍钰瑶，突然间意识到这人可能目的不纯。
一个才见过一两面的男人见面就要请吃饭，无功不受禄，肯定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况且，若真的是为了同事之间熟络，平时在手术室也会经常遇到，下台用餐的时候也能坐在一块儿交流，哪有像他这样的，女生都婉拒了他还不依不饶的？
霍钰瑶不愿理睬他，迈着大步子朝医院外走去，许漾则跟在她身旁扯七扯八的，嘴上叨唠不停。
他一会儿说他们普外科要分家，一会儿又扯到她神外的事，霍钰瑶只是简单应声两句，耳边的聒噪令她更加心烦。
许漾又问：“那夜的手术还顺利吗？姜博士没再训你了吧？”
当他提及姜沛的事时，霍钰瑶的步子蓦地放缓，对着他点了点头。
她不想将自己和姜沛之间的矛盾说予旁人听，免得遭人说她是个傻白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在别人眼中，姜沛是顶着海归博士头衔的顶尖人才，又是院长的准女婿，除了院长以外谁敢质疑他？就连科里的主任们都得给他面子。
一想到姜沛那张冷漠无情的脸和他训狗一样的训斥声，霍钰瑶感觉自己的脑子如浆糊般一团糟，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闷气憋在里头，出不来也下不去。
许漾这个跟屁虫不厌其烦地跟在霍钰瑶身边，嘴上的功夫也不停歇，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我下班了，要回家了，请许医生别再跟着我了。”
“都说了请你吃顿饭，怎么就死活不赏脸呢？”
霍钰瑶无言以对，她都已经拒绝了，再继续纠缠就不好玩了，她郑重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有点累了，得回去休息。”
她话音刚落，腹中饥饿的肠鸣音如鸣锣般响起，令她瞬间尴尬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漾忍着笑意，轻咳一声，说：“你瞧，还死鸭子嘴硬？你的脑子不想吃，但你的胃想吃，你是脑外科的医生，可以控制自己的脑子，但却不了解自己的胃，而我恰好是研究胃肠的普外科医生，你的胃就交给我来喂饱吧！”
没等霍钰瑶同意，他便抓起霍钰瑶的手臂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你……你这是干什么？能不能放开我？”
霍钰瑶试图挣脱许漾的手，她觉得这个男人有些莫名其妙，两人根本不熟，这拉拉扯扯的样子成何体统？
许漾担心弄疼她的手臂，便放开了她，眼神恳切地望着霍钰瑶：“就赏个脸吃一顿饭，有这么难吗？”
“不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突然请我吃饭？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许漾听闻此话，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把我当流氓了？哈哈……我若真的是流氓，还会跟你废话这么多吗？直接把人扛肩上带走不是更方便吗？”
“你……”
见霍钰瑶无言回怼，许漾露出得意的神情，他指了指停车场靠边的那辆黑色大G，说：“上车吧！我带你放松放松心情，吃顿好的，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两顿！”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对她作出‘请’的手势，示意她上车。
霍钰瑶愣了愣，自己好像还没答应他吧？这人热情得有些过头了吧？
“怎么了？”许漾疑惑地看向她。
“我想，副驾驶还是留给你对象坐吧，我上后排就行。”
她知道自己今天是推脱不了这顿饭，索性就跟他去了，但她知道，男人的副驾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若是坐错了位置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可就麻烦了。
霍钰瑶侧了侧身子，从许漾的手臂前跨过，自行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许漾悬在半空中的手臂僵滞半会儿，显得有些尴尬，他默默将手背在身后，赸笑道：“呃……你如果不晕车的话，坐后排也可以，都行，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坐上主驾驶位置后，驱车带她来到医院附近三公里的一家高档五星级酒店餐厅。
车子刚停稳，就看见两位年轻的服务员上前问询：“女士先生您好，请您下车，我们会为您提供停车服务。”
男服务员从车后绕到主驾驶位置，许漾下了车，将车子交给他泊车，而另一位女服务员则搀扶着霍钰瑶下车。
“请问两位有预约吗？”
许漾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小卡摆在服务员面前，那位女服务员两眼放光，即刻点头哈腰地请他进门，“原来您是咱们酒店的铂金会员，可以享受免预约服务的，请问先生需要多大的包厢呢？”
霍钰瑶听见‘包厢’两个字，心里头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脑子里胡乱揣测着，这男人开包厢做什么？和一个不熟的男人共处一室岂不是很危险？
见许漾正与服务员交流着什么，霍钰瑶借口去洗手间，连忙跑开，一溜烟儿地躲进洗手间，拿出手机，翻找着通讯录，她得打电话求救。
仔细翻找，她又纠结不已，她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可自己在这座城市又没什么亲友，繁忙的工作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等到要找朋友求救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压根就没什么朋友。
这时，洗手间外传来许漾的喊声：“霍医生，你好了吗？包厢已经订好了，等着你出来点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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