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护卫来得极快,那些杀手们眼见不敌,果断转身窜逃。
护卫首领进了酒肆看见安宁笑盈盈地站在二楼,上前行礼:“县君受惊了!还请县君在此稍后,属下这就派人来护送县君回府。”
安宁点了点头,护卫首领急匆匆去安排人手。伯言见不再有威胁,收了刀上楼:“你既然有护卫相送,我也不便多留,告辞。”
安宁叫住了他:“你救了我,若是同我回府,我爹娘一定会重谢。你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伯言看着下面匆匆赶来的护卫队:“我的身份不方便去府上,若是去了,徒给顾城主带去麻烦,还是不去的好。”
听他如此说,安宁也不再强求:“你住在哪儿?在此停留几日?”
“我就住在官驿,原打算再过两日就动身回京。”
“好。”安宁道,“明日中午你我在此再见一面,我请你喝酒,稍作答谢今日之事。”
伯言应下:“那就一言为定。”
安宁一回府,就被叫去了正院,李月桦看见她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好一顿打量:“吓着了没有?有没有伤到哪里?”
“娘。”看见母亲焦急担心的样子,先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安宁抱住李月桦仰头看她,“我没事,你别担心。”
李月桦轻叹一声,将女儿从怀里拉出来站好:“方才侍卫来报,我吓得心都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幸好你平安无事。”
安宁四处张望:“爹呢?”
“你先去梳洗换身衣裳吃晚膳。”李月桦嘱咐女儿,“你爹去处理外头的事情,今日要晚些回来。”
安宁依言去水房泡澡。白蔻放了一大桶热水,她舒舒服服地靠坐在木桶里,任由两个丫鬟不停地将热水浇到自己身上,水面上漂浮着新摘的花朵鞣制的花瓣,被热气一蒸,满屋都是淡淡的花香。
“今天可吓死我了。”白蔻一边用木瓢舀热水一边低声抱怨,“那些贼人拿刀扑过来的时候,我腿都软了,明明想逃来着,就是一动不能动,幸好沉香姐姐从旁边推了我一把。”
沉香轻轻往安宁身上打着香腻子:“姑娘,今日那个伯言,算不算英雄救美?”
白蔻顿时来了精神:“真的呢,姑娘,今儿个就像画本里的桥段一样。”
安宁拈起几片花瓣嗯了一声,脑海里回想起伯言的样子,尤其他在楼梯口劈手夺刀转身对敌的那一幕。大宁的男子在她的印象里一向拘谨有礼,偏偏这个伯言身上有一种压抑不住的野性,很特别,明明让人觉着危险,可又忍不住想接近。
安宁问白蔻:“虎子哥怎么样了?”
刘金虎被少布打伤,下午留他在府里上药,所以去市集的时候没有带他。
白蔻道:“只是点皮外伤没有大碍。大夫说了,伤口不要沾水,上几日药就能痊愈。”
安宁放下心来,今日若是刘金虎在,那些贼人压根没机会近身。这也给她提了个醒,城内也并非万全,这些日子同少布起了龃龉,要时刻注意安全才是。
他上门来寻衅,她动手反击,他竟然想要她的性命。安宁趴在木桶边,享受白蔻轻轻替她搓背。这仇算是结下了,他敢动手,她也定然不会让他讨了好去!只是他毕竟是金帐王庭的王子,想要报复却也不易。
安宁突然回头问身后的白蔻:“秋狩还有几日?”
白蔻算了算日子:“后日就是最后一日了。”
安宁点了点头,放松地眯起了眼睛。
伯言回到城东的驿站,刚进门就见一众属官起身迎了上来,后者一脸焦急:“世子,你这是去了哪里?下官好一顿找,听说城里起了乱子,可担心死我们了!”
“不过是觉着气闷,所以出去逛了逛。”伯言轻描淡写略过了他们的询问,“我这不是平安无事回来了?”
“世子。”左长吏跟在伯言身后,苦口婆心的劝道,“这里不同京城,您身份特殊,那些人都将您看作眼中钉肉中刺,您要以自身安危为上,可不要给贼人可乘之机啊!”
伯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温和笑道:“我记住了,我不会再擅自行动,长吏不必多虑。”
他进了房间闭好房门,转身去推开了内寝的窗户。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黑衣人鱼贯翻过窗户入内,为首的上前行礼:“主上!”
伯言点了点头:“今日的事情办的不错,可有留下什么首尾?”
为首的摇头:“未曾。主上放心,我等做得干净。那少布在酒宴间出言要寻仇顾家,咱们不过是抢先动了一步。有他大放厥词在前,咱们又做得利落,不会牵连到主上身上。”
“好。”伯言沉思片刻,“还有件事情要交予你去办。这件事不需要人多,但需仔细些避人耳目。”
首领双手抱拳:“主上尽管吩咐。”伯言低声吩咐了几句,首领应下,“主上放心,小的定然办的妥妥帖帖!”
伯言点点头:“去吧。”
几人行礼告辞,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安宁穿着常服趴在临窗的炕上看画本,白蔻推门进了屋子:“姑娘,老爷回来了。”
安宁闻言起身下床,奔向前院去迎父亲。
她披散着一头柔顺的长发,身上穿着纯棉的白色裙裾,脚上穿着一双月白色银线暗绣的软鞋,月光下仿若从海棠树林里冒出来的精灵。顾林书停下脚步,由着女儿扑到他怀里,埋首在他胸前:“爹!”
