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蜜饯

沈惜钰抱着暖炉在廊下立了许久,直到青月第三次来催,才恋恋不舍地挪开脚步。指尖残留着暖炉的余温,目光扫过廊上飘动的青纱帘,又不自觉地飘向海棠树下 —— 影依旧站在那里,玄色衣袍与青枝绿叶相融,只是今日腰间似乎多了个不起眼的青布囊,想来是装了那日她缝的护膝。

“小姐,向家小姐一早便派人来传话,说今日向府的秋菊开得正好,请您过去赏玩呢。” 春桃捧着一件豆青色的披风进来,顺手替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您身子刚好,出去走走也好,总在院里待着也闷得慌。”

沈惜钰指尖摩挲着暖炉边缘的缠枝纹,想起向夕那活泼的性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也好,许久没见阿夕了,正好去瞧瞧她。”

梳洗妥当后,沈惜钰换上那件豆青色披风,领口绣着几枝淡雅的兰草,是她前几日亲手绣的。

青月替她系好披风带子,又递来一个暖手的汤婆子:“小姐,外面风还是凉,您拿着这个,别冻着了。”

马车缓缓驶出永宁侯府,沈惜钰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

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卖糖画的小贩吆喝着经过,声音清脆,带着几分烟火气。

“小姐,您看,前面就是向府了。” 车夫的声音传来。

沈惜钰抬头望去,只见向府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正是向夕。

她看见马车,立刻笑着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沈惜钰的手:“安安!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向夕的手暖暖的,带着几分活泼的力道。沈惜钰被她拉着,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阿夕,好久不见,你又清减了些。”

“还说我呢,你才是,脸色刚好看些,可别再累着了。”

向夕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里走,“快跟我来,我家后院的‘墨菊’开了,还有几株罕见的‘青霜菊’,你肯定喜欢。”

向府的后院打理得十分雅致,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便出现一片菊园。

各色菊花竞相开放,红的似火,黄的如金,白的像雪,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那几株青霜菊 —— 花瓣呈淡青色,边缘泛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宛如月下青竹,清雅脱俗。

“怎么样,好看吧?” 向夕得意地挑眉,伸手摘下一朵青霜菊,别在沈惜钰的发间,“我就知道你喜欢青色,特意让人留着的。”

沈惜钰抬手摸了摸发间的菊花,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菊香,笑着说:“确实好看,多谢阿夕。”

两人在菊园里的石桌旁坐下,丫鬟端来一壶温热的菊花茶和几碟精致的点心。

向夕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含糊地说:“安安,你听说了吗?前日大皇子府举办的赏菊宴,闹出了不小的笑话呢。”

沈惜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哦?什么笑话?”

“还不是沈悠宁嘛,” 向夕放下桂花糕,压低声音,“她为了讨好大皇子,特意学了支舞,结果跳舞的时候裙摆被勾住,摔了个正着,当场就哭了,丢死人了!”

沈惜钰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沈悠宁是她的姐姐,却总因嫉妒处处针对她。

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没有丝毫快意,只觉得有些无奈:“姐姐也是太心急了。”

“心急也不能这么丢人啊,” 向夕撇撇嘴,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还有个事,你哥哥沈贺清前日去书院,遇到了三皇子晏岑,两人还切磋了书法呢,听说三皇子对他赞不绝口呢!”

提到沈贺清,沈惜钰的眼神柔和了些:“哥哥的书法本就不错,能得到三皇子的认可,也是他的本事。”

“何止是不错啊,” 向夕脸颊微红,声音也低了些,“我前日偷偷见过你哥哥写字,那字写得,比书院里的先生还好呢。”

沈惜钰看着向夕微红的脸颊,心里了然。

向夕与哥哥沈贺清互相喜欢,只是两人都碍于身份,没有挑明。她笑着打趣:“既然这么喜欢,不如我替你跟哥哥说说?”

“哎呀,安安你别取笑我了!” 向夕羞得满脸通红,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府里那个暗卫‘影’,最近怎么样?我听我爹说,他身手极好,前几日还击退了几个潜入侯府的刺客呢。”

提到影,沈惜钰的心莫名一跳,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他…… 还好,每日都在院里守着。”

“我看他对你倒是上心,”

向夕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上次你生病,我去看你,远远地看见他站在你院外,一夜没动,眼神里的担忧,可不是普通暗卫对主子该有的。”

沈惜钰垂眸看着茶杯里的菊花,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他只是尽忠职守罢了。”

话虽如此,心里却忍不住想起昨日廊下的青纱帘、石桌下的暖炉,还有今日发间的青霜菊 —— 若只是尽忠职守,他为何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喜好?

