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江寒酥昏睡了两个时辰便醒了。
他趴在榻上,背后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他环顾了一下身处的环境,这是一间挺大的屋子,屋内陈设很简单,靠墙一排大通铺,大概有十个人的位置,他的位置是最外面离门很近的那个。
现在屋内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都各自执行任务去了。
这样的环境显然不算好,但江寒酥觉得这比起他之前的员工宿舍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至于让他产生什么落差感。
而且,他现在心中被激动兴奋占据,其他次要的事他还来不及细想,死亡是他始料未及的事,可因此而真真切切地听到声音,他更是做梦都不敢想。
一时之间,那些临死前的悲痛委屈和穿越后糟糕处境本该让他产生的惊慌失措都被狂喜取代。
他现在不仅仅是能听见,而且堪称耳聪目明。
听力方面他没有经验,但是视力,在现代的时候他的视力是很好的,但现在他的视野内清晰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窗外树叶的纹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想来听力也是远超常人的。
江寒酥突然想找找有没有镜子之类的东西,可以看一看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原本他也不是很在意相貌,可现下发生在他身上的奇异变化,让他很有兴趣探索一下这副身体。
而且,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他总还是有些不安的。
他尝试从床上起来,虽然有些困难,但还是做得到的。
还是很痛,在现代的时候,除了死前,他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这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人被利刃在身上划下数道深长的伤口。
江寒酥反应过来,那是原主受伤时的记忆。
其实,原主的记忆和他自己的记忆在感觉上是不同的,绝大多数时候,需要刻意思考才能想起来,更类似于储存在他脑海深处的一部电影,这样挺好,他不会被原主的记忆影响。
他这时才通过原主的记忆知道,这屋子里没有镜子。
他又挪回了床榻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匕首,拔开刀鞘,寒芒一闪。
刀身被打磨地很光滑,雪亮通透,他可以看清自己如今的面容,和他原本的样子很像,但气质又截然不同,眉眼凌厉,鼻梁高挺,失了血色的唇抿成一条线,整体有种冷肃彪悍的气势,让人看了就觉得难以靠近。
江寒酥看了许久才放下匕首,都说相由心生,这样的相貌让他先前的兴奋、跃跃欲试渐渐冷却,他恍然间有些明白自己是真的要开启一段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生了。
如今首要的任务便是扮演好这个人。
这样想着,江寒酥仔仔细细地回想起他的记忆,如果忽略做任务时那些险象环生惊心动魄的时刻,那他的人生可谓十分寡淡,训练、执行任务,似乎只有这两件事。
暗卫的记忆中忽然闪过一个挺拔秀逸的背影,是他,虽然那时只看见了他的一片衣摆,但江寒酥知道他们就是同一个人,那轻柔的声音立时浮现在他耳畔,是他救了自己。
太子陆云朝,江寒酥皱了皱眉,好熟悉的感觉。
他思索了片刻,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曾经看过一本权谋小说,里面的太子就是叫做陆云朝。
他心中一惊,赶紧重新对比原主的记忆,从原主的视角看,如果不是刻意去对比,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世界就是他看的那本小说,因为那本小说里并没有原主这个角色,他应该只是小说世界衍生出的没有被提及的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看来,他不是普通的穿越,而是穿到了一本书里。
这样就说得通了,原主之所以会与自己那么像,是因为原主作为路人甲,外貌声音这些根本没有被设定过,就直接套用了他原来的,只是为了匹配暗卫这个身份而做了一些合理的修改。
不过陆云朝也并不是那本小说的主角。
他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配角。
在诸位皇子以及皇帝的兄弟们勾心斗角挤破脑袋地想坐上皇位之时,他可谓是那群人中的一股清流,明明是太子的身份,最有可能继承皇位,他却根本没有参与斗争,一直和皇帝父慈子孝。
那段父子情在那样的环境下实在太珍贵了。
最后,也不知道作者是不是为了骗眼泪,竟然把陆云朝和皇帝一起写死了,他承认,当时他真情实感地流了许多泪,甚至为了这个角色郁郁寡欢了好几日。
他全想起来了,想到陆云朝的死,他又感到心间一阵抽痛,原本几乎忘记的故事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原来救了他命的陆云朝和他还有这样的渊源。
为什么偏偏穿到这本书里,还成了他的暗卫,难道他可以改变陆云朝的结局?
