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斜生4

因为希望的降临,家里的气氛已经有了很大的缓和,母亲不再神神叨叨,奶奶也再不语词严厉,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变得温柔,烧成黑炭的黯淡陨石重新冉冉升起,

不过,不是对她。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总归是她沾了她的光,占了便宜啊。

“咔哒”

钥匙转动发出短促的声响,门从外面打开,暖黄的灯光下母亲站在客厅,怀里抱着一个睡着的婴儿。

那是秦荣的妹妹——秦书媛。

拥抱啊,拥抱……

酸涩的记忆里,母亲应也是抱过自己的。

那是一年生日,一大家人围坐在餐桌上,可脸的眼中都没有半分笑意,蜡烛上的火光摇曳,更将那份失望麻木,照得明艳。

小秦荣不知道该怎么办,无助地哭了。

母亲看着女孩撕心裂肺的模样,心里酸楚,她的孩子连哭泣都是静默无声的。

女人也落泪了,紧紧抱起秦荣。

那一天大家都哭的很伤心,秦荣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为自己发现这个秘密感到高兴,遗憾的是还来不及她多用几次,这一招就不管用了,也没机会用了。

“荣荣啊,”

思绪被拉回,女人压着声音:“冰箱里有菜,你自己打热吃吧,记得把碗洗了啊。”

“睡啦?”奶奶问着

女人点点头。

“哎哟,一天可把我给累坏了。你说说,是明明是小公主,怎么这么闹腾?”

秦奶奶凑近看着肉嘟嘟的小孙女,心里是说不完欢喜:“不过呢,就算我们媛媛是那天上的孙悟空,我也受的住,呵呵呵……”

……

秦荣和奶奶一个房间,老人家睡的早,可总喜欢起夜,宝贝小孙女也还小,时不时就得哭闹会儿,最糟糕的情况是秦荣睡眠浅,一点响动都会让她醒过来。

反正睡不了,秦荣干脆直接睁开眼,打算看一晚上的天花板,发会儿呆。

翻身侧头时,却看见窗外垂下的紫色吊坠,楼上是邻家姐姐的家。

咦?以前怎么没发现?

秦荣起身,轻手轻脚地爬上窗台。

哦,不是吊坠,是鲜花呀!

这花长得真奇妙!紫色的杯子围成长长一条,在风中安静的等待晒干。

秦荣转身屏息凝神地观察床的位置,奶奶已经睡熟了,伴随着一点儿鼾声。

她小小的手掌慢慢的贴上玻璃窗,玻璃窗很凉,外层还带着水痕,女孩刚稳稳地推开,风就立刻表示欢迎,与她撞了个满怀。

粉嫩嫩的手升出窗外,怯生生地点触一下花瓣,整串花便对她笑嘻嘻地颤抖起来,尤为可爱!收回手,指尖上是晶莹澄澈的水珠,水珠此时已经破开,完完全全的展示在秦荣面前,就像一个坦诚的朋友。

秦荣盯着手指思索了一会,然后把它含进口中,是甜的!

“嗯——啧……”

秦奶奶咂巴着嘴翻了个身,秦荣便慌慌张张地关上了窗,又万般谨慎地躺回了床,今晚女孩选择侧着睡。

第二天一大早,秦荣就收拾好书包,一个凳子艰难爬上厨房灶台,给微波炉插上电,打热冰箱里冻微微有些发硬的馒头,微波炉内亮起黄色的光,馒头在里面玩起了旋转木马。

秦荣喜欢吃馒头,馒头很有嚼劲,还有淡淡的甜味,不过很抱歉,从此以后它可能要倒退一个名次了,因为确实比不上昨晚的花水。

“哎呀,还在磨蹭什么?快快快,送你去了学校,我还要去买菜呢!”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秦奶奶一边穿袜子,一边催促着秦荣,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会被耽误。

“呀,过段时间媛媛就能吃辅食了,得提前去学学……诶!”

“啧,你看我干嘛呀?快走快走!”

砰!

大门被重重的关上,秦荣几乎被半推半搡着出了门。

凌晨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雨,把平日走的过的街道积灰刷了个干净——

她的世界不再是单调的素描。

黑色的水泥地上趴着密密麻麻,比秦荣她自己指甲盖还小的金黄小蛾,它们就像七单元楼下那只小野猫一样慵懒,一动不动,除非有路人踩过水坑,荡起水波,它们才肯敷衍的随着波动晃悠两下。

“妈妈桂花好香啊!”

