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看着永和宫送过来的东西。永和宫送了五匹布过来,安宁随意拿了一匹看花色,白蔻接过布和沉香两人将其展开,岂料刚展开半丈左右,就见那布匹上出现了道道划痕,似是用利刃将其割裂。
安宁站起身,摸了摸那布上的裂痕,手掌轻而易举穿了过去。她令两个丫鬟检查余下的几匹布,这才发现都是表面看上去光鲜,展开不久里头都破破烂烂,被利刃割得乱七八糟。
安宁勃然大怒:“她这是什么意思?!便是赏赐也没有这般故意恶心糟践人的!”她命丫鬟拿了布,便要去永和宫找王嫔。
顾珂柔赶紧将她拦下:“只是几匹布而已,咱们本也不缺这点东西,犯不上为了这点事儿去寻她。”
安宁看着姐姐:“难不成就这般被她羞辱?她用这样阴柔的手段恶心人,你能忍,我忍不了!”
顾珂柔拉住了她:“你听我一句劝,咱们以后在宫里的日头还长着,还不知要面对多少或阴柔或狠毒的手段,这么点小事你都要闹将起来,岂有宁日?”
安宁拂开了顾珂柔的手:“姐姐,有没有宁日,非你我所能定。我们想过安稳日子,旁人未必能见你我好,放我们过安稳日子。有了初一就有十五,事儿是小事,开了这个口子忍了,以后人人都当毓德宫是软柿子,谁都能踩上我们几脚!你可愿意?!”说罢不等顾珂柔再开口,对丫鬟们道,“去永和宫!”
顾珂柔拦不住她,只好跟了上去。
永和宫里,王嫔已经换下了盛装,梳洗后换了一身常服。她正坐在铜镜前由着梳头丫鬟给她放下头发,周公公来传话:“娘娘,毓德宫的那两位来了。”
“哦?”王嫔神色淡淡地,“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同她们说我要安歇了,有事明日再说。”
周公公道:“奴才瞅着宁昭仪满面怒容,顾贵人在一旁劝诫着,她宫里的丫鬟抱着咱们赏赐过去的几匹布。”
王嫔神色动了动,从铜镜里看向周公公,唇角浮起一丝笑意:“她要来永和宫闹事?那就请她进来罢。”
安宁一行人进了殿,见王嫔一身准备安寝的打扮,看见她们姐妹二人微笑道:“这么晚了,两位妹妹怎么突然来了我这里?”
“娘娘赏赐了东西。我们自然要过来谢恩。”安宁挥挥手,让身后抱着布的白蔻沉香上前。她从沉香怀里抽出来一匹,抓着布的尺头用力一抖一扔,锦缎哗啦啦展开摔落在地,露出里面乱七八糟的裂痕,“只是娘娘赏的这东西,我们无福消受。”
她一边说,一边又抖开了另外几匹,皆是破破烂烂,展开后惨不忍睹。安宁踩在破布上对王嫔道,“这样的好东西,谁敢用?”
“这是怎么回事?”王嫔皱眉看向一旁的香巧,“让你去毓德宫送东西,你怎么挑了些陈年的布,这都朽坏了!你便是这么办的差事?!”
“娘娘,冤枉啊。”香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的吩咐,奴婢哪儿敢不好好办差?这些是奴婢亲去库房挑选,今年新贡的新色新花纹的云锦,奴婢检查好了才送去的毓德宫。至于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奴婢也不知啊!”
“你不知?”安宁冷笑,“你这意思,是我故意弄坏了锦缎来陷害你们不成?!”
“宁昭仪。”王嫔声音冷了下去,“你的意思,这事儿是本宫刻意为之了?!”
安宁丝毫不退地迎着王嫔的目光,针锋相对:“是不是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
王嫔神色一沉:“你可有实证此事是本宫为之?!本宫好心赏赐新贡的云锦,倒惹得你们来大闹一场!你未免也太恃宠而骄,不将旁人放在眼里!”
“你表面端庄大度,实则为人心胸狭窄,小肚鸡肠!”安宁冷冷看着王嫔,“这般阴柔恶心人的手段,你敢做,怎么不敢认?你当这般羞辱我姐妹,我们便会暗地里隐忍不成?!”
乾清宫里,周嫔刚刚被送进内殿。她被送过来,在宫女们的伺候下沐浴后裹在一床厚厚的被子里,人鱼一般被送上了龙榻。她心里忐忑不安,止不住地紧张,平躺着看着龙床明黄色的幔帐顶,感觉到心脏砰砰乱跳,安静等待明帝的到来。
一旁的偏殿内,明帝还在看着折子。黄大伴进来通传:“圣上,周嫔娘娘已经到了。您也看了一天折子,是时候安寝了。”
明帝放下手里的折子,捏了捏眉心,神色间隐见疲惫,他站起身,穿过长廊和天井回了寝殿。周嫔听见寝殿的门被推开,心里更加紧张,含羞带怯地看向宫门的方向,见明帝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寝衣步入殿内。
他身量高,肩宽腿长,因着平日里习武的原因,虽然看着略显清瘦实则肌肉结实。烛火下他清隽的脸淡漠的眼神都让她的心砰砰乱跳,却不再是因为不安,而是羞怯期待。
她轻声开口,声音娇媚,柔软蕴含着万般情意:“圣上。”
明帝刚在龙床边落座,外面传来黄大伴的声音:“圣上,白姑姑来了。”
明帝闻言起身,一声不发地走了出去,周嫔不敢问也不敢动,只得在龙榻上继续等着。
白薇候在偏厅,见着明帝矮身行礼,匆匆开口:“圣上。王嫔娘娘赏赐了故意弄破的云锦给顾贵人。宁昭仪拿了锦缎去永和宫寻娘娘评理,言语间二人起了冲撞,王嫔娘娘斥责宁昭仪和顾贵人目无尊上,要责罚她们。奴婢不敢耽搁,只得逾矩前来报信。”
明帝眉目一沉,看向黄大伴:“过去看看。”
黄大伴赶紧命人准备软舆,自己则匆匆取来常服替明帝更衣。
周嫔还在空无一人的内殿里等着,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进来几个太监,一言不发地又将她抬起,在她的满心不解中将她送回了启祥宫。
待几个太监退下,才来了一个乾清宫当值的老嬷嬷:“娘娘,圣上吩咐了一声,他今儿个尚有旁的事情要处理,还请娘娘回宫早些安歇。”
等到人都离开,周嫔才坐起了身。丝缎般的长发从她光裸的皮肤上滑落,她拉起被子遮住自己,咬了咬唇满心不安。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圣上将她从乾清宫送回了启祥宫?
