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的黑了下来,小区里的路灯已经打开,照得树木花草影影幢幢。
朝暮出门前已经把泪水擦干净,可靳远还是注意到她红得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
虽然大门紧闭,但是秦倚芬的嗓门还是让站在门外的靳远听了个大概。
他握住朝暮冰凉的小手,蹙起了眉:“以后多穿点衣服知道吗?看你这手凉的。”
靳远两只手包裹住她的手,轻柔地搓着,如此专注认真,像是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朝暮看着他暖完一只手又给她暖另一只手,好不容易收起的眼泪又开始打转了。
她到底好在哪里?能得靳远如此相待?
“你知道我名字的由来吗?”
靳远抬头,疑惑看她。
“朝生暮死。”她顿了顿,几许颤抖,“我妈希望我像蜉蝣般能朝生暮死。”
靳远皱眉,漆黑的眸子像是深潭,朝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知道他会做何种反应,可大约一分钟后,靳远什么也没有说,牵着她离开。
小区的中央有一处很大的广场,广场的中央有一个小型的喷泉,夜里喷泉关了。
靳远牵着她来到广场的长椅上坐下,广场上一个人也没有。
一路走来,朝暮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坐在椅子上的背影都看着很是孤寂。
她低着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突然,头顶仅有的一点光亮被遮住,投下一片阴影。
靳远走到朝暮的面前蹲下来仰视着她,像是仰视着天上的星辰浩瀚。
“朝为日,暮为月,日日又月月,年年再此生,这明明就是人生最美好的愿景。”
靳远的眼睛像是含着一汪秋水般柔的叫人心醉,说出的话语也像是情人的呢喃。
“多少人求神拜佛盼着能和一人朝朝暮暮而不得,所以‘朝暮’二字从来不是诅咒 ,而是憧憬,是希望,是美好。”
说完,靳远重新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继续说:“就像我,我也有这样的心愿。”
风从耳边过,像是从远方而来的老友亲昵的抚摸着,一刹那,朝暮觉得这个世界原来对她并没有那么的残忍,仍然给她留了一份温柔。
泪水从眼角滑落,靳远摊开手掌正好接住,他看着手心的湿润,复又小心翼翼地攥紧手不再松开。
“朝暮,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靳远弯起嘴角,忽然像是逗弄孩子般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朝暮,朝暮,朝暮.....
那个如天上月,如山岗风,如高山莲的少年柔柔地仰望着她,还呢喃着她的名字,朝暮能深切地感觉到,少年待她如圭如宝。
仿若哪怕这个世界伤她,弃她,她仍然是他手心里的珍珠。
“别叫了。”她真的要招架不住,感觉身体都发软了。
靳远看出了她的害羞,反而叫得更密了,名字间都渗着笑意,叫人更酥麻了。
猛然间,靳远的唇上覆上一只温热的手心,顿时让他收了音。
少女的手心是他喷薄而出的热气,痒得她想收回手,却又被对方抓住。
像是冰冻的湖面被巨石砸开,朝暮感觉到手心落下了一个湿湿的吻,直叫她脑子嗡嗡作响。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朝暮,我希望你记得,你的名字满含着我的希望,所以你永远值得。”
这个夜晚,在这片空旷的广场上,少年对着少女起誓,一个只有风偷听到的誓言。
*
这一夜,朝暮辗转未眠,耳边一边又一遍地想起靳远的话。
----你永远是我最值得的等待。
她像是剥洋葱般从这句话里读出一层又一层的意思,进而也越来越满心欢喜。
猛然间,她突然知道了生日该送靳远什么礼物了,她想用这个礼物告诉他:他也是她最无悔的期望。
翌日一早,朝暮是宿舍里第一个起床的,虽然一夜未睡,但是她依然精神抖擞。
走出宿舍门时,她才发现起了大雾,雾浓如墨,能见度不过七八米,走在她前面的几个学生她只能模糊看见几个背影。
她本想加快脚步,却听见前方那几人的谈话声。
“你听说了吗,校花的爸爸是□□犯啊?”
“我也听说了,不知道真的假的,会不会有人造谣?”
“你们说的校花是五班的秦朝暮吧?”
“是啊,虽然不服气,但是她的校花名号是校论坛投票出来的。”
“我听说,是有人亲耳听见秦朝暮的母亲说的。”
“这样啊,那搞不好啊是真的。”
愣在原地的朝暮顿觉身上又压下了一座山,最终,她所有难以为人所知的秘密都人尽皆知了。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了先前的慌乱与伤心,不过转瞬间她似乎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这些秘密让她活得自卑,敏感,怯懦,如今一切都展露在阳光下时,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守着这些让人痛苦的秘密,可以走出暗室,站在阳光下了。
如释重负又豁然开朗,终于不用自我折磨,她仰头望着雾蒙蒙的天,笑了起来,渐渐的竟笑出了声。
笑声清凌凌,像山间清泉,悦耳动听。
路过她身边的学生皆疑惑地看着她,而朝暮全然不在乎。
从今以后,她也要做那艳阳下的向阳花,自由绽放。
早自习的时候,朝暮无数次的回头看着靳远空荡荡的座位。
靳远怎么还没有来?出什么事了?
