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霍钰瑶的心情始终低落着，唯有让自己忙碌起来才不会想起那些悲伤的事。
她连着两日疯狂收病人，每次都是忙过饭点才有歇下来的时间。
这日的午休时间，霍钰瑶靠在茶歇室的沙发上小憩，下午还有一台平诊手术，她只有个把小时的闲暇时间可以眯一会儿。
闭上眼的她逐渐沉入梦乡，或许是这几天太累了，睡过去的她连茶歇室进了人都没察觉到。
下午的手术主刀仍然是姜沛，他原本待在医生值班室休息来着，但是里边还睡着几个科室的一线医生，他们大都中午不回家，留在值班室午休。
那几个大男人都已过中年，一个个膀大腰圆又鼾声如雷的，姜沛实在无法休息，想到茶歇室还有一张折叠小床，便来到此处休息。
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霍钰瑶躺在沙发上，用口罩蒙着双眼，窗帘半拉半开，午后的正阳透过窗帘之间缝隙斜入室内，光束如一条七色彩带覆在了她的身上，一切显得宁静又美好。
姜沛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番，进去又怕吵醒她，不进去自己又没地儿待着。
她睡得沉，推门声都未曾惊醒她，口罩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剩下鼻翼如扑蝉般细微扇动着，红润的薄唇微张着，唇心的点痣恰如其分地点缀唇瓣。
姜沛许久未像此刻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心弦不自觉地绷紧着，他也不明白自己紧张什么，又不是干了亏心事。
思来想去，他还是留下来，悄咪咪地在她身旁铺开一张折叠床，静静地躺在她身旁。
姜沛侧着身子安静地端详着她，脑海里浮现出六年前的事，当时的霍钰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那双眼睛水灵水灵的，眼神里透着读书人的单纯气息。
她刚走出校园，踏入临床，姜沛于她而言是前头的领路人，如果说霍钰瑶是一张未被渲染的画卷，那么在这张纯白的画卷上画出第一笔彩色的人正是姜沛。
正因为他是第一个，所以霍钰瑶潜移默化地被他影响着，而这种影响也是相互的，姜沛同样对这个女孩有过一点点儿心动，可当时的他正面临着工作和升学的压力，根本无心儿女私情。
他想着再等等吧，等到他的学业稳定后再回头看看这个女孩，谁知一等就是六年。
六年过去了，当他学业有成回到最初的起点时，却发现故人已远去，霍钰瑶终究还是将他当成了过去，他们之间早已没有可能了。
姜沛安稳地躺在折叠床上，怕吵醒她，他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手机的铃声也调成了静音，叶岚打来的电话他都没发现，等到拿起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才发现有三通未接电话和几条微信消息。
他叹了口气，打开了消息界面：晚上几点下班，我在家等你一起吃饭。
姜沛打开手机键盘，回复了几个字：不知道，别等我，你先吃。
他的消息发过去后对方几乎是秒回，还没来及锁屏，就看见叶岚的回复：你不会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姜沛思索一番，又打开日历瞧瞧，恁是没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叶岚见他久久未回复，便回道：算了，你先忙吧
她的回复越发简短，甚至连最后的感叹号都给省略了，姜沛察觉到叶岚的情绪变化，正想拨通电话说两句，当下又意识到霍钰瑶还在旁边。
他的拇指停留在拨号的按键上，迟迟没能拨出去。
时间如沙漏，一点一点地悄然流逝，他不过是发呆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到了该上手术的时间，姜沛趁着霍钰瑶还没醒来，又悄悄地折叠好床架，蹑着手脚离开了茶歇室。
躺在沙发上的霍钰瑶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从梦中惊醒后睁开双眼，发现眼前一片模糊，伸手拉开口罩后，斜入窗内的午阳刺痛了她的眼，她背着阳接通电话。
是手术室打来的，说是病人已经被接上去了，准备麻醉开台了。
她嗯一声，立即起身靸着橡胶洞洞鞋朝手术室奔去。
最近的手术不多，但她和姜沛也搭了不少台，比起刚开始那阵子，他们之间的合作已经默契多了。
姜沛作为主刀，有时只是伸伸手，或是动动眉毛，她就知道该递给他什么了。
他们的默契是霍钰瑶在一顿顿的斥骂种逐渐培养起来的，最近这一个月来，姜沛几乎都没怎么训过她了，每次下台之后还会对着她点头，并说“辛苦了。”
虽然只是简单得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但霍钰瑶从前鲜少从姜沛这里听到过，所以每当他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都能让她浑身充满动力，有种被人认可的感觉，而且还是她钦慕的人。
这一次也不例外，下台后，姜沛看了霍钰瑶一眼，在说完那句‘辛苦了’之后，他的眼神仍旧没离开她。
霍钰瑶讪笑道：“我不辛苦，师兄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她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姜沛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似水柔情，就连他眉心蹙起的皱褶都不及往日那般凌厉。
姜沛遽然间抬起手来，单手抚上她的脸颊，霍钰瑶心底咯噔一下，心跳漏了几拍，脑子飞速旋转着，在想这男人是什么意思？
虽然隔着一层外科口罩，但她的脸颊像是火烧了般，滚烫滚烫的，温度传至他的掌心，姜沛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师兄......你......”
