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地冲刷着草地,无声地淋透了所有人的身体。
李素在草地上和一人扭打缠斗起来,她发力抢过对方手里的一个保险箱,然后飞奔着朝向公路的方向跑去。
越过草地,她从绿茫茫的草地里看见笔直的公路。漆黑一片的公路上此时有两盏明晃晃的车灯亮在她的眼前,李素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别组的人来接应她了。
她把整个人都暴露在车灯下,整个身子从看不见影子的夜里褪去,一点点进入光亮之下,让她想起审讯室里的白昼灯。随着车子离她越来越近,她渐渐看清驾驶座上的人影。
“不,这不是局里的车!”
油门被死死按下的声音仿佛在她的耳边响起,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只见一道惨白的光芒从她的身上无情地碾了过去。
一时间李素的意识全无,眼睛被车灯晃了看不清东西,一时间漆黑一片,似乎天旋地转了起来。隐约间听到了警车鸣笛的声音,仿佛是大部队来接应她了,如此她也安下心来,沉沉地晕了过去。
她说不清楚自己疼不疼,或许是疼得毫无知觉了。
最后的最后,她的耳畔似乎闪过纸片被一点点撕裂开的响声。
待到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有些吃力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周围还是大雨连绵的声音。窗外的雨一直在下,稀稀落落地打在了树上,叶子也簌簌落下。门前的秋草整齐地沿着泥泞的缝隙当中生长着,给原本烧着泛着些黑色的瓦砾凭空地添了一抹碧色。
“娘子醒了。”一旁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女声,来自于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穿着白色衣服的婢女,此时她贴心凑过来关心道:“娘子今天悲伤过度,守灵的时候竟然不慎昏了过去......”
记忆突然像潮水一般涌入李素的脑海里,一点点地充斥着她整个身体,一时间竟然让她吃疼地站不起身:自己如今是穿越到了后世的一位女提刑官身上,昨日这位提刑官的丈夫因意外去世,今天太阳升起之后便是出殡的时刻了。原主因为悲伤过度竟死在了出殡的这天夜里,算是给了机会,让自己穿越了过来。
“我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乏了。”李素有些虚弱地对着身旁的婢女说,又指了指祠堂的门口:“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同亦乾待会。”
婢女迟疑了几下,最终还是听从李素的命令,退了出去。
李素看对方关上房门,有些泄气般地瘫倒在祠堂上的软垫上。她前世兢兢业业,为了正义鞠躬尽瘁,死在追凶的路上。如今阴差阳错,穿越到这位提案官身上,兴许也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
只是......李素稍微迟疑了几下,望向面前摆在她面前偌大的棺材。她对于这些棺材的材质并不了解,现代也大多数是火葬,只是她一眼就能看出棺材的材质不凡,想来原主对于这位相公也是十分看重。
她前世未婚,繁忙的工作也没有给她过多的时间恋爱,对于男女之情她不慎了解。如今望着原身的这位相公,一时竟然不知什么感情。
突然,她敏锐地感觉祠堂后边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碰了祠堂上的瓶子,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安静得只能听见风雨声的祠堂里,金属器皿掉落的声音显得那么突兀。
李素打起精神来,既来之则安之,她既然来到古代便要好好生活下去。说着,她拿起自己身旁烧纸钱用的棍子,缓缓地绕过祠堂的牌位那侧。
在她的身旁,原本仅有几点火星的烧纸盆顿时死灰复燃般地燃烧了起来,一时火光逼人。李素拿起棍子向其中拨弄了几下,眼瞅着里面已经没什么纸了,可是火势却不见减弱。
四周的风呼呼地吹着,原本安静的灵堂此时却随着屋外的风雨大作,坚硬的木头窗子也似乎像纸片一样随风摇曳了起来。闪电和雷声洗礼着整座屋子,祈福的梵文映照在地上仿佛阵阵鬼脸一般。
此时李素没有后退,因为她知道很多时候后退也没用。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棍子,气势没有丝毫的退让,靠着墙,尽量不让自己有身体暴露在外边,紧紧地盯着火光升起的方向,镇定地问道:“何人雨夜前来,竟敢擅闯我府。”
她两世为人,从不怕鬼,人也好鬼也好,不会无缘无故害人。若是真的有无缘无故害人的草芥人命之徒,便该由她亲自了结对方的生命,而不是放任对方逍遥法外。
僵持之际,突然火光中猛地升起一道青,地朝着原本灵堂中央安稳摆放的棺材冲了过去。虽是虚无缥缈之物,此时却飞得极其之快,宛如一条握不住的丝绸般从李素的身间穿了过去。直直地奔向棺材的方向。一时间异动频频,传来一道狰狞的呼吸声。紧接着,整座棺材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从中爬出一般,令人不禁寒栗。
李素见状也跟着方向跑了过去。此时棺材没有最后盖棺,只是在尸体上匆匆盖了一道白布挡着脸。此刻的李素也顾不上那些俗礼,忙扯下那张白布,后一张清秀庄正的脸,惨白皮肤上还带着尸体的青。
不对,李素皱了皱眉头,她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尸体,发现血腥味是从对方的鼻息当中传出来的。遂又低头细细地查看着,鼻下的确有两段不明显的血痕。
而就在李素思考的时候,原本安静的尸体竟然不知何时诈尸般睁开了双眼,两个人直勾勾地对视了起来,眼中尽是陌生与警惕。棺中的男子仰视李素,不见丝毫的笑意,用着气若游丝的声音说:“娘子,为夫已然苏醒,为何是这般模样。”
说着,便想要用力从棺材中坐起来,却又被李素一早准备好的棍子架在其中。只听李素同样冷静地说:“你不是他,为何要装成他。”
老实说李素并不知道原主的夫君究竟是何模样,但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死人重生并不可信,尤其是在如今疑点重重的情况下。
棺中人见李素不受骗倒也不生气,只是用那张惨白的脸凝神与李素对视,带着一丝戏谑与嘲弄,轻声说:“说起来娘子你还要谢谢我呢,若不是我雨夜找到了这具合适的尸体,娘子恐怕还发现不了真相呢。”
李素俯身望着对方,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棺材便放在那里,这么半天她都因为自己的穿越的事情没有回过神,后又被这“赵亦乾”弄出的动静给惊扰,一时竟然没有仔细检查过棺材里的尸体。不过这些话又何必要和一只来路不明的野鬼说,遂回复道:“真相?”
