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诃知晓,大宁不会将安宁赐婚给少布。
明面上中军只有十几万人马,但是凌云州七城的那些青壮年,三年一换防,若起了战事只要换上装备拿起武器从民转军只是呼吸之间的事情。实际上他手上握着的兵马将近百万。大宁王朝或许并不知晓中军真实的数字,但凌云州远在西北,一旦顾林书和王庭有所勾连,大宁朝廷便处于了危境之中。
在京城的太师府众人,何尝不是大宁用来制衡顾林书的人质?无论如何,顾安宁和少布的婚事于大宁朝廷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她一时起了小性子当众将少布狠狠打了一顿,倒给了朝廷一个另择他人赐婚的好借口。
只是他想要娶她获得中军的支持,这条路远比少布更加难走。
他还没有想到法子怎么去继续接近她,她却来了京城。
他不好主动去寻她,一直暗地里注意着她的行踪。发现她去了城北的市集,他便特地赶了过去将自己置于她的视野之下,让她寻着他“偶遇”。
他当日的不辞而别反而引起了她的兴趣,让她对他恋恋不忘。机敏聪慧如他,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于是他着意制造更多的机会同她相见,能持鞭殴打王子少布和胆敢和他单独相约摸去王帐下药的少女如何能拒绝这样充满了刺激的引诱?她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同。
鱼儿上钩了。
于是长兴侯府相聚,荷塘孤舟孤男寡女,他坚定地打破了男女间的安全界限,拥吻了她。
只是想要诱惑猎物的猎人却没想到自己也被撩起了心火。她迷蒙湿润的眼睛,未解世事的眼神,让他产生了极大的满足感和占有欲。他是引领她碰触这个新天地的第一人,他在她洁白如纸的情感书页上落下了第一笔。
他刻意引诱她对他坠落沉沦。性是最快速打开两人亲密关系的通道。他着意让她落到**的陷阱里去,她果然对他神魂颠倒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冒着名节尽失的风险,孤身在国公府后院同他相会。
只是这通道并非单向,而是双向的。在她沉沦的同时,他也落入了她的温柔乡里。
他告知她缓一缓再见,不想烈火烹油,引得自己□□焚身。却不曾想他没奈住思念撑了船去寻她的时候,她也心有灵犀的等在那里。
她软软的身体撞入他怀里的瞬间,他的心也塌了一个角落。她将兽牙手串戴在他手腕上的时候,他从心里涌上来一股冲动,不要再去想什么回王庭争王位,若是真能娶了她,就这么陪她留在大宁也未尝不可。
可是想起还在等待他的母妃沙河台,想起被乌日更打压的那些族人,想起他两岁时就被生生逼着到了大宁做人质的种种,那翻起来的热血又一滴一滴的凉了下去。
他要让自己清醒,让自己断绝被她影响,因此同她断了几日联系。这几日他同京城的一众纨绔子弟夜夜笙歌,酩酊大醉,可眼前的歌姬歌喉再美,舞姬身姿再曼妙,都难以比上心中佳人半点。
越是压抑,越是反弹。
数日后相会,他终究是失了理智。这么长的时间都是他紧守着那条界限。懵懂如安宁,只知道任他予取予求。可就在他和她眼看着要突破最后界限的时候,却被她的丫鬟撞破。
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守住秘密。他在她面前杀了人,将那丫鬟按进湖水中溺毙。
他回头看见她看他的眼神时心里一沉,他知道,他失去她了。
她开始躲他。当他想尽办法在隋明寺又见了她一面时,昔日两人间的温存已经荡然无存。即使他刻意引诱,她对他充满了拒绝。
那便缓一缓吧。
逼得太紧,反而容易让她心生反感。该说的他也说了,只说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名节。将她放在那里冷上一冷,她日思夜想,慢慢内耗着就会渐渐被对他的思念压倒恐惧,时间最能修正所有不好的东西。等事情淡去,她自然会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如果一切就这么持续下去,应该会是这样。
人算不如天算,安宁原本没到选秀的年龄,他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谁知宫里增开了一次选秀,她进宫了。
那道高高的宫墙如天堑般隔开了彼此,此生两人再无任何可能。
她的出现就像是他要回王庭路上遇到的一个希望。希望破灭,他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就在他在京里继续筹谋的时候,外界起了各式传闻。新进宫的宁昭仪跋扈,又在宫中纵马、又豢养猎鹰伤人。明帝对她娇宠,竟由着她不守宫规。
这倒是她的性子。他听见传闻时不由得摇头失笑。原本以为她进宫后一定会被拘着性子处处小心,却没想到……
他脸上的笑容变淡消失。她能这般骄纵的依仗是因为那个处在王座上的男人一心的宠爱。
这本来应该是他给她的东西。
那一瞬间心口有什么东西碎裂,他从来没像此刻这般那样渴望权力。
此后传闻的风向突然一改,从抨击安宁转为抨击明帝,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王太后执政十几年,王氏家族依附在大宁已经枝繁叶茂。明帝如今年近十八,已经到了要亲政的紧要关头。
如铁桶一般的大宁王室出现了裂痕。
安宁的猎鹰海翼失踪,宫里派了人在京里大肆寻找。
他看见了机会。原本已经放弃的希望又重新点亮。
只是这一次他不可用自己和性再去引诱她。但是曾经的一段情,也是他能利用的筹码。
若有她在宫中做内应,时常在明帝面前陈情他回王庭和同少布相争的好处,他未尝没有希望。既然阴谋不可,那就用阳谋。
于是他抓住机会送回了海翼,借此送礼、献艺、在她面前终于表明了自己王庭世子、大宁人质的身份。
他特意排了一出戏《离归》,倾诉他对她突然进宫、被拆散后的痛苦和思念。他要唤醒她对他的愧疚。她却冷漠而疏远。
他决定冒险,借着春猎祭天的机会,悄然同她见面。
她在他怀里泪如雨,他哄着她,可此时的他心的外层已经生出了一层硬硬的茧子,并不会再为她所动。他想的只是如何打动她,如何让她情绪因为他而波动,让她能够成为自己的助力。所以他指责她不辞而别,不曾给他任何交代。
她用一种他不曾见过的眼神看着他,反问:“你若真心喜欢我,一早便该堂堂正正去我家提亲,而不是引得我私自出去同你相会,险些犯下大错!你若真心喜欢我,为何不为我的名声着想,为何不告知我你的身份?每次都是你来同我私会,一直到出了事我都不知你到底是哪家的世子!你怪我对你没有交代,我上哪儿去寻你,如何给你交代?!你这般行径,可有真心半点为我着想?!”
