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所学校?
她毫无分享欲,不会主动开口,别人问起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会轻易宣之于口。
即使是和刘昭昭约定一起去北京念书,也从未明确说过目标院校。
她活在严丝合缝的硬壳里,感情、生活、学习……从来都只有自己。
朝恩在纸上画了一个嘴巴,再打上一个大大的叉。纸团还回去后,喻淮桉撇了下嘴角,尔后又趴回去了。
讲台上邓周琳的嗓音尖锐刺耳,窗外天色是深秋少见的蓝,几缕阳光剥开厚重云层,不可多得地倾泄下来。
照得他本就冷白的耳廓亮亮的,深黑蓬松的后脑勺像是在诉说不高兴。
这一刻,朝恩忽然有了想要分享的**。她压低身体,也压低了声音,“清华。”
喻淮桉嗖得抬起脖子,看着侧脸轮廓流畅柔和、正目不转睛盯着卷子的朝恩,不自觉弯了嘴角。
每科老师讲卷子前都要夸一番朝恩,但同时也会批评她字写得太烂,尤其是语文老师候长斌,专程在课间将她叫去办公。
指着卷子,万分惋惜地道:“你这字但凡再写好一点,作文分都不会这么少。”
朝恩写字一直都费劲,以前的班主任也常常说她,但已经写成习惯了,她也不喜欢练字,干脆就放弃了。
“别说光语文这一科里的作文,好几门加起来,卷面分怎么也得多个十分吧。”候长斌越说越激动,“十分什么概念知道吗?高考的时候多一分你就能干掉几百甚至上千的对手!”
朝恩闷声点头。
候长斌打开抽屉,翻出几本拇指厚的字帖,“每天练两篇,一周一检查。”
朝恩犹豫了一下,候长斌直接把字帖塞她怀里叮嘱一定要把字练出来。
“现在还想不想进火箭班?”她走前,候长斌叫住她。
朝恩在转过来不久找到办公室专门问他转班机制。
溪中没有走班制的说法,进校在哪个班就一直在哪个班,包括文理分科也是,平行班去平行班,实验班去实验班。
当时他只认为朝恩不适应班集体,以及有往上走的想法。
现在看来,不仅有想法还有这个实力。
候长斌教书十余载了,头一次班里出成绩这么拔尖的学生。舍不得是肯定的,但火箭班师资好,学习氛围也好。
再不舍,也要考虑学生的以后。
朝恩内心是犹豫的,但下意识点了点头。
晚自习前,朝恩早早回了教室,拿出候长斌给的字帖临摹。内容是古诗词,才写一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握笔姿势不对。”
喻淮桉从身后靠近,低头从笔袋里捡起支笔做示范。
朝恩照着调整,喻淮桉又靠近了一步,垂下手将她拇指往上推了一小截。
他指腹有一层薄茧,触感深刻,或许感受到朝恩呼吸紧绷,他立马松了手,“这个位置捏笔,笔杆不要往虎口靠,掌心是空的,手指和手掌不要贴太紧。”
朝恩领会能力很强,“这样?”
喻淮桉点下颚,“执笔无定式,但需要最大程度控笔,你那狗爬了的字就是控笔太差。”
“……”
朝恩努了努嘴,站起来走到过道让他进去,喻淮桉的下巴和她额头齐平,只要再接近一点点,就能触碰上。
喻淮桉坐下来后捞过她的字帖细看,朝恩对自己写的字有清晰的认知,即使是临帖,也丢脸地想抢回来。
更何况才说她字像狗爬。
喻淮桉将手举高,“不给看?”
朝恩作势要站起来抢,“不给!”
喻淮桉笑着把她摁了回去,又将字帖扔回跟前,“我看着你写。”
朝恩将字帖一股脑赛进桌肚里,“不写了。”
喻淮桉看她半晌,忽然说:“我错了。”
朝恩侧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喻淮桉憋笑憋出了气音,她怎么能小气得这么可爱,“没被狗爬过。”
“……”朝恩没好气地道:“爬过,被你爬过!”
喻淮桉的手从她胳膊肘下方伸进去,从抽屉里掏出那本字帖,翻开摁在她手旁,又把笔递到她手里。
朝恩冷呵一声,继续往下临摹。
喻淮桉上半身靠过来,右手托腮,看她一笔一画地写,时不时提醒两句。
朝恩边练边问,语气像是似调侃也似发自内心的崇拜,“我发现你精通的东西挺多。”
“书法算不上精通,只是小时候学过几年。”喻淮桉老实道。
“你还学过什么?”