她声音里带着委屈。他低头温声询问:“先前在市集,是不是吓着了?”
安宁抬头看着父亲:“那些贼人,抓到了么?”
顾林书摇了摇头:“这帮人狡猾得很。扔了武器趁着人多混在百姓里难以分辨,让他们侥幸逃脱。”
他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安宁告状:“还用查么?定是少布为了报复我!爹,这少布好狠毒的心思,他欺负我便罢了,如今还想要我的性命!”
顾林书没有说话,牵着女儿到了书房:“你肯定是少布?”
安宁告状:“我看得真切,那些人深眼眶高鼻子肤色晒得棕黑,都是外部人,用的武器也是弯刀。不是他的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城里向我动手?!”
顾林书沉吟着没有说话。
他心里也怀疑是少布报复。但是少布虽然鲁莽狠毒了些,应该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公然向安宁下这般的毒手。
“爹。”安宁走到顾林书身旁抱着他的胳膊,将脸贴了上去娇娇绵绵地开口,“他这般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
顾林书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别急。他若是敢动手,我自然会要金帐王庭给个交代。”
少布被安宁狠狠打了一顿,伤倒不重,只是大失脸面。他回了王庭后气呼呼地传了医官来上药,随后同一众追随他的人狂饮了一场,酒醉时嚷嚷着定要向安宁讨回这个场子,又胡言乱语说了些旁的不清不白的话,最后拥着一众美貌侍女醉了个天昏地暗。
顾林书使人来金帐王庭问询市集袭击的事情,乌日更得了消息急匆匆赶去儿子的王帐,一掀开帐篷的幔帘,一股浓烈的酒气和着一些暧昧的膻气扑面而来。她等眼睛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定睛一看,顿时气得脸色铁青。王帐华丽的羊毛地毯上,少布同一众男男女女光溜溜的抱在一起,肢体交缠横七竖八地睡着。
乌日更怒从心头起,左右看了一眼,取下了墙上挂着的马鞭,不分青红皂白噼里啪啦打在众人身上。
这些人都没有穿衣服,乌日更气急下手又狠,马鞭落在身上就是一道小孩胳膊粗的紫痕,一时间众人哭爹喊娘地醒了过来。少布醉醺醺地正要发脾气,一看是自己自己母亲,顿时耷拉了脑袋跪好:“母妃!”
旁人都不敢逃,纷纷在少布身后跪好。乌日更指着门口:“都给我滚出去!”
闲杂人等顾不上穿衣服,一个个光溜溜灰溜溜地跑出了帐篷,只余少布一人跪在原地。
“我问你。”此时乌日更暂且顾不上别的,“你是不是让人去向顾安宁寻仇了?!”
少布酒还没醒,身上被鞭子打得火辣辣地疼。他龇牙咧嘴地抚摸着自己身上的鞭痕,脑子还糊涂着:“儿子……儿子不记得了。”
乌日更折了手里的马鞭:“你好好想清楚!”
少布绞尽脑汁,奈何酒醉得实在厉害,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下令,但依稀记得自己在酒宴时说了要寻仇。
乌日更骂道:“今儿个下午,顾安宁在市集上遇袭,有人要她的性命!你这个天杀的,是不是你喝多了稀里糊涂干下的蠢事?!”
少布一梗脖子:“便是儿子下的令又如何?!她那般折辱我,我恨不能扒了她的皮!”
乌日更扔了手中的马鞭,上前用力打了少布一耳光,指着他的鼻子喝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无端端地,为何要同顾家结仇?!”
少布被打了这一巴掌,怒从心头起,捂着脸跳了起来:“我能看上她,是她的造化!那个贱人竟然同额尔那个狼崽子不清不楚,我去教训自己的女人,有什么不可?!她竟然敢动手打我,她竟然敢动手打我!”少布越说越怒,浑身皮肤涨得通红怒吼着,“我就是要她的命!”
少布阴鹜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双眼血红:“我不仅要她的命,我要整个宁国都给她陪葬!我要杀光宁国的男人,奸辱宁国的女人!我要给他们所有人都烙上兽印,让他们和猪狗一样被宰杀买卖!”
乌日更震惊地看着发狂的儿子:“你……你疯了!”
眼看着儿子神智不清,乌日更不敢再刺激他,只得唤来几个心腹牢牢将他看住,自己去刹什那处周旋。
乌日更走得急,没有注意儿子的王帐外头守着一个侍卫。那人将方才少布嘶吼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眼看着乌日更急匆匆去向草原王回话,他转身隐入了黑暗中。没过多久,方才少布的那些疯言疯语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王庭里传布开来。
一个时辰后,消息传到了顾林书面前。
来送信的人恭敬地弯着腰,双眼注视着地面不敢抬头看面前的人:“我们大首领说了,王庭日后由这样的人来掌舵,实在非他所愿。我们大首领只想着和平共处,借着您的贵手多挣些银两,改善族人的生活,他极不愿意看见战火再起。”
来人是拓罗河部大首领哈仁的心腹。
顾林书点了点头:“有劳大首领传话,这份心意我记下了。”
来人再度恭敬行礼退了下去。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油灯,顾林书注视着燃烧的灯火,微微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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