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正是睡得最好的时候，秦尚雅却被由管家机器人的警示音吵醒了。
她迷糊地支起身看了一眼，却见到管家在眼前投影出了一项来自公司内部的紧急通话请求。
“开启通话。”秦尚雅示意开灯，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秦，能听到吗？”那是上司任远庭的声音，从尖锐的声纹看得出他情绪颇为焦虑：“收拾一下，马上过来B909预备厅，要开一个紧急的术前会议。”
“明白了，我马上过去。”
“飞行器已经快到你住的楼栋了，坐电梯到侯飞层就好，赶快。”
通话结束了，秦尚雅迅速起床，短时间迅速穿好衣服、带齐必备物品出门，半夜的电梯无人轮候，速度很快，等她乘坐到顶层的侯飞区时，一辆光滑如水滴的飞行器正转动着旋翼在等她。
舱门打开，秦尚雅心怀忐忑地坐了上去，飞行器启动，透明的弧形玻璃穿过了薄雾，朝着夜色中高耸森冷的水星公司主楼飞去。
这么晚的紧急会议，是有特殊的患者收治入了医疗区吗？
秦尚雅狐疑地启动了工作通信系统、还有微聊上的工作群组，然而没有任何通知，也没人在公共网路上讨论此事，她的同事
的微聊头像都仿佛死了一般，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毫无知觉。
只有鹿梓言几小时前说的那句“晚安”，在一系列清冷的工作群组中尤为显眼。
飞行器到达了B座的间层停机坪，手环上的引导AI指引着秦尚雅通过斜坡通道到达预备厅，自动门开启，刺眼的灯光与纯白色的外墙刺入了秦尚雅的眼帘。
同时，长形会议桌四周坐得齐齐整整的十数位员工也齐刷刷地看向了秦尚雅。
“入座吧。”任远庭对秦尚雅说，他的机械双眼连接着一台数据传感器，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秦尚雅走到上司的身边坐下，在走动的过程中，她发现水星公司的最高领导者，鹿云淑正坐在会议桌的主持人座上，正在闭目养神。
而在鹿云淑左上方，一扇通话荧幕正在闪烁着，在秦尚雅坐下后，荧幕上就跳出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脸，墨兰色的刘海披在他英俊的脸庞上，加上一副深色的金属眼镜，让人很难看出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会议厅的大门此时关上了。
“总裁。我相信你这里最好的医生都已经在这了对吗？”屏幕上的男子温文尔雅地说道。
秦尚雅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水星公司的首席医学官苏耶律，普外科特级教授、还有骨科、脊柱外科和手外科等方向著名医生，还有几位是义体医学界的重量级教授，基本只有权贵阶层能有机会约到他们的手术。
那男人说的不错，这确实是水星公司最为强大的医疗明星阵容了。对比这套星光熠熠的排场，秦尚雅反倒是当中资历最浅、也是最年轻的一个青年医生，仿佛根本不该和这些名声在外的顶级教授们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鹿云淑张开眼，椅背随着她的遥控逐渐转向会议桌，她朝着屏幕上的男子摊开了手，说：“所以呢？卢宰士先生，你对我们的医生有何吩咐？”
名为卢宰士的男子接话：“我想各位专家刚才都已经看到了伤者的情况，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始手术？”
“卢，你没听总裁刚才说吗，我们公司是为安全区的客户和市民们保障生命健康的地方，并不是外面的随便一家收留变异者的隔离医院。”
苏耶律作为首席医学官，非常不客气地回怼了男子，她同样戴着传感眼罩，手上数枚银色戒指在铮铮泛光：
“哪怕我们再高明，也没有多少给异种人做治疗的经验啊，你把人送来这，还不如送到军研医疗所来的有用呢。”
秦尚雅的眉头皱了一皱，此时会议室的灯却逐次暗了下来，灯色转成亮橙色。
与此同时，会议桌却往下沉降，一个浑身染满血迹的男人以全息影像方式降临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苏，还有些刚到的医生也许没看到病例，让隔离塔再传送一次资料。”
鹿云淑缓缓说道，她的眼睛看向了秦尚雅，可医生的双眼却在认真地注视着全息影像。