这简直就是广大读者梦寐以求的事。
他心中又不可抑制地热切起来,他醒来后的心情简直就像过山车一样,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还是要冷静一点。
书里那群拼了命争夺皇位的人可不是好对付的,陆云朝作为太子,理所当然的就成了他们当皇帝道路上的一大绊脚石,想要救陆云朝还得从长计议。
这可不是游戏,失败了可以重来。
江寒酥强迫自己先别瞎激动,他收回思绪,看向他刚才趴着的凉席,那上面有大片血迹,应该是治伤的时候淌下去的。
看样子像是被随意擦拭过,并没有清理干净。
虽然他现在还行动不便,但要是继续这样睡在带血的凉席上,他心理上过意不去。
在现代的时候虽然住的集体宿舍,可他还是很爱干净的,那种宿舍就和上学时候住的差不多,上下铺,空间不大,后来大家看他勤快又好说话、不计较,基本上宿舍的卫生都推给他了。
算了,已经死过一次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放在心里了。
这样想着,他已经将凉席撤了下来,准备去清洗一下。
凉席已经拿在手中了,他才想起来这里没有洗手池,要清洗只能蹲在地上洗。
这对于现在的他太来说就有些困难了。
他能感觉到他的伤并没有他一开始以为的那么严重,应该是他穿越之后,这副身体所受的伤有所治愈,可就算他能蹲下去,手上动作时以及站起来的时候必然会拉扯到身后的伤。
他皱了皱,只得作罢,毕竟,先养好伤更重要。
这时,他突然听到声响,有人进了院子,他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是一名少年,他的穿着和自己一样,是一身利落的黑衣,他是和自己同住在一间屋子里的暗卫,代号049。
暗卫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049也看见他了,面上一怔,脚步也慢了下来,且更加地敛声屏气,江寒酥发现这少年被自己看了一眼,似乎很有压力。
049犹豫了一下,还是朝他走了过来。
“队长怎么起来了?”049看了一眼江寒酥手中的凉席,又道:“这是要拿去清洗吗?”
听他喊自己一声队长,江寒酥心里十分发虚,东宫暗卫十人为一队,原主是第四队的队长,代号047。
“嗯。”江寒酥学着原主冷淡的样子,吐出了一个字。
他面上装的还可以,心里却是紧张得很,怕被面前之人看出不对劲来。
“队长,我……我帮你洗吧。”049有些磕绊地说道。
049杀人的时候是相当冷酷果断的,绝不会有一丝多余的情感,尽管他才十几岁,生得眉清目秀,脸上还带了点可爱的婴儿肥。
可面对他的队长时,他就是止不住地紧张,他很少有这样和047单独日常说话的机会,一般都是汇报工作之类的公事。
当然,他也绝不想要什么单独说话的机会,那种被顶头上司盯着的感觉太有压力了。
江寒酥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继而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这种善意且过于亲密的帮助,他几乎没有经历过。
那边049没有得到答案,也愈加忐忑起来,他低着头暗骂自己为什么要多嘴一问,队长不会生气了吧。
正当他在心里谴责自己的时候,被卷起来的凉席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见面前之人诚恳地说道:“我现在的确不方便,那就麻烦你了,谢谢。”
“不麻烦不麻烦。”049觉得这场面简直堪称惊悚,他头都不敢抬,迅速接过凉席便行动了起来。
队长的事从来不会假手于人,这是怎么了?虽然的确是自己提出要帮对方,他也并不是虚情假意,可是他心里是觉得对方最终一定会拒绝他的。
难道队长这次伤的真的很严重?
049一边动作一边思索起来,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他就忍不住回身抬头又看了一眼江寒酥,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他站在阳光下,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是啊,就算有伤,他也不会叫旁人看出来的,可是049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队长周身那种令人不敢靠近的肃杀气息似乎消失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了,他匆匆收回视线,决定不再思考这个诡异的问题。
江寒酥想的就简单许多了,他很感激这个少年对他展现出的善意,此时此刻,他好像才真切地与这个世界发生了联系。
“队长,你有没有感觉好像有人在附近。”049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可就在这时,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其实他刚才就感觉到了,可是功力比自己深厚的队长都没有什么反应,他又怀疑自己感觉错了,毕竟这里有被高手监视的理由吗?他想不出。
江寒酥确实有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现在五感都特别敏锐,那种周围一切风吹草动都在掌控中的感觉,他还没有适应,原来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他感知到了有人在附近。
可是,为什么呢?
经过049一说,他现在已经能确定那人隐蔽的位置了,而且他能感觉到那人的视线是盯在自己身上的,他的目标是自己。
江寒酥不敢轻举妄动,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即便有原主的记忆,可毕竟和自己亲身体验是不同的,他决定先观察观察再做决定。
至少要确定自己没有被识破身份的风险。
“没有,我没感觉到有人。”江寒酥平静地说道。
“哦,那大概是我弄错了吧。”049心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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