她心不在焉的背单词时,身边的许清兰戳了戳她,然后递来一张纸条。
“冯起峥给你的。”
朝暮打开纸条,上面写着:远哥今早请假了,好像家里有事吧。
午饭过后,天空依然是淡淡的灰,不甚清明。
坐在教室里刷题的朝暮突然听见同学告诉她:学校门口有人找她。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会是谁来找她,所以当她走到校门口看见薛万成时很惊讶。
转念间又想到秦倚芬的惨样,顿时没了好脸色。
薛万成早没了前些年的意气风发,如今不仅上了我年纪,整个人看着更老了些,眉目间的疲惫很明显,人也瘦削,显得有点佝偻。
当朝暮走出校门后,薛万成脸上的云淡风轻不见了,转而变得愁容满面。
“朝暮啊,你可出来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妈妈生病了,国内治不好,我打算送你妈妈去国内,想让你跟去照顾,你愿不愿意?”
“生病?”朝暮不信,“昨天我才见了我妈,我觉得不像生病,很像是被人打了。”
她的目光不善,薛万成的惊讶与尴尬转瞬即逝,说:“原来你见过你妈妈啦,那我就不瞒你了。”
“你妈妈不知道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昨天被人打了,原本以为没什么事,今天早上突然晕倒了,送去医院说是治不好,要送往国外。”
虽然薛万成的担心与焦急看着那么真,但朝暮始终不相信他:“我不信。”
“我骗你干嘛?你妈妈跟了我这么多年,难不成我还真能见死不救?我知道你妈妈平时对你不好,但养育之恩你不能忘吧。”
她依然静静站着不发一言,看着对方在唱独角戏。
薛万成突然来了气,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递过来,“这是市医院的病例,你自己看!”
朝暮接过病例,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直接跳过,最后一行写着:肾脏衰竭,并伴有心肌病。
“什么是心肌病?”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心脏上的毛病,医生说,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这次受伤严重也加重了病情。”
朝暮的脑子有点乱,她对这些病没有了解,但是觉得只要和心脏扯上关系的病大都不是小毛病。
“我妈妈现在在哪里?”
“还在医院里,我已经让我的助理联系好了国外的医院了,今天下午的飞机就走了。”薛万成又有点为难地继续说:“不过你也知道,我还有公司需要管理,不能长期离开,所以想让你跟去照顾你妈妈,你放心,费用肯定全是我来负责。”
“那学校....”
“我来给你请假,等国外找好靠谱的护工你就能回来了,最多一个月。”
薛万成知道自己八成是说动朝暮了,嘴角的笑都压不住了。
朝暮完全没有注意到,思来想去,她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妈妈,不论秦倚芬需不需要她。
朝暮回宿舍收拾好了行李就跟着薛万成走了。
他们直接去了机场,朝暮再见到秦倚芬的时候,秦倚芬正脸色苍白的昏睡在病床上,脸上罩着氧气罩,身边跟着两个白大褂。
她试着唤醒秦倚芬却无果。
临上飞机时,朝暮才知道他们和秦倚芬不是一架飞机。
秦倚芬的飞机已经满座了,朝暮的飞机要比她晚上两个小时。
后来,朝暮在登机口看着白大褂带着秦倚芬检票过安检,才安心了些许。
只是很遗憾,答应了要给靳远过生日的不能兑现了,希望冯起峥告诉他的时候,他不会生气。
*
靳远是在下午第二节课才来得学校,刚踏进教室,冯起峥就像个猴子般窜到他的面前。
“远哥,秦朝暮让我和你说个事?”
“什么?”
“她说她妈妈生病了,要送她妈妈去国外治疗,大概一个月以后回来,到时候再把生日礼物送给你。”
下一秒,靳远就觉得这件事不太对,目光扫过已经空空如也的座位,他忽然觉得心里很不安。
“什么时候走的?”
“中午,一个男人来学校找的秦朝暮。”
薛万成!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他,若是他,只怕这事情就更加不简单了。
靳远将书包丢给冯起峥,人却像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了教室里。
身后的冯起峥大喊:“远哥,你现在去怕是赶不上了!”
赶不上也要去!他一定要把朝暮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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