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嫔主持祭天仪式回宫后不久,太后下了懿旨,册封她为惠妃。她成为了真正的后宫第一人。一时间惠妃风头无两,整个后宫的嫔妃们都去恭贺逢迎。
宫里的下人们更是将奉承做到了极致,一副以她为后的架势。敬事房重新做了惠妃的牌子,管事亲自送到永和宫请她过目。惠妃看了一眼,别的牌子只有花纹和名字,名字用朱漆漆过,牌位涂有绿漆。妃位的牌子上有鎏银的花纹,这般放在一众绿头牌中十分显眼。
她眼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敬事房的管事道:“惠妃娘娘,这牌子都是咱们最好的师傅精心打磨了又打磨的,只盼娘娘能万事顺意,永承圣宠。”
“会说话。”惠妃看向身侧的香巧,“赏。”
香巧一个眼风,小宫女们捧来了赏银交给管事。管事笑得不见眉眼,嘴里连连说着吉祥话。
惠妃听完了他车轱辘一样的恭维话,开口询问:“圣上这些日子,都翻了哪些人的牌子?”
“回娘娘的话,圣上翻的妃嫔不多,除了您,周嫔娘娘,只得一个白选侍,噢,如今已经是白才人了。她从储秀宫出来,挪去了启祥宫与周嫔娘娘同住。”
惠妃眉头微蹙:“圣上还没有翻宁昭仪的牌子?”
管事公公回道:“宁昭仪在围场中了毒,如今还在调养身体,绿头牌早就撤下了。一直没有复牌。”
惠妃看着管事公公:“我看你是个机灵的。”她给了个眼风给香巧,香巧笑盈盈地上前,单塞了一锭金子在他怀里:“日后有事儿还要多仰仗公公。”
“不敢!”管事公公赶紧跪地叩首,“能为娘娘做事是小的天大的福气!”
敬事房的人离开以后,姚贵人和江贵人又恭贺了惠妃一回。惠妃意兴阑珊:“外人看着我风光,你们还不知么?这个妃位并非圣上属意,而是太后所定。圣上的心全在宁昭仪那里。她进宫多久了?两个来月了吧?进宫这么久都没有侍寝,圣上还这般宠爱。这若是有朝一日……这后宫只怕是她一人的天下。”
姚贵人道:“娘娘,只要有太后一日,您这宝座便稳如泰山。”
惠妃看着从殿外投进来映在地面的光影栅栏没有说话。
江贵人轻轻道:“终究是个祸患。先帝当年偏宠邓贵妃,太后娘娘也曾一度被欺压得幽居深宫,我看咱们圣上疼爱宁昭仪这个模样,同先帝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宁昭仪这个张狂的性子,邓贵妃如何能及她万一?她若得势……”
姚贵人侧身看向江贵人:“也不知她有没有这个福分?我看她身子就不太好。听说入宫前还曾落水,请了抱病免选。如今这病也养了有一阵子了,也没见着好?”
惠妃仄仄道:“那金环蛇毒性猛烈,哪儿那么容易就能拔清余毒?我看她运气倒挺好,若非遇到摩诃世子恰巧有解药,如今只怕坟头的草都一尺高了!”
江贵人悠悠道:“恐怕她是身子单薄,承不起那么大的福气。这一病,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娘娘不妨安心再看看,或许老爷天就给她收了呢?”
姚贵人听江贵人话里有话,没有摸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询问地看向她。江贵人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头吃了一口茶,并未言语。
明帝掠过大殿,进了毓德宫的寝殿。顾珂柔见着他前来,起身行礼。他微微点头,视线落到躺在榻上的安宁身上:“她这是又睡了一天?”
顾珂柔的神色间带着隐有:“是。昏昏沉沉的,中途虽然醒过一两次,也不过只撑了小半个时辰就又睡了过去。”
明帝坐到安宁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入手寒凉:“太医来看过没有?”
顾珂柔道:“来过了,只说是余毒未清,伤了内腑,旁的没有多言。”
安宁回宫之后,莫名变得嗜睡,刚开始还当她是因为中毒后身体虚弱所以精神不济。养了这段日子她昏睡的时候越来越长。明帝这几日来探她,来了十次只有三四次遇着她清醒,余下的时间竟都沉睡着。
“宁儿。”明帝微微俯身轻唤,“宁儿?”
安宁缓缓睁开眼睛:“四叔,你来了?”
他扶着她坐起身,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软垫让她依靠着:“你可有觉得什么不适?”
安宁摇摇头,没什么精神地开口:“就是困,总想睡,总觉着怎么睡都睡不够。”
明帝同黄大伴道:“宣曹院判来。”
曹院判拿了安宁的脉案仔细看了又看,又细细替安宁把脉,他神色间的疑虑没有逃过明帝的眼睛:“宁昭仪如何?”
“回禀圣上。”曹院判道,“原本为昭仪请脉的医官判断十分准确,老臣看过他记录的脉案和开的方子,以昭仪的情况,早该清除了体内的余毒才对。可从脉象看,昭仪中毒不浅,且毒入肺腑。此毒让人困乏嗜睡,初期并无其它症状,待累积到一定程度却会立刻毒发身亡,药石难救。且下毒之人拿捏准了时机,毒性被昭仪体内的蛇毒掩盖,实在阴毒。”
明帝神色一凝:“你的意思是,昭仪昏睡并非因蛇毒的缘故,而是有人刻意加害?”
