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病榻初窥

她望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目光轻轻动了动。碗沿的热气氤氲着,模糊了碗身的花纹,像一团小小的云雾。

方才那道影子,又出现了。

就在帐子的缝隙处,一道玄色的衣料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可沈惜钰知道,那不是错觉。

这几日,无论她醒着还是睡着,那人总在暗处守着,像一道无声的屏障,让人心安。她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想过要知道,只是觉得有这么个人在,连汤药的苦涩似乎都淡了些。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刚碰到药碗的边缘,就被烫得缩了缩手。或许是没坐稳,或许是真的没拿稳,手腕一斜——

“哐当!”

药碗应声落地,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碎片散落开来,有些甚至弹到了纱帘上,留下点点深色的痕迹。

几乎就在声响传出的同时,一道黑影从帐后闪出,快得像一道风。

沈惜钰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原本要砸在锦褥上的药碗碎片,已经被稳稳地托在了他手里。

是影。

他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捏着碎片,另一手拿着块干净的帕子,正细细擦拭着溅到榻边的药汁。

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多余,指尖刻意避开了散落的药渍,更没有碰到她的衣袍,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琉璃,生怕惊扰了似的。

“属下失职。”他低着头,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眉眼。

沈惜钰靠在枕上,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懵懂的歉意:“不关你的事。”声音软软的,带着病后的沙哑,“是我自己没拿稳。”

影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放进随身的布袋里。又取来干净的布巾,蹲在地上,一点点擦拭着地上的药渍。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着布巾的动作却异常轻柔,仿佛在擦拭什么稀世珍宝,连青砖缝里的药汁都没放过。

沈惜钰看着他的侧脸,他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下颌线绷得很紧,透着股沉稳的劲儿。她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开口:“影哥哥,你总是这样,在暗处看着我吗?”

影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擦拭着地面,声音低沉:“护主本分。”

“本分?”沈惜钰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落在他垂着的眼睫上,带着点不解,“可你的本分,未免也太尽心了些。”

这几日,她虽昏沉,却也隐约记得,夜里她咳嗽得厉害,刚想挣扎着坐起来,就感觉有人把一个温热的水袋放在了她心口,又轻轻给她拍着背;

她翻身时,被子滑到了腰际,总有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把被子拉上来,掖好边角;甚至有一次,她梦魇惊醒,眼角的泪还没干透,就听见帐外传来极轻的呼吸声,像有人在陪着她,让她不必害怕。

这些事,青月和春桃都不知道,她们夜里守在外间,只有她自己清楚,帐子后面总像有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影已经擦完了地,站起身,将布巾和碎片都收在托盘里,依旧低着头:“小姐好生歇息,奴才再去让人煎一碗药来。”

“不必了。”沈惜钰轻轻叫住他,声音软软的,“我现在不想喝。”

影停下脚步,没回头,也没说话,就那样立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沈惜钰望着他的背影,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劲装,布料挺括,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倒显得不那么冷硬了。

她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没什么特别的念头,只是觉得这人站在那里,就让人心里踏实。

她抿了抿唇,小声说:“你过来些。”

影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上前两步,停在离榻边一步远的地方,依旧低着头,等着她的吩咐。

沈惜钰看着他乌黑的发顶,忽然想起青月早上说的话,便随口问道:“青月说,你是父亲从一位大人物那里借来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那位大人物,是谁呀?”

影沉默了片刻,才道:“奴才不知。奴才只是奉命前来护卫小姐。”

又是这样,一问三不知。沈惜钰轻轻“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她本就不是爱探究的性子,既然他不愿说,便不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何必追根究底呢。

就在这时,青月端着清粥进来了,看到地上收拾干净的痕迹,愣了一下:“小姐,药碗……”

“是我不小心打翻了。”沈惜钰连忙解释,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歉意,“影哥哥已经收拾好了。”

青月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影,脸色微微一沉。她总觉得这个暗卫阴沉沉的,不像好人,可小姐却对他很是信任,还一口一个“影哥哥”地叫着,让她心里很是不安。

但看着沈惜钰病弱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放下粥碗时,故意把碗底磕在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声。

“那奴婢再去让小厨房重新煎一碗药来。”青月说着,语气不太好地瞥了影一眼。

“去吧。”沈惜钰没察觉她的异样,只是拿起调羹,小口小口地舀着粥。

粥熬得很软糯,带着淡淡的米香,她吃了两口,觉得胃里舒服了些,便又舀了一勺,递到嘴边时,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影,“影哥哥,你也吃点吗?”

影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属下不饿。”

沈惜钰也不勉强,自己慢慢吃着。阳光透过纱帘照在她脸上,给她苍白的脸颊添了点血色,像枝头刚绽开的花苞,带着点怯生生的美。

影趁着青月出去的功夫,又退回了帐后,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墨,悄无声息。

沈惜钰喝着粥,眼角的余光偶尔会瞟向帐后,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见,可她知道,他就在那里。心里想着,有个人这样守着,好像也不错。

一碗粥快吃完时,她觉得有些乏了,便放下调羹,靠回枕上。青月还没回来,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纱帘的光线变得柔和起来,像蒙上了一层滤镜。沈惜钰喝了半碗粥,又觉得有些困倦,便靠在枕上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在为她掖被角。动作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腕。

那触感很凉,带着常年握兵器的薄茧,却又异常轻柔,像是怕碰碎了她。

沈惜钰没有睁眼,意识还陷在半梦半醒的朦胧里,只是顺从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问,声音像含着水:“影哥哥,你说,人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帐后的影子僵了一下,许久没有动静。

沈惜钰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眼皮越来越沉,快要再次睡过去时,才听见一声极轻的回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就在耳边:

“或许是怕……被人看清了真面目吧。”

沈惜钰没太听懂,只是觉得这声音很好听,像被风吹过的琴弦,带着点让人安心的调子。

她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伴着帐后那道沉默的目光,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是暖暖的阳光,院子里的海棠开得热热闹闹,她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手里拿着半个没吃完的海棠糕,身边好像有个人,一直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像一道不会消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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