“钢琴,架子鼓,散打……”喻淮桉回忆了一番,“基本上能学的都尝试过。”
倒不是他都感兴趣,而是喻盛强有一颗望子成龙的心。
朝恩的第一反应是好烧钱,她没报过任何兴趣班,因此没有任何爱好和特长。
脑袋尖突然被掸了下,“说多少遍了,食指关节不要往内弯。”
朝恩停笔,眼尾下耷,“喻老师,你好严格。”
突然被叫老师,还是从她一张一合的莹润红唇蹦出来,配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喻淮桉心跳忽地漏了半拍。
他真的,一点都受不了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样子。
“看我写一遍。”喻淮桉从她手中抽走字帖,将格子分成等分,“只是把字练好看最重要的是结构,不要简单粗暴地照填,又不是幼儿园涂鸦,每临摹一个字就注意分析偏旁部首的位置、占比。”
“然后再注意笔画的轻重缓急。”
朝恩非常想集中注意力,奈何喻淮桉的手太漂亮了,手指修长,骨节如玉,腕骨那颗痣简直点睛之笔。
“看哪儿?”他倏然停笔。
朝恩回过神来,说话喜欢直来直去的她居然结巴了,“没、没看什么。”
他笔尖一起一落,笔锋锐利如剃刀,像是被按进了纸里。
两人的字对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朝恩按照他的方法尝试写了一排,效果卓然,跟打了鸡血似地冲他笑:“喻老师,请保持你的严格。”
“……”喻淮桉无语,“别叫我老师。”
“为什么?”朝恩忽然变得很幼稚,“我偏要叫,喻老师喻老师喻老师!”
喻淮桉眼里全是笑,“揍你啊。”
“谁怕谁。”朝恩勾勾小指头,“来。”
下一秒,喻淮桉的手伸了过来,倒不是揍,而是狠狠捏了一把她脸颊。
瞬间两人同时沉默。玻璃窗没有关严实,冷风从外面吹进来,依然降不了脸颊与手心间快要沸腾的滚烫。
“你——”朝恩嘴唇翁张,脸上血色^欲滴。
喻淮桉打断她,呼吸有些促狭,“还叫不叫了?”
朝恩迟缓地摇头。
这几秒钟的时间像过了十几分钟一样漫长,后门的动静让两人像同极磁铁一样倏忽分离。
年少心动,好似一阵清风,不知从何而起,却永不停歇。
一往情深。
-
袁彬礼从袁曲平那里得知围棋职业段位升段制度将要进行改革的小道消息时,忙不迭赶去溪竹唯一的别墅区。
偌大的三层带小花园洋房建筑只住了喻淮桉一个人,开门时,他穿着灰色居家服懒懒挡在门前,问袁彬礼大半夜的来干嘛。
“先让我进去。”袁彬礼试图从他手臂下方钻进去。
喻淮桉房间有两台配置很高的电脑,袁彬礼时不时半夜溜过来玩。
他理所当然认为袁彬礼是来蹭电脑的,无情拒绝:“有事,没空陪你打游戏。”
“在下棋?”袁彬礼问。
喻淮桉摇头。
“你能有什么事?”袁彬礼抻长脖子往里探,阿姨不住家,喻淮桉想带谁来带谁来,他挑眉笑:“朝恩不会在你家吧?”
喻淮桉乜他一眼,不客气地骂,“神经病。”
“那你不让我进去?”袁彬礼理直气壮。
喻淮桉敞开门,转身往里走,袁彬礼从柜子里找出自己那双拖鞋,跟在他身后。
进卧室时,喻淮桉说:“用外面那台,别吵我。”
袁彬礼没有开电脑,而是将脚凳拖过来坐在喻淮桉旁边。
他进门时没直接表明来意是因为有所顾虑。
虽然不知道喻淮桉抗拒参加比赛的具体原因,但从一些细枝末节和袁曲平不经意说的话揣测,大抵能猜出和喻盛强有关。
喻淮桉和喻盛强的关系越来差,喻淮桉不走职业的态度也越来越强硬。如果直接劝他去比赛,估计连门都进不来。
“你到底来干嘛的?”喻淮桉将浏览器页面叉掉。
袁彬礼没有问答,因为注意到被叉掉的页面是清华大学去年的特招简章,虽然视线只停留了一瞬,但他绝对没有看错那一行字——
高水平围棋远动员
“什么情况?”袁彬礼懵逼了。
喻淮桉点开wegame,催他,“过去上号。”
袁彬礼两手捂住鼠标,“说清楚!”
高水平围棋运动员想要保送清华,意味着该运动员必须是职业围棋选手且在大型赛事中获得首屈一指的名次。
他现在很激动!他哥们终于要重出江湖了!
“开机,点开游戏,输入账号和密码,选择艾欧尼亚,点击登陆。”喻淮桉问:“够清楚了吗?”
“我是说你要上清华。”袁彬礼嗖地站起来。
喻淮桉“嗯”一声,没解释。
袁彬礼一拍大腿,讲了半个小时升段改革的小道消息,喻淮桉破天荒没有让他闭嘴,反而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
袁彬礼也是道听途说来的,袁曲平也不是一手消息,所以具体细则他也说不清,但改革是肯定的。
也就是说,对于像喻淮桉这种高水平选手,升段将变得更加便捷容易,不用再一轮一轮地去打定段赛,升段赛。
“要是在亚洲杯拿冠军,直接可以升九段。”袁彬礼说。
亚洲杯即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亚洲杯的冠军也就是世界冠军,谈何容易,但袁彬礼对喻淮桉相当有信心。
喻淮桉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运动员技术等级分为国际级运动健将,运动健将,以及一二三级运动员。
清华的保送要求必须为最高等级——国际级运动健将,意味着必须在世界围棋大师赛获得个人前8名。
但他查过往年的保送名单,仅仅是前8名不一定会被保送至清华,但九段世界冠军一定可以上清华。
“怎么突然想考清华了?”袁彬礼忽然回过味来。
少年清风霁月,坦坦荡荡,毫不犹豫,“我要和她上同一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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