两人又聊了些京城的八卦,从五公主晏宁汐与裴厌恒的趣事,到庄望远被沈梦纠缠的糗事,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向夕留沈惜钰用了午膳,才依依不舍地送她离开。

回到永宁侯府时,已是未时。沈惜钰刚走进汀兰苑,就看见青月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走了过来:“小姐,您可回来了,太医说这药得趁热喝,才能有效。”

沈惜钰看着那碗汤药,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药是太医特意为她调理身体开的,药效虽好,却苦得厉害。她接过药碗,凑近鼻尖闻了闻,苦涩的味道直冲鼻腔,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小姐,快喝吧,凉了就没用了。” 春桃在一旁劝道。

沈惜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仰头就要喝。就在这时,影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碟,递给春桃:“先把这个给小姐。”

春桃接过碟子里,只见里面放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桂花蜜饯,金黄的蜜饯上裹着一层薄薄的糖霜,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

“这是……” 沈惜钰疑惑地看向影。

影低着头,声音依旧平淡:“听太医说小姐怕苦,特意让人买的。” 说完,便转身退到了海棠树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沈惜钰捏起一颗桂花蜜饯,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瞬间冲淡了嘴里残留的药味。

她惊讶地看着手里的蜜饯,这桂花蜜饯她只在去年吃过一次,是城南 “蜜香居” 的招牌,据说每月只卖三日,且需提前预定,寻常人根本买不到。

她转头看向廊角的管事嬷嬷,疑惑地问:“这蜜饯是从哪里来的?”

管事嬷嬷连忙上前回话:“回小姐,这是影护卫托人从城南‘蜜香居’买的。他前日就特意吩咐小的去预定,说今日小姐喝药,正好用得上。”

沈惜钰捏着蜜饯的手微微一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暖又乱。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是一个暗卫,为何要为她费这么多心思?

还有,他怎么知道她喜欢 “蜜香居” 的桂花蜜饯?她记得自己只在去年随口提过一次,连春桃都忘了,他却记在了心里。

“小姐,快喝药吧,不然真的凉了。” 春桃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沈惜钰定了定神,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这次有了桂花蜜饯的甜味打底,苦涩的味道似乎也没那么难忍受了。

她放下药碗,看向海棠树下的影,他依旧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松,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背影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

傍晚时分,天又开始阴了下来。沈惜钰坐在窗前,手里把玩着一颗桂花蜜饯,心里思绪万千。

她想起五年前那个偶然的午后,她在假山后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少年眼神警惕,却在她递过水和食物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时她还小,只觉得这个少年很可怜,可她却不知道五年后,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小姐,该歇息了。” 青月走进来,轻声提醒。

沈惜钰点点头,将蜜饯放回碟子里。她走到床边,躺下后却毫无睡意。

窗外的风轻轻吹着,卷起廊上的青纱帘,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知道,影一定还在海棠树下守着,像前几日一样,一夜无眠。

她想起他递蜜饯时指尖的厚茧,想起他站在树后时被风吹起的衣袍边角,想起他为她挂的青纱帘、准备的暖炉……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闪过,让她心里渐渐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这个叫影的暗卫,就像一道沉默的光,悄无声息地照进了她灰暗的生活。她开始依赖他的守护,习惯他的存在,甚至…… 开始好奇他的过往。

她不知道这份依赖会带来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对自己如此特殊,但她知道,从他为她挂上那排青纱帘开始,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落在地上,像铺了一层碎银。沈惜钰望着帐顶的流苏,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她可以试着多了解他一点。

哪怕他只是一个暗卫,哪怕他们之间隔着身份的鸿沟,她也想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人,心里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

夜渐渐深了,沈惜钰终于沉沉睡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影依旧站在海棠树下,望着她的卧房,眼神里带着几分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偏执。

他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青布囊,里面装着她缝的护膝,指尖轻轻摩挲着,仿佛握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她动心,不该为她费这么多心思。他是二皇子晏修,是潜伏在她身边的暗卫,他的使命是保护她,而不是让她陷入危险的情感漩涡。

可每当看到她因病痛皱起的眉头,看到她因一点小事露出的笑容,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五年前,她是救他于危难的 “小仙子”;五年后,她是他唯一的光。为了她,他可以放弃皇子的身份,可以忍受暗卫的枯燥生活,甚至可以与整个皇室为敌。

只要她能好好的,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做什么都愿意。

风轻轻吹过,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影抬头望向天空,在心里默默许下承诺:

惜钰,我会一直守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最好是一直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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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他居心不良
连载中冬惜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