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闹钟的嗡鸣声还未散尽,岑拾便像往常一样轻拍昤予的床沿:“该起了,再磨蹭早读要迟到了。”两人麻利地洗漱穿戴,推开宿舍门的刹那,豆大的雨点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天边翻涌着墨色的云层,雨幕如珠帘般倾泻而下,宿舍楼前的积水已漫过脚踝,雨滴砸在窗台迸溅起半米高的水花,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他们顶着风雨狂奔,从宿舍到教学楼短短百米的距离,裤脚很快被雨水浸透,贴在腿上又冷又沉。
走进教室时,早自习的铃声恰好响起,教室内早已坐满低头苦背英语单词的同学,此起彼伏的诵读声混着窗外的雨声,编织成清晨特有的旋律。
幸运的是,昤予通宵达旦的努力没有白费。当英语老师开始听写时,那些熬过的夜、反复背诵的词句,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他握笔的手稳如磐石,笔尖在纸页间流畅游走。
下午自习课,班长站在讲台上维持纪律,英语听写本悄然发回。昤予满心期待地翻开本子,密密麻麻的对勾铺满纸面,这无疑是他有史以来正确率最高的一次。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纸页最下方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那里赫然写着两个刺目的大字:“抄的。”老师甚至连分数都不屑于打,冰冷的字迹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刹那间,委屈、愤怒与不甘如潮水般涌来。那些熬夜背诵的疲惫、酸涩的眼眶、强撑的困意,此刻都成了莫大的讽刺。他死死咬住嘴唇,双手颤抖着撑住脑袋,将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臂弯,生怕被人窥见眼底打转的泪水。“明明是自己一字一句背的,为什么要被冤枉……”他在心底无声呐喊,自嘲与绝望如藤蔓般缠绕着心脏。
另一边,作为班长的岑拾在教室中踱步巡视。路过座位时,他顺手抽出自己的听写本,满分的答案旁,老师用红笔潇洒地写下一个大字:“棒!”
昤予瞥见那醒目的字迹,心中并无嫉妒——他清楚岑拾的实力,但自己的努力被全盘否定,这种荒谬感却愈发强烈。
岑拾随手将本子扔回,丝毫未察觉好友的异样。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拽住。昤予强压下情绪,声音沙哑却坚定:“你的听写本借我订正下?”岑拾诧异地回头,看着好友泛红的眼眶,最终只是点点头:“好。”
昤予接过本子,机械地对照着修改答案。虽然从订正量来看,他确实比往常轻松许多,但这微薄的“收获”,又怎能填补内心被误解的空洞?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中,他默默咽下苦涩,将所有情绪都化作笔下的字迹,可那些自我安慰的话语,终究抵不过心底翻涌的委屈与不甘。
雨幕如丝,细密地笼罩着校园。窗外,晶莹的雨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宛如一条条银色的丝线,最终在窗台边缘汇聚成流,坠落在地面,融入积水之中。
窗前那片翠绿的枝叶,原本是为遮挡烈日而生,此刻却挂满水珠,在风雨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仿佛在诉说着无人倾听的心事。
不出所料,翻过听写本后的下一节课便是英语课。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英语老师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
她约莫二十四岁的模样,是高一1班最年轻的老师。平日里,她总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有着极低的笑点,课堂上时不时抛出几个幽默的段子或笑话,逗得大家笑声连连,轻松活跃的氛围让许多同学都对英语课充满期待。
曾经,昤予也是喜欢这位老师的学生之一。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却如同一道裂痕,悄然改变了他心中的看法。
只见老师身着洁白的衬衫与蓝色短裙,怀里抱着英语课本,指尖还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她将课本轻轻放在讲台上,随即便举起纸条,目光扫过全班:“这次听写合格的人有……好,我们继续昨天的内容……”
随着一个个名字从老师口中念出,昤予的心也越悬越高。最终,名单结束,却始终没有出现他的名字。
他紧攥着课桌边缘,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清楚地知道,凭借自己通宵达旦的努力,这份名单理应有他的一席之地。但理智却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心中腾起的怒火:在课堂上与老师对峙绝非明智之举,一旦冲动行事,不仅可能耽误课程进度,还可能引发更激烈的冲突。
于是,他强压下满心的委屈与不甘,默默翻开课本。窗外的雨声依旧,枝叶仍在沙沙作响,可此刻的英语课堂,于昤予而言,却再没了往日的轻松与愉悦,只剩下如鲠在喉的憋屈,在心底反复蔓延。
“起床啦。”岑拾将速写本轻轻塞进书包,指尖掠过画中人物的轮廓——那是他趁昤予打盹时偷偷画的速写,线条里藏着未说出口的关切。他俯身轻推趴在自己腿上的昤予,对方发出含糊的鼻音,像只刚睡醒的幼兽般拱了拱,随即撑着桌面坐起,懒腰舒展时,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回宿舍的路上,暮色已染蓝窗棂。两人如常铺开作业,岑拾忽然想起凌晨那个倔强背书的身影,笔尖一顿,侧身轻拍昤予的胳膊。少年转过头时,他正歪着脑袋笑,睫毛在台灯下投下细碎的影,纯黑的瞳孔里晃着暖光:“昨晚那么拼,听写肯定不错吧?早上还说感觉挺好?”
