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临近收尾,霍钰瑶的表现深得肖教授的夸赞,他本来还在隐约担心霍钰瑶一个人关颅可能会出差错,但见到她扎实的基本功后,他也就放下心来。
放心过后的肖教授坐在一旁开始找话题聊天,他突然对霍钰瑶提道:“小霍,梁主任是派的你去坦桑尼亚出差的吧?”
“是的,肖老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科应该只有一个援非的名额,可姜沛刚才也跟我提了句,说他下个月也要去非洲了?”
霍钰瑶听见这话后,持着线剪的右手蓦地剪了个空。
“你是说师兄也报名了?”
她此刻担心的不是姜沛去不去的问题,而是科里有且仅有这一个名额,如果两个人都报了名,那么以霍钰瑶目前的能力和资质,根本就不是姜沛的竞争对手,那么这次援非医疗队很可能会落选。
肖教授深沉叹气道:“是啊,他刚才在台上还跟我提起这事来着,但当时我忙着切瘤子,没有心思多问他,等到你来了,我才想起来这事,话说梁主任的意思是怎样的你清楚吗?那到底是派你去还是派他去呢?”
肖教授之所以关心这个事情,是因为姜沛和霍钰瑶同属于她的治疗组,派一个人走了,也就意味着组内的劳动力少了,若真要在他俩中间选一个派出去,其实肖教授的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他以这种假装无意问起的方式,试图葱霍钰瑶口中打听掉消息,然后霍钰瑶自己也是刚得知姜沛也报名了,此刻的她人虽在手术台上,可心思已经飘远了,她比肖教授更想知道梁主任会派谁。
另一边的姜沛下了手术台后就立马给梁主任拨了一通电话。
面对梁主任的质问,他淡定地解释着当时的情形,然而梁主任的声音里带着怒气,厉声命令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病人家属就在这儿,你们俩当面对峙,今儿个务必把家属安抚好了,因为这关系到咱们科室的满意度,如果一旦有不满意,将会直接影响到科室绩效!”
姜沛挂断电话后刻意加快了步伐,因为梁主任雷厉风行且利益至上的性格,即便他在此事上有再多的委屈理由,一旦要动到科室利益这个大蛋糕,他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地狱阎罗,统统都按谁惹出来的事谁来负责,科主任绝不背锅!
当他走进主任办公室时,里面坐着的几位齐刷刷地将目光扫向他,他们眼里有不满,也有困惑,甚至还有不服。
病人的几位家属一并起身看向姜沛,毕竟这件事的系铃人是他,家属也正想找姜沛问个清楚。
家属的目的或许是想讨要个交代,又或许只是为了找个人担责从而解决高额的医药费。
“大忙人姜医生终于忙完了?是不是可以抽一点点时间来跟我们说说我爸的情况呀?”那位率先挑衅的男家属阴阳怪气地说道。
姜沛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不满和责怪,他倒也不着急,而是淡然镇定地坐在家属对面,冷漠应道:“你爸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事情是不是应该要有轻重缓急?你爸的情况我早在术前和术后当晚就已经交代清楚了,我不明白你们究竟还有什么疑问?是你们耳聋没听见还是脑子不好使没听懂?”
男家属被他的讽刺言语激怒,怒吼一声:“姜沛!你没有医德!你把我爸害成植物人还在这儿自命清高?你的良心喂了狗吗?”
“放肆!”梁主任拍桌而立,呵斥那五大三粗的男家属,“我给你对峙的机会,不是让你在这儿撒野骂人的!姜沛是我手下的人,你骂他就是在骂我!”
梁主任身为科主任的威严瞬间震慑住了那位男家属,他默默放下叉腰的双臂,站在姜沛面前却不敢直视他,眼神闪烁。
而姜沛也是头一回见梁主任护短,他刚想跟家属理论,没想到被梁主任抢先了一步。
男家属吞吐说道:“我们并不是针对谁,为人子女,看见自己的老父亲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而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痛心的感觉你们能体会到吗?”
