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响,禅室的门开了。
守门的小和尚一激灵,困意一扫耳光。他摸了摸脑袋站起身,探出头往门外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心里寻思着是风,复又关上了门。
就在他转身刚在蒲团上落座的瞬间,门又吱呀一声开了。
寂静的夜里,木门的响动听上去莫名其妙的冷。小和尚的心里也有些发毛,禅室里再也待不住,抓紧了手里的手串一溜烟跑到旁边去敲门。
旁边禅室的门很快开了,了尘脸上还带着三分困意,披着外袍,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了心,你怎么了?”
“师叔。”了心小和尚苦着脸看着他,“师叔,我,我怕。”
这了心不过才七岁,是善华寺里最小的沙弥。了尘顿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没想到一转眼,自己都是师叔了。当下用力拍了拍胸膛:“别怕,有什么事情告诉师叔,师叔替你做主!”
了心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自己禅室的方向,有些犹豫不决,方才也没看见什么东西,或许只是风把门吹开了,一时间有些支吾。
了尘顺着了心的视线看过去,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师叔陪你过去看看。”
一股恶寒从心头升起,了尘止步,扭头看向一侧。
院子里,大树的阴影下,一团扭曲的灰雾正漂浮在角落里注视着两人。
那灰雾散发着极度的冰冷和邪恶,似乎是人形,却又不断的变化成其他的形状。了心忍不住叫了一声,迅速的躲在了了尘的身后。
夜风吹过,寺里屋檐下悬挂的铜铃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紧接着,整个寺庙里的法钟都响了起来,响成了一团。
钟声轰鸣中,那团灰雾似是承受不住,骤然缩成一小团,猛地越过高墙扑到了寺外。
“回房去呆着!”了尘顺手在了心的背上拍了一道写着金刚经的符文,追着那团灰影跑了出去。
了心脚有些软,扭头想要躲回禅房,这才发现走廊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人。
撒合辇从阴影中缓步走出,了心吓得面无人色,紧紧贴着墙壁步步后退。
撒合辇的身后,一团和先前一样的阴影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
他走到了心的面前,低头看了他一眼。了心跌坐在地,大眼睛里水汪汪的,满是恐惧。撒合辇弯腰,从了心的背上撕下了那道写着金刚经的符文,轻蔑的看了看,随手撕做了两半。
他转身,他身后的那团灰影高高卷起围绕着了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顺着七窍尽数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了心眼睛里的神采褪去了,化为了灰色。他默默的起身,跟在了撒合辇的身后。
寺庙外,那团黑影□□西窜,看上去如无头苍蝇一般,毫无目的。了心追着跑了一路,似乎在围着善华寺绕圈。
突然间寺里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孩童的惊叫,听那声音,是了心。
了尘心里一沉,猛然刹住脚看向后方,就在他扭头的同时,那团黑影悄无声息的消散在了黑夜中。
了尘再顾不上黑影,飞奔回寺里,了心已经不知所踪。
善华寺坐落在半山腰,庙不大,里面统共也只有僧人十数人。
这两日山下的镇子里有大户人家需要做法事,请去了寺里所有的僧人,唯留下了了尘和七岁的了心看家。
了尘不知对方什么来路,为何要虏走了心,幸好对方的踪迹可寻,他便顺着一路追了下去。
这般追追停停四五日,了尘终于在一个山湾里找到了了心。
了心躺在一颗大树下,昏迷不醒,所幸只是有些阴气入体,回去调养几日就好,没有什么大碍。
这里,已经是绥州边界。
了尘解下绑带,将昏迷的了心绑在了自己背上,站起身来,一抬头,远方的山头上,一株黑色的参天大树在空中若隐若现。
了尘心里咯噔一声,定睛看时,远方山头的绥州城随着蜿蜒的山路安静的错落着,阳光下,似有人烟。
然而在绥州城的上方,阳光的折射里,那株参天大树如一道阴影般,在城市上空若隐若现。
看着了尘和了心离去的背影,撒合辇闲适的靠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上,笑了笑。
他的身后,两团灰影悬浮在半空中,灰影里时不时的凸出一张张痛苦狰狞的面孔,当那些面孔消失后,依稀能分辨出,是天机殿童侍宫九和骆河的样子。
撒合辇眯着眼睛看着那棵大树。
小满,我找到你了。
猛然一声巨吼,数头巨象摇摆着脑袋轰隆隆跑过战场,撞入了光罩之中。
巨象的脖子上挂着云梯,云梯的前端是尖锐的矛,剧烈的撞击之下,尖矛深深的插入了长城上的城墙缝隙中,在巨象和城墙间,搭上了一条平伸的通道。
“快!落石!”