赵亦乾躺在棺材里,缓缓地将自己的嘴角扬起,做出一张只有下半张脸的嬉笑。下三白的眼里没有什么表情,几道血痕同时从他眼眶、鼻下,嘴角当中淌出,一点点沾到白色丧服上。原本煞白的脸此时被血色的光芒点得明亮,清秀的脸庞莫名地升起一丝妖艳。
“这就是他死前的样子。”
赵亦乾用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瞧着李素,好像十分期待对方的反应一般,竟然直接凑过来看,甚至出言道:“怎么了,小娘子竟不知?”
初看这一幕的李素微微有些惊讶,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十分冷静地说道:“这又如何呢,我相公的死因我自己会调查,又何苦求一个外人。”
赵亦乾听完李素这番话之后却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又一次低估面前这个普通的娘子一眼,用着他那邪性低沉的声音冲着对方问道:“这么说,小娘子是知道了自己的仇家是谁?”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李素不想说太多,说多错多,倒不如把话给递回去。
“若是娘子同意,我借用你相公的身体,你猜你的仇家发现他没死成,会不会过来再毒一次?”赵亦乾离得李素很近很近,若有似乎的冷气似乎环绕在李素的周围,充满蛊惑力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今日看小娘子如此机敏,倒是反而让我好奇,有谁能当着娘子的面给你相公下毒,莫不是娘子自己吧。”
说完,又轻声笑了笑,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情绪。这个时候李素看见了对方在烛火下煞白的身躯,就像是蜘蛛网一般明亮。
“若是我不同意呢,我与他原本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还容不得你一个不知哪里飘过来的鬼来指点一二。”李素的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但是言语中尽是不容反驳的语气。忽略诸些表现之外,此时她在脑海中飞快地想着,因原主的经历和记忆并没有完全留在她的身上,一时原主究竟有什么仇家或者敌人她也并不清楚。
更何况,仔细想来,自己其实与这夺舍的恶鬼又有何区别。无非是一个主动、一个被动的差了,若是自己成了孤魂野鬼,看到一具恰好适合自己的无主肉身说不心动倒是假的。
“娘子当然可以不同意,甚至你的仇人或许此刻就在门外,只待天晴之后向真正的幕后黑手传递消息。对于你来说查到下手的人不算难事,可这背后的桩桩件件你又敢保证真的理清楚吗?”
说到最后赵亦乾依旧是满不在乎的语气,轻声呵笑道:“小娘子最后可别竹篮打水一场空,杀错了人,寻错了仇家,那时可就晚了。”
明明是两个人互惠互利的事情,此时却被对方说的好像是好心帮忙一样,这种态度和对方全程的举动让李素不禁感到恶心。于是最后,她的语气当中没有丝毫的迟疑,冲着鬼直言道:“我可以答应你,只是你必须答应我,不允许用这个身体做危险的事情,也不准和其他无辜的人扯上关系。”
而实际上对方今夜来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倒不如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也方便日后静观其变。更何况,她骨子里的正义感不想让这么危险的男人在流落在外面,倒不如放在她的眼前。
“小娘子你的魄力,似乎远比我想象当中更加让人钦佩。”
事已至此,李素也飞快地梳理了一下神情,推开大门,此时庭院内依旧是风雨大作,她冲着外面嚷道:
“快来人呀,亦乾相公还有心跳,我听到了,快去请郎中!”
赵亦乾,这是她从牌位上看到的名字,也是她的相公。
说着,门口迅速进来两个婢女,二人尽是担忧地望着李素。而李素则是不在意她们的目光,忙让她们检查着赵亦乾的心跳。两个婢女将信将疑地一听,竟是都清晰地听到了,这下做不得假,便一个个派人冒着大雨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连夜请了郎中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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