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春风社

第二天,我们给豆豆举办了简短而隆重葬礼,在学校旁边菜园高地上,林老师拿园艺铁锹挖了个浅坑,把小狗尸体和玩具放进去。旁边放着一封书信,内容大概是感谢彼此953天的陪伴,愿毛豆豆在汪星球永远快乐!

荣博士编了一个花环放在坟冢上,开始念他撰写悼词:

“斯有此狗,英皇贵胄,忠诚护主,音容宛在!天妒良才,奸佞不容,误饮鸩毒,肝肠寸断!难有浊世不染尘,志同道合敬忠良~呜呼哀哉~魂赴黄泉,往生殿前,誓生当结草,死当衔环,以报主人再生父母之恩德!”

小郄很想批评两句,荣老师古文段位虽高,也不能不分场合捧杀此狗!

我喝水都快喷了,言彦拿出一张黄纸,说要追封谥号:法天隆运至诚先觉体元立极敷文奋武钦明孝慈神圣犬。(乾隆皇帝怒掀棺材板)

林老师哭这么久终于逗笑了,我们问要不要捉拿凶手,她一直摇头

“豆豆的死我也有责任。它这几天生病不舒服总是吵,可能打扰到谁家老人小孩休息了。。。平时大家和善客气,老人小孩都很喜欢豆豆!我永远不想知道是谁干的!”她擦干眼泪,拿出一只兔子布偶

“把这个交给黄子,他今天没来。。。这是豆豆生前,它最喜欢的玩具。”

黄子请了假,说身体不舒服。

晚上我乘坐出租车到文昌区郊外,一户独栋别墅门口,通报后一个女人开门,穿着十分简朴、讲话带着柔和乡音,我以为是个打扫卫生阿姨(作者:她是你丈母娘),她说黄子在楼上。

郄翀勋临走前把玩偶塞我手里,任务托付于我,荣老师哭坟“瓦西里·卫,他秉侠义人神共鉴,祭英灵跪倒在墓前。”

我不由目瞪口呆,言彦再劝坟“忠犬必心欢意满,夙愿瞑目含笑九泉!”

进门后犹豫再三,沿楼梯上二楼,有一扇卧室门半开。我站在门口,看到□□明一只胳膊放在眼睛上,仰靠在沙发,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开外放“送你的生日礼物收到了吗?很喜欢吧~”活泼可爱女声

“咳咳~”

电话那端声音戛然而止,黄子转头看向我,脸色震惊又难看!他立即挂断了电话。一瞬间我问自己——难不成我被绿了?

“她谁啊?”

楼下阿姨端上来水果,表情安静。黄子不等我表明来意,走过来将我们关在门外。

扫地阿姨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微笑着说“这只兔子好可爱,是给黄子的生日礼物吗?谢谢你,同学。”

生日?他明明说过917并不是真正生日。阿姨把小兔玩偶接过来,放在二楼角落另一个布偶旁边。我在思考问题,偶然瞥见那是一只脏兮兮大兔子,看起来像十多年前旧物,它旁边还放着生日蛋糕和一堆苹果,宣德香炉里奉三柱高香。

女人温柔俯身,自言自语

“真是很好礼物,大兔子与小兔子!看多么般配。”

黄子的话在我脑海中反复回响:

917是我父亲生日,917是我父亲生日,917是我父亲生日。。。张院长拄着登山棍,9.17可不是个好日子。我讨厌蛋糕,我讨厌蛋糕,我讨厌蛋糕,一口都吃不下,一口都吃不下。。。文昌区是历史上马兰县城,发生过惨烈爆炸案。

道长,为什么这宗案件是悬案?

“因为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不在了。”

面前有一大一小两只兔子玩偶,青羊馆灵位在我眼前闪过,当时怎么没有发现呢?有一个名字很特殊。

黄光明

黄儆光

所以917不仅是你父亲生日,还是他的祭日,对吗?黄子!

我拍下墙角诡异兔子和香炉贡品,扫地阿姨在后面莫名其妙。下楼去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手机里响起黄子电话,我想都没想直接挂断。如果推测真实,爆炸案中有一个死者正是黄子父亲!

手机安静一会儿,又打过来,我忙着没空接,马不停蹄给郄翀勋打电话,社长不知道干什么就是不接。

手机点开微信聊天:小郄,有空吗?

语音电话被掐断,黄子视频通讯又在嘟嘟响起,出租车师傅从后视镜看我手忙脚乱。

社长经高度精简后发过来一个问号。

深思熟虑后,我回了小郄一张穿越火线表情包,以示情况刻不容缓!附上今晚重要线索——角落里香炉与布偶。

弗拉基米尔·郄作出重要指示:

我现在没空陪你玩CS躲猫猫。

“你知道黄子亲爸是谁?不是黄建华,那天在青羊观。。。”文字没发出去,第六个未接来电打进来,我接了,出租车司机以为是家里有急事,将车载音乐调低。

“喂!黄子~”

“副社长你现在在哪?”陈玖州口气幽幽“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也不回,你这是脱离群众、生活作风不实~”

我追问“社长呢?小郄呢?一晚上找不到人。”

“一把手公干去了。”

“说人话。”

“。。。校内十大最优社团评比你忘了?今晚在大礼堂演讲决赛,社长输得好惨。”陈玖州阴阳怪气“十个评委包括校领导,全部都投给春风社,我们一票都没有。”

“。。。”

“你快回来安慰小郄。”玖州PD对读书会事件过意不去,觉得是他和我拖累了郄翀勋。他发来一个视频

“你看看就知道了。”

15分钟视频标题为:感谢我的爸爸!