姜沛伸出拇指抹去她眉心的血迹，暖笑道：“你脸上沾了血，快去洗洗吧！”
“啊？”
霍钰瑶蓦地觉得自己丢大脸了，明知他不可能有别的想法，却忍不住幻想着不可能的事，产生误会的也只有她了。
她连忙转身走向洗手池，脱下眼镜口罩，将自己额头和眼镜上的血迹擦干净，一定是刚才手术期间太过认真投入，什么时候溅到血了都不知。
姜沛朝她递来纸巾，瞧见她那依旧红扑扑的两颊，晶莹的水珠挂在她的黛眉上，如远峰上的清露，越发衬托出她白皙的皮肤。
只不过，她这羞涩而不自知的模样莫名地有些可爱，就连昔日雷打不动且镇定自若的姜沛，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霍钰瑶还当他是在嘲笑自己，连忙接过纸巾擦净水珠，随口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又丢大脸了，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姜沛面前丢脸了，这样显得她有点儿蠢，也难怪姜沛老是训她。
都说在喜欢的人面前智商会锐减，可她都已经和姜沛相处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霍钰瑶换好衣服后来到电梯间等待着，在她胡思乱想期间，姜沛也换完了衣服，披着白大卦走到她身旁，她的心脏又开始砰砰乱跳。
电梯开门后，姜沛率先进了里边，而霍钰瑶则杵在原地迟迟不迈开步子。
“嗯？你不进来吗？”姜沛为她长按电梯开门键，等待她进来。
霍钰瑶本想避免尴尬，所以才不愿和他同乘电梯，可她越是逃避，反倒越越觉得尴尬，因为姜沛看起来和平常无异，并未因为刚才的举动而觉得不自在。
“快点！”
他的催促声带着些许不耐烦，霍钰瑶还是迈开脚步走进电梯，但却刻意地站在了电梯里离他最远的角落，她侧着身子，将上半身倚靠在电梯壁上，看起来像是无力的样子。
姜沛注意到她疲累的神情，便问道：“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下午这台才两个小时就累成这样？”
霍钰瑶下意识地站直了身板，轻咳一声，回答道：“没事，我就是......腿有点酸。”
“是吗？”姜沛还在期待着她能亲口说出相亲的事，这样的话，他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安慰两句，可她却对此闭口不谈，姜沛没有法子，只能继续说：“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最近神不守舍的样子是因为失恋了呢！”
失恋？什么鬼？她都没恋过，哪来的失恋？
霍钰瑶瞟了瞟姜沛的神情，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玩笑的意味，然而他却一脸严肃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开玩笑。
姜沛低眉瞥了她一眼，假装随口一问地说道：“我听说......你去相亲了？”
“嗯？我......”
霍钰瑶暗骂着李斌这个大嘴巴子，一定是他说出来的，否则姜沛怎么知道？
她明明交代过李斌绝对不能透露半句，李斌那小子也信誓旦旦地承诺过会保密，天真的霍钰瑶竟然会相信李斌这种无信之人。
她正懊恼着此事该如何说出，恰好此时兜里的手机又响了，顺间解救了她。
“喂？护长？有事吗？”
听到是护士长的电话，姜沛本想继续追问的话即刻咽回了会厌之下。
因为护士长可是隐形的八卦王加大嘴吧，霍钰瑶相亲被拒的事若是被她知道了，基本上全科室都知晓一二了，这还让她怎么抬得起头？
这一点，姜沛还是明白的，他平日里虽然不顾霍钰瑶的颜面，经常当着旁人的面训斥她，但那仅限于工作，私生活和工作他还是分得开。
霍钰瑶接了护士长的电话后，电梯门一开便脚步匆匆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沛纳闷着：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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