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历十一月十五,冬雷震震,从凌晨开始,隆隆的雷声就叫醒了云安城很多人。
被雷声吵醒的李钰觉得很诧异,冬天打雷?这怎么可能?一时倒想起那首著名的汉乐府民歌《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从诗歌中就能看出,冬天打雷基本上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要不然就不会被人用来表示爱情的坚定了!
不过窗外雷声一阵比一阵强,倒有点儿夏天雷阵雨的气势。想到今日就要开始的书院大比,李钰不由开始担心了,也不知这天有异象会不会影响今日的祭祀仪式?
每一届书院大比都是华国一大盛事,上至朝廷,下达民间,而且从上一届开始,邻近的几大藩属国也有书院派人参加!
大比首日,所有本次参赛的书院都要参加在天坛举行的祭祀仪式,由上届书院大比的魁首作为主祭人宣读祭文,祭祀掌管天下文运的星宿------文曲星。参加者不仅有书院众人、普通百姓,连云安城数得着的重臣勋贵都会组团参加,而且从前两届开始,当今圣上就已下旨宣布祭祀日罢朝封笔,并且还会带着皇子们低调出席。当李钰明白祭祀流程的时候是很惊讶的,祭天神居然不是由皇帝主祭?明明华国就是君权制国家,这一点倒和中国古代不一样!
大比期间的云安城,汇聚了华国绝大部分读书人,只是文人相轻,自古而然!人多了,是非就多了,特别是长于辩论的读书人,一旦发生冲突那就糟了,不用几个时辰根本吵不出个结果!
更让知事府几位大人担心的是一旦不同学派的支持者碰到一起,那可就彻底完了,说不定辩到最后还会动上手,别看一个个平日都是弱不禁风的读书人,但到了这时候,怕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会使出来!一个个都像红了眼的斗鸡,不把对方打倒誓不罢休!
所以从祭文日开始,在云安城里要是看见穿着儒士服唇枪舌战或者拳来脚往的读书人,大家都不会奇怪,围观的百姓们都见怪不怪了,说不定中间口沫横飞的那个人就是华国哪位有名的大儒呢!
往届的大比也遇见过恶劣的天气,但像今年这样居然会出现冬日雷声隆隆的情况还真是实属罕见,不,应该是几百年以来,历史上关于冬日打雷的情况是少之又少!就说离现在最近的记录,也是百年以前了!虽然那一年风调雨顺,也没见发生什么太过离奇的事情,但负责本次大比的礼部知事大人们还是心有忐忑,往届大比都由各书院派人联合承办,这一届大比是第一次由朝廷承办,哪想到第一天就天现异象!要是这段时间出了什么纰漏,不用圣上下旨查办,单是天下读书人的口水就会淹死礼部所有人了!
鸡鸣时分,天色还漆黑一片,礼部大堂已是灯火通明。离祭祀仪式开始还有两个时辰,几位知事大人凌晨就已经在礼部坐镇了,祭文流程、参加人员、沿路安保,一项一项都仔细核对演练,幸好圣上和皇子们都是便装微服,没启用仪仗随行,出行安全也全权由禁宫侍卫队负责,不然,就算不吃不喝不睡,礼部这些人怕都要交待在这次大比上了!
这麓山书院的询山长果真不是常人,以前几届的大比都是由他领头调度,每次都能完美落幕,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摸摸自己胡子,礼部知事感慨的摇头,手里长长的人员名单真是要了老命了!
青山书院今年依然是由曾山长带队。曾山长名宏远,字青山,是蜀地百年来最杰出的文人,曾高中探花且任内阁大学士近十年,三十八岁时因独子不幸病故,伤心欲绝下就辞官回乡了。只是居于乡里不免膝下空虚,又因对老妻感情深厚,不忍伤了夫妻情分,倒没有纳妾再添孩儿,于是在几个弟子的助力下建起了青山书院,传道授业。至今已是有三十年了,当初跨马游街清俊异常的探花郎也成了年近古稀的老人,但身体十分健旺,每次都能气的其他书院的小辈牙痒痒,却又奈他不得!不过,这老先生最近十年倒是和麓山书院的询家小子杠上了,哪次不在人家面前得意一番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要是能给麓山书院添点堵,老爷子能高兴一整年,惹得自家老妻也不禁笑骂,真是为老不尊,越活越回去了!
”一宗啊,你说那询家小子怎么想的,居然让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后生任书院博士,难不成这小子已经对算科取胜不抱希望了?所以破罐子破摔?“曾山长笑的十分不怀好意,脸上一层层的皱纹都像是感到主人的喜悦,似乎一根根都带着十足的张扬。
柳一无语的抽搐着嘴角,山长哎......咱能不能低调点儿,幸灾乐祸什么的,完全可以偷着来嘛!下意识瞧了瞧旁边正乖乖站队的参赛学子们,柳一十分无奈,山长啊,表现得这么明显,不怕教坏小孩子吗?
”...........“一本正经站在院子里列队等待的青山书院众人。
曾山长好笑的瞥了一眼满脸不赞同的柳一,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还是要有锐气才行!难不成还怕了那麓山书院不成?!
”都听着,今年的算科魁首你们要是给书院弄丢了,山长我可给你们准备了好东西!孩子们,要努力额!“被为老不尊的山长大人一刺激,包括柳一在内的青山书院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山长的好东西?!咦......还是算了吧!
算科的两个学子脸都白了,压力山大啊!旁边的同窗们都一脸同情的看着他们,而且暗自庆幸不已,幸好麓山书院除了算科其他科系都强悍无比,山长大人自知不是对手,要不然还不知怎么折磨自己呢!
从况家别院到举行祭祀仪式的天坛坐马车只需半个时辰。丑时刚过,麓山书院学子们已经在随行博士的督促下整理好队伍,按顺序一一登上等在门口的马车,缓缓向天坛行去。一路上,还时不时能听到不绝于耳的打雷声。但空气干燥,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夜空中还悬着一轮弦月,云安城已是灯火通明。参加这届书院大比的几十家书院都在有序的赶往天坛,云安城的街道一时拥堵异常!城中心通往天坛的几条要道行进速度极慢,各家书院的马车、京都显贵的车队、百姓们自家赶着的牛车都在街道上排着长龙,逶迤而行。但所有人都在尽可能的保持着安静,除了马车行进车轱辘的转动声、拉车的马匹的马蹄声,街上居然诡异的安静。
山长大人今日打扮得异常的华美,墨色的深衣长袍无一丝杂色,只是在摇曳的灯火间不经意的闪现出精致的云纹,一头羽缎般的长发只用玉冠束起,整个人肃穆的端坐在马车的矮榻上,宽大的衣袖像水一样逶迤而下。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李钰差点以为见到了天神!好一会儿,李钰才回过神,强行把粘在山长身上的目光移开,被男□□惑的不清的某人不自然的掀开了车窗前的帘子,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其他方向。
摇晃的车厢里,荀况微微向后靠了靠,稍稍放松一下肩背,这身深衣重量可是常服的几倍,刚刚李安宁一直盯着看,山长大人为了面子,只能一直保持最端正的姿势僵坐着,实在是李安宁的眼神太渗人,连平日自持冷静的山长大人也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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