他说着说着便呜咽起来,涕泪纵横,伸手朝旁边的人要纸巾。
姜沛沉默不言,他能理解家属的心情,但不能容忍他们以弱者的姿态来道德绑架他人,更何况姜沛自认为在整个医疗救治过程中并未有出过差错。
至于病人转归不好,那是病情的演变与发展二导致的必然结果,通俗来说,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未必救得了他。
家属一味地指责主刀医师,认为是姜沛技艺不精才导致病人术后预后不佳。
姜沛振振有词地解释道:“手术从头到尾都很顺利,期间没有出现任何差错,病人能够活过来就是奇迹,是我的手术拯救了他濒死的性命,但是!术前病人脑疝时间过长,这一直接原因就决定了他醒过来的机率微乎其微!”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愿退让,无奈之下,梁主任只能出面调和。
他以科主任的名义给家属担保,一定会尽力救治病人,至于在整个医疗救治过程中姜沛是否存在失误,尚需调查鉴定。
家属得了科主任的话,倒也识相的暂先离开,而当他们离开后,姜沛转头就问梁主任:“我不懂您为何这样?明明知道他们就是无理取闹的无赖,可为什么还要站在他们那边?”
“姜沛,不是我要站在他们那边,而是一旦家属将此事闹大,哪怕你有理也会变成无理,一旦吃上官司,咱们科室,还有你以后的职业生涯都会染上污点的,你明白吗?”
姜沛别过脸去,心里有千万的不服,奈何梁主任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只能忍。
可当梁主任命令他去给家属道歉的时候,他忍不下去了,厉声驳斥道:“我说过,我没错!”
“你!”
梁主任蓦地愤懑拍桌,斥责他:“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吗?同样的病人若是遇到其他医生,他们绝不会像你这般处理,即便病人的结局是一样,但家属的心境和接受程度绝对不同!”
姜沛感觉自己被人用言语的刀劈在了心上,劈裂了他引以为傲的信念感和那不容践踏的自尊心。
即便对方是他不得不尊敬的上级医师,但不服的他终究是不愿低着头去向那些地痞无赖般的家属认错。
他双手插兜,昂首背对着梁主任,极力平息心中的怒气。
“他要告就让他去告吧!我姜沛做事从来都是按照规范的原则来,不曾有过失误,我也绝不会为了苟求家属的满意度而卑躬屈膝!”
话到末尾,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梁主任能听出来他的委屈和不服。
“姜沛......”梁主任慨叹一声,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你还想顺利晋升职称吗?你还想在神经外科发展吗?你还想要这份工作吗?”
梁主任的一声声质问,如同敲钟人的木锤,重重地打在他这个大而深沉的鼓钟上,姜沛站得板直的脊背骨一点点地弯下来,最后他连身子都站不稳,伛偻着腰背,双手撑在桌上。
真的要这样逼他吗?
梁主任毫不留情面的对他说:“之前的你顶着院长女婿的头衔,背后有叶院长这个强大稳重的后台,除了院长,谁敢动你分毫?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姜沛,我告诉你,别太大自己当回事了,什么海归博士,什么高精尖人才,那都是叶院长给你的机会才能有的,换做别人做他的女婿,这些照样都有!”
背对着梁主任的姜沛,身形微微颤抖着,梁主任的话他无法反驳,但他心里的憋屈无处可诉。
没错,在他人眼中,他就是靠着院长女婿的头衔一路空降至此,因为这个身份,他得到了很多名与利,但同时也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没人看得到背后的他有多努力,无人知晓他一个毫无背景的农村孩子初到美国时曾被人出言讽刺,甚至被人格侮辱!
不会有人知道他为了得到导师的认可,夜以继日地泡在实验室与小白鼠作伴;也不会有人明白他在国外为了做实验发文章,将身上仅有的那点钱币都花在科研上。到最后身无分文的他连吃饭的钱都是得靠在国外餐厅端盘子赚来了的。
他能得到留学的机会的确有叶院长的支持,农村出来的穷小子能在国外顺利留学也的确离不开叶岚在背后的扶持。
但他也是靠自己的努力奋斗才能在规定的年限内顺利拿到博士毕业证,因为他不想被人看作是靠女人上位的空降兵!所以在美国那段时间,无论过得有多艰辛,他在叶岚面前总是只字不提。
可他们这些人,从来就不会看到他背后的努力与辛酸!只会以最恶意的想法来看待他。
想到此处,姜沛内心五味杂陈,他起初还以为梁主任是因为肯定他的能力才将他留在神经外科,他原以为自己尊敬的科主任是信任他、相信他的。
可现在看来,他和那般在背地里暗暗讽刺,甚至在他和叶岚分手后跳出来倒打他一耙的人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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