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滴落的泪珠晕开纸上干涸的墨汁,沈兰姝能感觉到强烈的恨意和恶心,想必她真的爱他。她同冬棋到了前厅,郑姨娘正坐着同沈玉卿叙旧,沈玉卿和梦中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一副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模样。

沈兰姝只有幼时同沈玉卿见过一面,之后便是和盛五年,沈玉卿父亲感染疫病,去世前的绝笔中希望祖母念其可怜就将沈玉卿接回沈家,而她这副模样骗了所有人,骗的所有人都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后来,她却给沈家使绊子。

于是,在沈玉卿走到沈兰姝面前行礼,弱弱地叫道:“兰姝妹妹……”

沈兰姝冷眼瞥了她一眼,心中暗道“真会演”。沈兰姝兀自坐下,留沈玉卿一人站在原地,郑姨娘笑哈哈地下来打圆场:“兰姝啊,这是你玉卿妹妹。”

沈兰姝装作才发现,故意细着嗓子道:“诶呀,是玉卿妹妹,都怪我,我竟将妹妹认做了姨娘身边的丫头,我给妹妹赔礼道歉。”

郑姨娘也不知沈兰姝今天怎么回事,只能打圆场让沈玉卿不要介意,又厉声吩咐下人要照顾好表小姐。

“姝儿,明日你带玉卿一道上书院,卿儿初来乍到,你要好好照顾她。”

“姝儿明白。”沈兰姝乖巧应下,她才不想和梦里一样,明面上针对沈玉卿,败自己名声,还同家人大吵一架。沈兰姝一改高昂的样子,热切地拉着沈玉卿的手,带着她去卧房。

郑姨娘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对身边的半夏说道:“半夏,用库房里的缭绫给姑娘们做几声身衣裳,尤其是姝儿,我看她这身衣服都不合时节了。”

郑姨娘是出了名的才女,平日里除了琴棋书画外,就喜研究各种服饰,一旦得了好看的样式,就给兰嫣和兰姝两姐妹做衣裳,以至于沈兰姝的衣服都塞满了好几个柜子。

而此时的沈兰姝还在为沈玉卿带路,沈兰姝带着冬棋走在前头,沈玉卿和她的丫头绿竹在后头跟着,听着沈兰姝说话。

“左手边是姨娘住的院子,祖母住在后院,祖母喜静,寅时请安即可。”沈兰姝面无表情,越走越快,却带着沈玉卿走马观花似的逛了一遍,小到家里的狗洞的位置,之后才带她到厢房内。

沈玉卿住处早已被下人收拾干净,沈兰姝四下看了看,对她道:“有什么缺的,尽管找姨娘。”语毕,沈兰姝走到门边准备离去,又退回,接着道:“舟车劳顿,早点歇息,明日还要上书院。”

哼,累不死她。沈兰姝记得梦里就因为沈玉卿起晚了,导致她被夫子罚了一顿,如今她巴不得她起晚,她才不愿看着她这副模样。

今夜,时刻本就已晚,沈兰姝带着她走了大半个沈宅,又告诉她寅时请安,虽然沈兰姝没有捉弄她,但她就是存心要折腾沈玉卿。

沈玉卿也看出来了,待到沈兰姝离去,脱掉鞋袜,脚底已磨出血泡。

绿竹为自己小姐不平说了一句“这二小姐存心折腾人”,就被沈玉卿眼神制住。沈玉卿对绿竹说:“以后要小心说话,妹妹也是好心。”

话虽如此说,可她内心早就嫉妒不已,同样是沈家的孩子,沈兰姝如此幸福,反观自己,穿着打扮竟不如郑姨娘身边的婢女。嫉妒与不甘在进沈家时就不断被放大,沈玉卿紧紧地捏着手中的茶杯,原本她只想依靠着沈家,嫁一个如意郎君,而沈家的富庶迷住了沈玉卿的眼,她心中暗自同沈兰姝较劲起来。