这个男人全身多处受伤，尤其脑部受到了严重的撞击，一些微小的电路板和传感器从他的头骨中露出，这些是连接到他大脑的高级义体接口。他的左眼是一个高级的光学义体，但现在它暗淡无光，仿佛失去了生命，血液和电路板上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图案。
“这男人是异种管理局的一名狙击手，叫骨鹰。腿部和肋骨骨折，脾脏受伤，胸口有一处开放性伤口，之前军研医疗所已经紧急处理了。”
任远庭把传感器从义眼上摘下来，打开的机械上脸收拢回来合成为正常脸部的样子，他掏出手帕，擦了擦下巴上的汗：
“他是跟异种人黑.帮交手的过程中被袭击了，估计是已经觉醒了特殊能力的异种人，他身上有些皮肤像是被吸干了血液，留下了烧焦似的痕迹，而且离污染区的孢子源很近，他失去防护后很快就二次感染了。”
“但最麻烦的地方在脑子。”
其中一位坐在对面的魁梧男人，是义体医学界的脑外科泰斗方愚山，他指了指全息影像，很快就有一个大脑的扫描图像出现在了空中，盘旋而下的悬浮文字依次列出了大脑所受的损伤。
秦尚雅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男人的钛金属的脑壳上，有些触角般的异样物质从中穿了出来，并有一些形似霉菌的生长物黏附在了破损的脑壳四周。
“脑部受到了蓝菌孢子的二次污染，本来已经相对稳定的异种基因进入了逆解离状态，这些受污染的脑组织像是癌症细胞般自行复制生产了新的组织，并且不断发生突变，修改着基因和新组织的形态——免疫系统根本无法将这些东西消灭，再这样下去，这具身体也只会是孢子的培养皿而已。”
“救不了。”另一个同样高大，半张脸布满了弧线光纹的女教授奇兰说：“逆解离状态的变异者，让他进入安全区本身就是个严重的错误。他现在的血液和躯体本身就是高度危险的，哪怕全程用严密的隔离也难说会不会扩散。”
“你听到我们的专家是怎么说的了？卢。”鹿云淑淡淡地说：“我可以帮你做些临终处理，但，我劝你还是为你的部下安排安乐死，并且尽快聚能火化比较好。”
“你们能把他救回来。”卢宰士用冷冷的声音说，褪去了方才的温和：“别忘了，你也是跟公安局签署了医疗协议的机构，现在军部搞不定，就轮到你们来履行承诺了。”
“凭什么我们就能做到？”鹿云淑尖锐地反问：“骨鹰也是我们高等异种研究部的老熟人了，要是能帮你，这手术都已经开始做了。但这可不是一般的异种人，再次进入基因解离，别说救不救得回了，要是过了时间窗，这个躺在这的男人，对我们城市来说就是个巨大的定时炸弹，你应该记得我们签订的合约里可没包括这条啊。”
“很简单。因为我的部下们为你在那些狗都不愿去的地方弄到了比军队更多的情报和原料，还是说你想我当着你们医生的面说说，之前几批让你公司赚得盆满钵满的新药到底是用了多少从污染区深处弄来的合金触媒吗？”
卢宰士的话语越发咄咄逼人，鹿云淑的眉毛拧了起来，全场没人敢说话：
“还有那些本应该出现在西湾联盟和白盆地联盟的信使和猎手怎么就穿越万里来到了你的探险船上？很好，你也知道自己和我们局的狂犬们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那现在你的极境计划早已带回了一些好东西吧？那你也是时候让异种管理局看看是不是还值得私下再为你们集团卖命了，鹿总裁——”
鹿云淑的脸色变得凝重，方才的眼神变得锐利。
她完全不想接着这个烫手山芋，这是她在接到线报得知事件后的第一反应，于情于理，一个如此危险的病患根本不该是在安全区内处理的。
别说她，所有最先召集起来的高层管理者，也是一致同意拒做手术，甚至应该加强对这个伤者的隔离和消毒，为时间窗到来后的消杀做准备。
这个男人还能没被火化，甚至转送到这里来，必然不是卢宰士一个人能做到，政府、军部的某些人、以及其他对手关系的企业都可能是助推者之一。
甚至乎，卢宰士还敢当面拿以前干的脏活来威胁她。
看来，这次想靠这件事找鹿氏集团麻烦的人，不在少数。
鹿云淑的沉默意味着威胁是有效的，卢宰士微微一笑：
“我也懂得，在亚海联盟里，鹿总可是为了市民的健康，最不遗余力做研发的医药企业家，不管是在研的还是上市的药品，请你尽数就给我的部下用出来吧——现在是凌晨四点零七分，离最终的时间窗关闭还有六十八个星时，我相信在座的专家们肯定能研究出一个最好的方案对吗。”
“所以说，这个男人离袭击到现在，也才不超过四个星时吧？”
秦尚雅这时自言自语了一句，任远庭有点诧异地看了眼旁边的下属，他压低声音说：
“小秦。别乱说话。”
“没关系，让她说。”鹿云淑却阻止了任远庭，盯着女医生问：“秦医生，你对这个伤员有什么见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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