她开口唤来了自己的贴身宫女予瑶:“你想法子打听打听,今夜宫里出了什么事。”
予瑶领命而去。
永和宫中,安宁的话让王嫔动了真火。她的目光放在中宫宝座之上,如今安宁说她表面端庄实则心胸狭窄小肚鸡肠,这样的话要是传了出去,于她极为不利。
她板起了脸,冷冷开口:“宁昭仪,本宫好心赏赐,你却来本宫宫里闹事。原是念着你年纪小,不想同你多做计较。如今你却这般出言不逊目无尊上,本宫不罚你却是不行了!”
“你罚我?”安宁冷笑看着她,“便是要罚,那也是太后同圣上的事!你我同为嫔妃,你有什么资格罚我?今日之事,我不亏半分理,若是旁人得知,还不知怎么看你这种下作恶心人的手段!”
王嫔心中怒火升腾,一拍椅子扶手:“本宫是嫔!是一宫主位!原也有职责协理宫务!你在我宫中这般无理取闹,本宫如何罚你不得?!”
“娘娘息怒。”顾珂柔上前劝解,“宁昭仪也是一时怒火攻心失了分寸,还请娘娘见谅。”
“你们姐妹两,打量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能免过责罚不成?!”王嫔面色如霜,“来人!将她二人送去柴房!本宫倒要看看,本宫今日能不能罚她!”
殿内正剑拔弩张,外面传来一声通传:“圣上驾到~”
殿内几人皆是一怔。王嫔赶紧起身迎驾,见明帝大步进了内殿。他的视线先落在安宁身上,见她安然无恙神色便缓了许多,放慢了步伐缓缓上前。
殿内诸人纷纷行礼,安宁快走几步到他面前,眼里满是委屈和愤怒:“四叔,我……”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牵着她的手同她一起走向主位落座,让她安安稳稳地站在自己身旁。他进殿后虽然没有说半个字,但行动明明白白地宣示了对安宁的保护姿态。王嫔原也迎了上去,奈何明帝半点眼风都没有给她。她心里十分不安:“圣上,您怎么过来了?”
明帝目光落到地面已经被踩得乱七八糟的云锦上,看着上面乱七八糟的划痕:“糟蹋东西。”
王嫔面色一白,低头退到一旁,不敢多言。
安宁受了半宿气,这会儿见了明帝,眼眶微红,倔强地站在他身侧:“不是我弄的!这云锦送到毓德宫的时候,一打开就已经是这幅模样。我实在气不过,才来问王嫔娘娘,若是诚心赏赐,为何又要这般暗地里羞辱我姐姐!”
顾珂柔上前在明帝面前跪下:“圣上,此事皆因臣妾而起,宁昭仪乃念及手足之情,是臣妾的不是!”
明帝虚抬了一下手:“你起来吧。”
顾珂柔起身,站到了安宁身侧。
明帝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王嫔,王嫔心里惴惴,强笑着同明帝分辨:“圣上,臣妾也不知为何会这样。香巧在库里好生检查了才送去毓德宫……”
她在他平静地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不可闻,垂头跪在了他面前,不敢再替自己分辨。
香巧眼见情势不对,从后扑了出来,噗通跪在明帝面前叩头:“圣上!此事同王嫔娘娘无关!是白日里宁昭仪对娘娘无礼,娘娘心善不同她等计较,夜里还要送赏赐过去。奴婢实在气不过,这才私底下拿了利刃将云锦划烂,想着她们接了赏赐也不敢声张……求圣上恕罪!求圣上恕罪!”
明帝的视线落到香巧身上,又慢慢抬眼看向王嫔,那眼神看得她心里发寒,毛骨悚然,不由得紧紧捏住了手里的帕子。
片刻后他站起了身,对王嫔道:“既然你宫里已经有人出来领了罪,你说你是一宫主位,有协理宫务之责。那就将此事交给你,朕看看你如何处理。”
说罢不再多留也不多看她一眼,迈步向外走。他手里还牵着安宁的手,安宁不得不快步跟上。
她边走边扭头看了王嫔一眼,这一眼里有讥讽有嘲笑还有淡淡的怜悯,像一把看不见的利刃扎入了王嫔的心口。
等到众人都离开,王嫔颓然坐下。香巧膝行到王嫔身旁:“娘娘……”王嫔苦笑,轻声开口:“知道什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么?这就是了。”
安宁被明帝拉出了永和宫,明帝叫来软舆先行送顾珂柔回宫,却扣下了安宁没有放她离开。
“四叔。”安宁低着头看着他握着她的手,“是不是我来永和宫惹你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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