被看穿了。她的话他无法反驳,只得继续骗她:“我来寻你,是想告诉你。若你愿意,我便想法子带你走。”
“去哪儿?”她凄惶地看着他,“走?我走了,置我家人于何地?!”
事情过去这么久,她慢慢地看穿了他的冷酷和自私,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满眼都是他,对他没有任何怀疑,将自己全然交托给他都可以的那个安宁了。
他竟然不知如何面对她。
可他离开后,骗她的话却成了自己的心魔,他想带她走。
她应该是他的。
他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对安宁下毒。他先放金环蛇咬了安宁,再借着她体内蛇毒的掩盖,悄悄给她下剑藤的毒。等到时机成熟,剑藤的毒爆发她会呈假死之态。等到了京郊妃陵,寻个和她身形相似的女子狸猫换太子。
蛇毒的事也好、安宁去世的事情也好,都栽赃到王氏身上。明帝与慧贵妃的矛盾越重,同王太后的裂痕便越深。这对母子斗得越厉害,他回王庭的机会就越大。当她要腾出手来同儿子夺权时,必然要放他回王庭,只有让王庭也乱起来,她才能安心处理内务。
谁知安宁的毒却被发现了。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失败时。宫宴上却发现安宁身上剑藤的毒已经颇深,宫里有人在替他做此事。能够在曹院判发现了安宁身上的毒,又能悄无声息继续持续下毒的人还能有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
这些年他重金交好长兴侯,关键时刻长兴侯时常在太后面前陈诉让他此时回王庭的好处。于是他等来了机会,太后要同明帝相斗,果然下了懿旨准许他回王庭,不仅如此,为了让王庭乱起来,还另拨了三千兵马粮草让他带着同行。
这点人马远远不够。
可此时天意眷顾了他,宫里传来消息,安宁暴毙了。早就准备妥当的他很快从妃陵里接走了假死的安宁,一路去了开阳城。
为保万全,他用药暂时毒哑了安宁。
以安宁嫔妃假死的事为筹码,他去见了顾林书。
他知道,成功已经距离他极近。王位还有安宁,都已经近在眼前。
可他没想到的是,顾林书杀伐果断,下手救走了安宁。他算漏了一环,他从小被自己的父亲当做人质送去了大宁,却不曾想安宁的父亲甘愿为了她冒大风险。
但他仍给了他三万兵马。不及他的预期,勉强也够用。
就在他盘算着怎么用这三万多人马的时候,顾林书慢悠悠地留住了他:“你想要回去争夺王位,除了这三万人马,我还愿意从旁助你一臂之力。不过,你却要帮我做件事情。”
他借着这些人马的助力,快速半威胁半说服让王庭下属的拓罗河部、布日固部、阿拉坦部和蒙恩部站在了他这一侧。就在他准备继续去收服其余众部时,顾林书传来了消息,轮到他出场了。
整个凌云州防线大开,他领着一众人马如入无人之境般,仅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杀进了京城,杀入了皇宫。
他陪着顾家和明帝演了一场大戏。这时他也知道有一个和安宁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被顾家献给了明帝,被封为了宸妃。
他被稍后赶来救驾的顾林书“捉住”连带着那些人马带回了凌云州。顾林书公然支持他回王庭夺取王位。他还是不如这个老狐狸,杀入京的他如今被捉再回王庭夺位,即使顾林书公然支持,落到宁人的眼中,这都是朝廷的计谋罢了,他未曾给自己留下一点首尾。
他得到了朝思梦想的王位,也永远失去了她。
大宁传来了消息,明帝在对朝堂进行了大清洗后正式亲政,宸妃封后。
他在她洁白如纸的情感扉页上落下第一笔的女孩儿、他满心算计利用的那个女孩儿、他想要拥有几乎成了他心魔的那个女孩儿,终究是永远离开了他的怀抱,登上了大宁女子最尊贵的那个宝座。
若他一开始真如她所言,表明身份去接近她,堂堂正正去她家提亲,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可惜没有如果,人生遗憾才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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