昤予的指尖在作业本上骤然收紧,喉间涌起酸涩。他盯着岑拾关切的神情,沉默片刻后,将听写本推了过去。纸张滑过桌面的声响里,岑拾的笑容忽然凝固——那两个刺目的“抄的”像墨点般渗进眼底,他猛地抬头:“老师怎么能这样?你复习时我明明看着的,难不成她觉得你抄我的?”
“学霸坐旁边,想不被怀疑都难。”昤予扯了扯嘴角,却在低头瞬间感到鼻腔发酸。他暗骂自己没用,明明只是小事,眼眶却滚烫得厉害。鬼使神差地,他听见自己开口:“其实我这人……有点可笑。小事容易崩溃,大事反而能扛。比如之前和父母断绝关系时……”话未说完便顿住,意识到自己在胡言乱语,他慌乱地摆手,“算了……能请你转过身去吗?去床上盖住眼睛,别偷看就行……”
岑拾怔住,看着昤予攥紧又松开的拳头,忽然读懂了那些欲言又止的委屈。他没有追问,只是默默爬上床,背对着好友坐下,手掌虚掩住眼睛,指缝间却透出一丝光亮。
房间陷入寂静,只有台灯在纸面投下暖黄的圈。昤予盯着岑拾的背影,忽然感到防线轰然崩塌。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作业本上,他右手撑着座椅,左手死死按住胸口,像溺水者般大口喘气。哭声压抑却剧烈,胸腔此起彼伏,惊得窗外的雨珠都在玻璃上颤了颤。
岑拾听得心口发紧,指缝间的余光里,昤予的身影正剧烈颤抖,偶尔抬手胡乱抹一把脸,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他数着时钟的滴答声,直到哭声渐小,才听见对方哑着嗓子说“好了”。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劈开夜幕!“啪”的巨响中,青白的电光掠过两人之间,将书桌上的影子扯得老长。昤予猛地抬头,与镜中倒影里岑拾的目光相撞——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倒影中四目相对,连睫毛上的水光都清晰可见。
“总把委屈咽回去,只会更难受。”岑拾的声音裹着心疼,指尖轻轻揉了揉昤予泛红的眼角,“明天陪你去找老师,清者自清,怕什么?”
昤予盯着窗玻璃上两人的倒影,喉间动了动:“要是她……”“她不教,我教。”岑拾截断他的话,掌心轻轻捧住他的脸,迫使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不是懦弱,只是太懂事。但懂事不该成为被误解的理由。”
台灯的光在岑拾睫毛上跳跃,昤予忽然发现,对方眼中的坚定像火种,正一点点点燃自己蜷缩的勇气。他轻轻点头,倒影里的两人同时弯了弯嘴角。
夜更深了,昤予缩进被窝时,忽然想起什么,探出脑袋:“谢……”话音未落便被岑拾笑着打断:“快睡,明天还要早起‘对峙’呢。”
窗外雨声渐缓,昤予闭上眼睛,棉絮般的温暖裹住全身。黑暗中,他听见自己心跳渐渐平稳,某个角落的委屈正在慢慢结痂。或许正如岑拾说的,有些事不必独自承担——至少此刻,他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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