路过的一个小女孩指着那些金黄小蛾感叹,她的妈妈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同样惊讶道:“真的耶,今年的桂花开的好早……”

桂花?

原来你们叫做桂花吗?

你们好呀,桂花,我是秦荣,很高兴认识你们。

秦奶奶的脚程很快,小秦荣不得不与新朋友分别,转眼进了学校。

秦荣走进教室时,同学们来的还不算多,不过讨厌的人是一定在的。

沈玉衡昨晚回家后,不久就从父母口中得知自己的同桌,原来不是什么坚强冷酷女大侠,而是失语者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

他自以为的气魄较量,竟然陡然成了欺负女生?!简直比他输了比赛还难受丢脸!呜呜呜呜!简直是比窦娥还冤呢啊~有谁知道昨晚他的良心到了多少谴责吗?!

沈玉衡是绝对不敢告诉父母,昨天自己这位 “完美男子汉”对他们口中的小可怜实施了何种 “暴行”的,只好掏出自己的零钱罐,拿走大半积蓄,偷偷买了一块最贵的巧克力,打算作为明天道歉的礼物。

为了展示出自己的诚意,他一个讨厌上学的人,早早就来了教室,可也迟迟不见女孩的身影,实在无聊,刚准备抄会儿作业呢,没想到一抬头——

她来了!对对对!道歉道歉……要先打招呼吧?要跟她打招呼吗?可是她不会说话呀!她现在很讨厌我,应该也不会理我的吧?直接把巧克力给她?……不行不行!她脾气有些古怪,万一像昨天一样,一生气把巧克力直接砸我脸上怎么办?!巧克力可比纸团痛多了,再说我这么好的底子,要是被她砸得长残了,我找谁负责去?纸条……

秦荣不会读心术,不晓得小男孩此刻的弯弯绕绕,她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文具,有序的摆放在课桌上。

沈玉衡经过深思熟虑,绕过山路十八弯后,最终决定采用写纸条的方法。

这可是一个好方法,既不用考虑自己拉不下脸,还照顾到了对方的感受!沈玉衡再一次打心底儿的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天才!

他不会写多少字,于是理所应当的用小涂鸦表达啦!

突然想到,这个方法还可以让她见识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艺术!然后不可自拔的崇拜上我!嗯~我果然是个天才!!!

两分钟后“沈天才”恭敬的呈上了自己的作品,秦荣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接过。

纸上是一些小小的图案,从左到右依次是一个勾,一个叉,还有一个哭的小人,太夸张了吧,哪有人流泪,是像喷泉一样,从两边蹦出来的?

……唔——而且这个画的是他自己吧。

秦荣想起昨天点事,其实男孩也没有做错什么,自己却任性拿纸团砸了他,说起起来还是她的错。

沈玉衡见秦荣没有动手的意思,瞬间变得豁然开朗!他向女孩凑近一点,献宝似的掏出一块巧克力。

他微笑时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齿,唇角两边是深浅不一的酒窝,亮晶晶的眸子让人忍不住想起昨日听雨阁的鲜活。

秦荣懵懵的接过,沈玉衡立即双手举起另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放在胸前:和好 ?

哦,原来是在道歉吗……

过来好一会儿,沈玉衡都要以为自己的道歉彻底失败了,秦荣兀的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沈玉衡喜上眉梢,眼睛撑得更大,用力抖抖“和好纸条”想要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上课铃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好了,请同学们迅速回到座位,打开……”夏老师走了进来,站上讲台上组织着同学们早读。

清晨的校园里书声琅琅,孩童们的声音稚嫩而又清脆。

沈玉衡还想问问,女孩却回馈来一张纸条。小男孩又惊又喜,怀着一种无比神圣的心态缓缓打开:

安……

这是是什么字?

沈玉衡是不敢问秦荣的,只好混在人群中偷摸地翻出字典,背着秦荣手忙脚乱地查起来。

第二百四十一……静?

安静?她是嫌我吵吗?!

男孩不服气的嘟了嘟嘴:算啦,谁让我欠她呢……

黄金色的晨辉从窗的四十五度角精准落下,在我和沈玉衡的身上扫过淡淡一笔,我不清楚世界怎么了,总之有些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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