次日,沈玉卿一脸憔悴地坐在梳妆台前,似是一夜未眠。绿竹给她梳好头发,她挑了身衣柜里看起来最朴素的衣裳,就去祖母住处请安。

沈玉卿坐着等了良久,就是没见沈兰姝的身影,直到祖母出来,沈兰姝也没出现,沈玉卿心中暗喜。

她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脆生生地喊了声“祖母”,眼神怯怯的,泪水滑落。如若沈兰姝在,定要为她叫好,竟比戏子还演得像。

沈老太太见到沈玉卿时,心中已然不悦,听见她叫祖母,眉头更是紧皱。她是若之抛妻弃子,同外头的勾栏女子所生,沈老太太本就瞧不惯这家人的所作所为,可惜那原配夫人和她的孩子被那人折磨致死。

良久,沈老太太叹了口气道:“起来吧,用点点心。”

没有沈玉卿想象中祖孙二人见面时的痛哭流涕,沈老太太没再开口说话,反而是她身边的锦芳问她“我看姑娘脸色憔悴,是不是下人们没伺候好”。

“一切都好,就是玉卿从未睡过如此软的床,睡得晚了些。”沈玉卿揪着手中的帕子,喝了口茶,又屡屡望向门外,等到锦芳问了“表小姐在看什么”,她才提起沈兰姝,貌似在替沈兰姝说话,却是在说沈兰姝没规矩,“姝儿妹妹许时昨夜带卿儿逛园子累了,起得晚些,祖母不要怪罪姐姐。”

沈玉卿知道大户人家极重礼,虽然沈家是武将出身,但也是家规森严,经常听说这位二小姐因偷溜出去玩而罚跪、罚禁闭,原以为沈兰姝晚起,会被沈老太太责罚,可却听到沈老太太轻飘飘的一句“你不用等她,她不来请安”。

“表小姐,不如先去找兰姝小姐,今日要上书院,可不好误了时间。”

沈玉卿见老太太没要留她的意思,自觉地退下。她今日的小聪明没用到点上,在她离开后,沈老太太才悠悠道:“没规矩。”

另一边的沈兰姝早就吃饱喝足,同姨娘一道坐在前厅等沈玉卿。沈玉卿匆匆赶到,带上郑姨娘为她准备的食盒,和沈兰姝一道前往清风书院。沈兰姝一上车就佯装打盹,绝不给沈玉卿一丝一毫同她说话的机会,她听着着实犯恶心。

清风书院门口,谢家的马车早早就到了,谢长彦执扇而立,沈兰姝一掀帘子就瞧见了谢长彦站在沈家马车前,笑吟吟地看着她说:“兰姝,给你带了望月楼的点心。”

望月楼是近日新开的一座酒楼,从早到晚,望月楼都人满为患,在那里可以见到各种达官显贵,不仅好吃而且神秘,听说它的背后是一位显贵。

沈兰姝对上谢长彦真挚的眼神,想到数十年来的情分仍旧无法割舍,但又想起谢家所作所为……

“进去说吧。”沈兰姝说了这几天同他的第一句话,又向他简单介绍了沈玉卿,反正迟早会见到的。

沈兰姝想着既然沈玉卿喜爱被簇拥被关注的感觉,那就成全她,她这一次不仅不针对沈玉卿,还热切地向书院的其他学子介绍她,夸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夸她才情横溢,而这也极大地满足了沈玉卿的内心,即使她面上十分谦虚。

沈兰姝看着被人群包围的沈玉卿,心想:她若不干那些事该多好。其实,沈兰姝今天的这番话,就是故意捧高她,毕竟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

沈玉卿此前所学终究与书院课业相差甚远,夫子的问题她也难以回答上来,一时间堂下议论纷纷,而沈玉卿原本用柔弱博同情的计划落空,她今日的穿着与举止受到了书院其他姑娘的讨论,由于沈兰姝的原因,她们也不敢放肆,唯有谢令妍眼里掩饰不住的厌恶。

谢令妍是丞相次女,也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主,且常爱同沈兰姝作对。当沈玉卿过来打招呼时,谢令妍根本不正眼瞧她,就对着远处站着的沈兰姝说:“沈家没钱了吗?要不要本姑娘送你点?”