城墙上,守卫队长声嘶力竭的喊着,他的身旁,传令兵敲响了战鼓,隘口上,士兵们有序的调转了石弩,巨大的石弹没有抛射向远方,轰隆隆的向下砸落。
巨石落到云梯上,云梯应声而断。即使如此,无数尺许长黑压压的多足虫已经如潮水般从巨象背上的巨囊中涌出,顺着云梯爬到了城墙上。从远处看去,就像城墙上迅速晕染开了一大团墨汁。
这一波虫潮借着巨象背上背着的虫囊,避开了尖塔独目的拦截。
这些多足巨虫无孔不入,城墙上最细微的缝隙它们的身体也能迅速穿过,很快长城内就出现了这些虫子的身影,引发了阵阵惊呼。
这些虫子见到人身体一弓一弹,快若闪电,扑到人的脸上,前面的两个触须就会插进对方的眼睛里,从眼睛将人脑吸个一干二净。
光幕法阵里也渗透来了多足虫,引发一阵骚乱。幸好情势很快就受到了控制,众人借助符文的力量抵抗住了多足虫的进攻,迅速的将其灭杀干净。
城墙上和其它兵器,机关房里就没有这般幸运了,对于普通士兵而言,多足虫行动太快,杀伤力十足,陆吾当机立断只留下了最中心守护法阵运转的数人,将其余人等分组,分派到各处去灭杀多足虫。
与此同时,城墙上大桶大桶的火油被倒了下去,在陆振东狠狠的一挥手下,无数火把凑了上去,瞬间整个长城墙面就烧成了一片火海,火光冲天。
火势逼得多足虫潮不得不回头,距离长城一段距离后,尖塔独目捕捉到了它们,喷出的火龙将它们大片大片的灭杀。
“将军,你看!”
副将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指着前方的荒原。远处平原上卷起了大团大团巨型黑雾,很快那黑雾就向着城墙处涌来。
这些巨型黑雾是无数纠结的怨灵,铺天盖地,怨灵数目太多,引得此地天象都发生了改变。天色变暗,飞沙走石,空气中满是凄厉的哭喊和怒号。
那黑雾扑到了光罩上,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了下去。金国一方士兵见此精神大振,无法破解的防御光罩眼看就要破灭,不由得发出了大声的吼叫,战鼓被擂响,号角如雷鸣。
城墙上,大辽的士兵们恐惧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光罩被黑雾所笼罩。无数狰狞痛苦的面孔密密麻麻的挤在光罩前,拼命想要钻进来。那些漆黑的脸,通红的眼睛,无一不充满了疯狂和憎恨。
怨灵的气息极大的影响了士兵们的心神,让他们感觉到了恐惧,萌生了退意。
法阵中心的天井里,金色的溶液在怨灵扑上来的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下降消失。陆吾面色苍白,紧紧握住了腰间长刀的刀柄。
光罩一旦破灭,必是血战。
就在金色的溶液即将见底之时,凭空里伸出了一双手,揭开了玉坛的盖子,散发着金色光芒,带着宏大威压的金色血液从那玉坛里倾泻而出,咕咚咕咚落入天井中,天井的井壁,原本因为溶液减少黯淡的符文得到了补充,重新焕发了明亮的光芒。
长城的光罩在即将破灭消失的一瞬间,骤然一亮,竟然散发出了淡淡的金光,光罩上的怨灵凄厉的哀嚎着,在那金色的光芒中灰飞烟灭。
陆吾行礼:“紫先生!”
紫先生点了点头,收回了玉坛。天井里金色的溶液再度充满,整个房间都在金光的照耀下变得十分明亮。
这般数量庞大的神兽血液就像毒药,即使相隔千里,冥冥中那种吸引也让小满睁开了眼睛。
她的身影出现在树巅,看向西南边陲的方向。
那里有她现在极为渴望的东西。
黑暗的地底深处,一双碧绿的眼睛同样缓缓睁开,转向了长城的方向。
荒原上金国大营里,战场上的情势回报来,方才怨灵几乎破灭光罩带来的喜悦一扫而空。
大将军赤吴狠狠一拍兽头扶手,怒道:“功亏一篑!”
烈度笑道:“我早说让你多屠几城,你却说杀戮太重,影响你修行。若是再多些冤魂,今日那长城说不定就一举拿下了。”
“哼!”赤吴冷哼一声,“辽人除了在龟壳里龟缩不出,还会什么?!若是破了这龟壳,我大金铁蹄必将辽土踏平!”
“大将军,辽人的天机殿,可不是吃素的。”烈度转头看向一旁默默不语的红藏,“师妹,你在辽境兜转了数月,眼下这情形,可有何妙方?”
红藏摇了摇头。
金辽间自从停战,大辽依天险修筑了长城防线之后,金人大军再没踏进过辽境半步。若不走长城,可从龙门入海口或者西荒的死亡之海入辽,只是大海茫茫,路途遥远,无法大量调兵,死亡之海更是生人难以立足。
这里便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撒合辇还在辽境吧。”烈度往前倾了倾身,“何不传讯与他,让他里应外合?”
赤吴微微皱眉。撒合辇桀骜不驯,何况他一人之力……
“将军可是担心他不从?”烈度道,随即唇边露出一个越来越大的笑容,“军国大事当前,他若不从,便治他一个叛国之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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