“非蛇毒所致。”曹院判捋了捋胡子,“老臣随师父游历时曾去过皖南一带,这是从当地一种特有的藤蔓汁液里提取的毒素,若量拿捏得好,对失眠之人有奇效。若用得过量,就是剧毒。此物极其罕见知晓的人不多,老臣也是少年时恰好见过方知。”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明帝缓缓捏紧了拳头。
曹院判说完不敢抬头,深知此事恐怕涉及了后宫的阴私。此时保持沉默才是明智之举。
“劳烦院判亲自看顾昭仪。”明帝缓缓开口,“先替她祛毒。”
曹院判拿了银针去做准备,一旁的白薇上前双膝跪地:“是奴婢看顾昭仪不周,请圣上降罪!”
明帝微抬手手示意白薇起身:“朕知你尽心竭力。你且好好照顾着昭仪,将功补过。”
顾珂柔眉头紧皱:“曹大人方才说此药需累积到一定程度毒发,可见这药也已经下了一段时日。宫里防备得这般严密,毒是怎么下进来的?”
明帝沉声道:“既然能无声无息地看准这个时机下在她身上,想来是有内应,才能做到这般不知不觉。这些日子多留些心,想法子把这内应揪出来。”
毓德宫里人伺候的人不多,原本进来的每一个人都是经白薇和陈公公精挑细选才得以入内。顾珂柔从储秀宫挪出来与安宁同住之后,内务府指派了几个人过来伺候,按品级有一个管事姑姑、一个贴身宫女、两个粗使宫女、带两个徒弟的掌事公公共七人。
如果除了纰漏,内应大概率是这七个人之一。这些日子毓德宫表面上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实则陈公公和白薇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地盯着宫里的这些人。
宫里的小厨房毓德宫的宫人平日里并不可随意出入。但负责清洗餐具的宫女会用木盆将器具装了在侧院的井边涮洗。顾珂柔下面一个叫桑叶的粗使宫女与负责清洗餐具的宫女丁香交好,得空会去帮她,两人一边洗一边聊天,很是姐妹情深的样子。
桑叶帮丁香清洗干净了餐具,会帮她一起把木盆抬回小厨房,然后把东西一一摆放回厨房的柜子里。
桑叶正同丁香一起往柜子里放碗筷的时候,小厨房的门被推开,陈公公带着两个徒弟站在门口,小厨房里的两人一惊,随即向着陈公公行礼:“公公。”
陈公公挥了挥手,两个徒弟上前拿住了桑叶,一个用东西堵了她的嘴,一个将她双手反剪在背后捆住。陈公公看了看吓得不知所措的丁香:“走吧,你也随着我们走一遭。”
两人被带到暖阁,一抬头见明帝正坐在其上,桑叶吓得腿都软了,两个小太监一松手她就瘫软在地,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说罢。”陈公公对桑叶道,“你怎么把毒下进去的?”
桑叶抖抖索索说不出话:“奴婢……奴婢……”
陈公公凉凉道:“既然拿了你,便知是你所为。你若是好好交代清楚,一人做事一人当,取了你的性命就是。若是还要挣扎,那便是灭九族的事情,你自个儿好好想想。”
桑叶抬头看了一眼,满眼明黄的龙袍和明帝阴沉地怒容,她不敢再看,磕头如捣蒜:“奴婢交代!奴婢交代!”
桑叶从头上取下一朵簪花:“都在,都在这里。”
陈公公接过那簪花转交给明帝过目。明帝拿起来看了片刻没有瞧出端倪。桑叶道:“奴婢这簪花,用毒汁浸泡过。每次帮丁香清洗餐具时,奴婢会趁机将绒花弄湿,然后趁着去放置餐具的时候,把毒汁挤到昭仪熬药的罐子里。”
丁香闻言啊了一声,面色惨白地匍匐在地不停磕头:“圣上饶命!奴婢不知!”
明帝就着灯火看那簪花,果然绒花是湿的。他放下发簪:“谁指使的你?”
丁香颤抖着,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供了出来:“是江贵人身边的嬷嬷让奴婢去做的这事。奴婢的父亲在温国公麾下任职,奴婢实在不敢不从。”
明帝点了点头:“好。”他看向黄大伴,“去请江贵人来。”
江贵人被请到毓德宫,一见明帝端坐其上丁香跪在下头面色便是一白,仍强笑着同明帝行礼:“臣妾参见圣上,圣上万安。”
明帝拿起那发簪用力扔到了江贵人面前:“你可知此物?”
江贵人拾起发簪看了看:“臣妾不知。”
明帝问丁香:“是哪个嬷嬷?”
丁香迟疑地看向江贵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后者咬咬牙,出来噗通跪下:“圣上!是老奴有心寻仇,此事与贵人无关!”
明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嬷嬷猛磕了几个响头:“老奴原是三公子的奶娘!三公子大好的前途,就因与昭仪马球武斗,落了个右手残疾!老奴实在恨昭仪,这才寻了机会报仇!”
嬷嬷话音未落,明帝一挥手,桌上的瓷瓶茶盏都飞了出去,砸在地上碎了满地。满屋的人都跪了下去,口称:“圣上息怒!”
明帝笑了笑,眼神冰冷:“报仇?你好大的能耐,能弄到这罕见的毒汁,又好大的能耐,能买通毓德宫的宫人。我且问你,你下的是什么毒,从何而来?”
嬷嬷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得不停磕头。
明帝将视线转向一旁面如死灰的江贵人,他的目光击溃了她,江贵人匍匐在地:“圣上饶命!”
世子府里,摩诃正在练字,心腹悄然进了房间道:“世子,宫里传来消息,江贵人被剥去了等级封号打入了冷宫。”
摩诃手中一顿:“事情败露了?”
心腹道:“是。”
摩诃缓缓落下一笔:“那就走下一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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