此话一出,沈玉卿脸一阵青一阵白,谢令妍的言下之意就是沈玉卿穿着寒酸,谢令妍想借此刺激沈兰姝,结果沈兰姝嗤笑一声,转头不看她。

“姝儿,妍儿还小,她不懂事。”每当谢令妍和沈兰姝一发生口角,只要谢长彦在,那就是沈兰姝赢,书院的人都习以为常,往往都以谢令妍极其愤怒的一句“我才是你妹妹”结束,出人意料的是沈兰姝站在了谢令妍那边,帮她说了句“就是,谢长彦你怎么当哥的”。

以前,沈兰姝从来都是在谢长彦的偏爱下无法无天,甚至还会在结束后挑衅一下谢令妍,于是她和谢令妍关系越来越糟糕,其实谢令妍不是个心思重的人。而今她帮着谢令妍说话,结果谢令妍又不高兴了,觉得沈兰姝不能说自己哥哥,火药味越发浓重。

王夫子一进门,就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一见又是那三人,闭了闭眼又睁开,说:“难得安静了几日,你们三人出去听讲。”

三个人动作熟练地拿起书本,走到门口排排站着。

沈兰姝离这兄妹二人站得远了些,直愣愣地望着左边的竹林发呆。轻风拂过,竹叶簌簌作响,几片叶子随风在空中翻飞,越飘越低,轻轻地落在清澈的水面。

有片叶子落在了沈兰姝乌黑的秀发上,转眼间就被谢长彦拂落,沈兰姝看见谢长彦手中的叶子,视线逐渐向上,看见谢长彦眼带笑意,他似乎一直如此看自己。

谢长彦长沈兰姝两岁,是在马球赛上认识的。那时皇上还是太子,总是想着各种法子见阿姐,今儿是吃饭,明儿是马球赛的,于是沈兰姝就时常跟着哥哥姐姐到处吃喝玩乐。除此以外,当今的谢皇后亦是常客,谢长彦作为她的弟弟,故而常常露面,谢长彦和沈兰姝年龄相仿,一见如故,二人爬树摘桃、半夜探险、逃学、逛街,让两家人十分头疼。

但不知何时,这份友情变了味道。

日薄西山,天边染上了金色,书院也下了学,谢长彦早上食盒勾起了沈兰姝的馋虫,她自安宁寺回来,还未出过门,而且她想看看望月楼如何在京城站稳脚跟。沈兰姝向来是一个想到什么就去做的人,于是让车夫送她至望月楼。

“回去和姨娘说声,我今日在外头吃。”沈兰姝提着裙摆下车,脚步轻快,“刘叔,你将表小姐送回去吧。”

沈兰姝走进望月楼,同梦中有些出入,小厮将人带到二楼雅座内,冬棋在安排餐食,沈兰姝则摘下帏帽,倒了杯清水润嗓,掀开纱帘,倚在栏边,欣赏楼下的舞蹈,忽然她看见了道熟悉的身影,是微止。

微止思有所感,抬起头就对上了沈兰姝的眸子,看见她的眼睛里逐渐充满讶异,然后露出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转身回到了雅座内,没有一点留恋。

“这是我家小妹,她年少不懂事,请国师见谅。”沈景安也在,清清楚楚地目睹了沈兰姝的举止,只能代妹道歉。

微止爽朗地笑了笑道:“无事,此前见过了。”

“不如,我们就坐兰姝姑娘旁吧!”提议的人正是九王爷,“景安也许久未见兰姝姑娘了吧。”

微止欣然点头,三人就上了二楼雅座内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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