点开第一句话——我是一个孤儿。。。

熊熊烈火无情地夺走我双亲性命。。。(快进)养父李爸爸是警察,在火灾中为救我右臂受伤,再也不能拔枪,不能上前线对抗歹徒!。。。(快进)他看着我同样受伤的右手犯愁!80%面积烧伤,医生曾说再也无法握笔写字。何况作为一个女孩,因丑陋伤疤被同学耻笑,爸爸说不难看,他也是一样的。。。(直接拉进度条末尾)

现在我要感谢爸爸!感谢班主任徐妈妈!感谢尊敬的校领导!感谢春风社每一位成员!今后我会以真诚和挚爱回报这所学校!努力学习,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视频暂停,因为黄子发微信消息过来了,说电话里那人是他姐,后来听他妈妈说不等他回完电话,我神神秘秘就跑了。

“和你姐打电话还关门,怕被人听见?”

“你把自己当绿毛龟?。。。对了,今天来找我干什么?那个兔子布偶是谁的。”

我说是毛豆豆遗物,这时社长终于回电话了

“演讲会刚散场,输得心服口服,不想说什么了”小郄声音沙哑“你找我有事?”

我先安慰一下他

“搞选秀没意思,又不是学生比惨大会。她爸肯定认识校领导,有黑幕!黑哨!”

“上网把视频看完吧。。。实在不想说话,太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就把电话挂了。

带着好奇心,我再次点开视频,谁这么猛?能在郄翀勋专业领域压倒性克制。论和校领导关系,其他社社长恐怕连人也认不全。

于是手机画面继续播放:

徐院长接过话筒

“那天省领导来学校视察,隔着车玻璃窗却看见学生在扫马路!领导责备我了,说这是欢迎仪式吧?你们学校不请清洁工的,都让学生上岗啊!听老领导话里有话,我便笑着说,还真让您说对了,真是学生上岗~何况带头的还是我们班学生,她年纪虽小,自己成立公司都当上法人了!

春风社组织学生收集废纸、旧衣服、塑料垃圾、金属饮料瓶卖钱,不仅给社员发工资,还拉到社会赞助成立贫困生基金。您现在看到这些孩子,全是社员,里面不少贫困生志愿者,每周末义务打扫学校卫生,还能领上一份工资哩。您瞧这校园环境,是不是敞亮了不少?

老领导很高兴:贫困生自食其力,不依靠学校也不依靠父母,挣卖废品的钱不丢人,我小时候还卖过纸壳呢!我笑了:卖废品这个词都过时喽~我问社长,为什么叫春风社?她说叫扫地社不丢人呐?春风送来了温暖,带走了沉疴,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好!”校长带头起立鼓掌,底下掌声雷动。

“同学们!我们欢迎春风社社长、京洲市映雪光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贫困生优秀代表、一年三班团支部书记,李昭雪!领奖!”

在隆重音乐里领导颁奖后,少女一手举着奖牌,一手拿“映雪光”LOGO徽章。她打扮得非常漂亮、阳光自信,上台后表情平静了许多。

徐院长紧紧拥抱她一下,抚摸女孩头发

“记得大一开学第一天,你找到我,说徐老师~我能不能把自己奖金分给家里更困难同学。。。”哽咽“你用了近一个小时时间说服我。这一年来,你默默资助学校学生不让他们知道,实际上。。。”

底下有学生眼眶湿润了。

“好孩子!我们校领导一致决定用三个‘最’,作为最后颁奖词:一直以来成绩最优秀!活动最积极!心灵最美丽!这个感人至深时刻,我们也请到了你父亲——李警官,一同分享此刻荣耀。”

我震惊到连手机都拿不住!怎会是那个男人,青羊观偷偷摸摸被抓住的人——他自称是陈汝贞客人。

屏幕上,李警官不好意思挠挠头有些腼腆“你父母在天之灵会为你骄傲的。”

“还有弟弟!”

“哦?是。。还有你弟弟。”

李昭雪灿烂一笑,举着“映雪光”三个字对他喊“爸爸!”

“哎。”

“妈妈!我!弟弟!你们都看见了吗?”

大一新生李昭雪成新晋女神,漂亮、学霸、性格好,有人说他们与过于优秀的人不过恰好是同学。与领导握手合影照被上传校园媒体端,因为省级领导走后特别夸奖了“春风精神”,为此还发表专栏文章。学生私底下讨论,校内十大最优社团评比是为她量身定制,但大部分人认为,奖项颁发实至名归。

晚上在床上躺下后,我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明天找小郄分享重大发现,手机在枕头旁自己又播了一遍颁奖仪式。

“。。。从记事起,爸爸一直很忙!他没有给我过一次像样生日。今年中秋节,他又说出差,临走前愧疚地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生气不说话,但看见他日益苍白头发一阵一阵心酸,时光慢些吧!生活容易些吧!爸爸,你为何就是不懂?我唯一的生日愿望,是希望你拥有轻松快乐的人生。。。”

睡意朦胧袭来,我满脑子都是那两只兔子,生日蛋糕,917特殊日期,纪念死人的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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