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时,下起了丝丝细雨,雨丝缠绵,洗涤万物上的尘埃。
朝暮今日起来的晚了,急冲冲地洗漱完毕,早饭也来不及吃,抓起书包就要出门,
“秦朝暮!”
突如其来地冷和,吓得朝暮心脏一颤,停驻脚步。
秦倚芬穿着一件肉色的真丝睡衣,衣物只到大腿根部,她斜靠在沙发上,闭眼假寐。
朝暮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妈,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是特意在这等你的。”
朝暮低头,知道该来的躲不了。
秦倚芬睁开眼睛,自沙发上坐起来,“你也过了十八岁生日了,是大人了,今后该自立了。”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赚钱补贴家用了,桌上有一千块,你拿去自立更生吧。”
朝暮有点懵,难道不是应该因为昨天的事斥责她吗?
“妈,你的意思是......”
“拿着钱,离开这个家。”
短短几个字,意思也是再简单不过,可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刺在秦朝暮的心脏上。
疼。
秦倚芬的话听着不像是对自己的女儿说,倒像是在对一个客人下逐客令,丝毫不见波澜。
她没看见朝暮突然刷白的脸,自然也看不见她颤抖的手和泛红的眼眶。
秦倚芬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旋即扭着腰回了房间。
从朝暮身边经过时没有停留,朝暮嘴唇颤了颤,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嗓子发痒,竟发不出声音。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落在地板上。
原以为因为昨日薛万成的事,她会挨顿打骂,不曾想到竟是直接撵她出门。
她倒宁愿挨顿打。
小时候,她从来不会问秦倚芬关于她爸爸的事情,因为她知道秦倚芬很不喜欢她那素未谋面的爸爸,甚至是恨。
后来大了一些,朝暮发现,她不仅恨她的爸爸,连带着也很不喜欢她。
然后,她就开始讨好秦倚芬,小小的她想得到母亲的关爱,可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怜悯。
再之后,她不再讨好,变得谨小慎微,她害怕惹怒秦倚芬,因为她害怕被抛弃。
而今日,她不仅被抛弃了,更是被驱逐!
一个母亲将自己的孩子从身边驱逐,毫不留情。
或许,从始至终,秦倚芬从来不想有她这个女儿,更从来不将她当作女儿看待。
~
秦朝暮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出家门,雨丝如注,她全然忘了要撑伞。
刚走出院门,身侧传来了一道不悦地声音,“你是傻吗?下雨不打伞!”
朝暮顺声看去,就见靳远单脚踩在地上坐在自行车上,他打了一把黑色的雨伞,雨珠沿着伞边滴下,像雨幕,可靳远还是看见了秦朝暮通红的双眼。
顿时,他深锁眉头,自车上下来,连车子都顾不上停好,大步走到朝暮面前,用伞将她整个人罩住。
“你怎么了?”靳远嗓音沉沉,便如这天气。
待秦朝暮看清眼前的人后,陡然转醒。
她很不习惯在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悲伤,在靳远面前更是多了一份难堪。
雨淋湿了发丝,贴在面颊上,她睫毛微颤,楚楚可怜,“我没事。”
朝暮转身想走,靳远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本想再说些什么时,在看见她眼角将落未落的眼泪时就忍住了。
少年伸手进口袋拿出一包纸巾递到秦朝暮面前,“擦擦脸上的雨水。”
还未等朝暮接过,靳远又一把拿过她的书包,然后顺手将手里的伞和纸巾塞进她的手里。
“我载你去学校。”
说完,靳远就往回走,将车扶起,然后将秦朝暮的书包挂在车龙头上。
雨丝倾泻,有变大之势。
少年的黑眸闪动着莫名的情绪,隔着雨幕,秦朝暮看不明。
靳远见朝暮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催促着:“快点,不然迟到就要罚站了。”
朝暮应该拒绝的,可是她的脑子很乱,竟找不到话来拒绝。
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她走到了靳远的车旁。
后车座上潮湿一片,靳远自秦朝暮手里抽走一张纸巾,几下就将车座擦干。
朝暮木纳地看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靳远,陌生又温暖。
“快上来。”靳远语调轻柔,“自己撑好伞。”
~
初秋的雨水,砸在地上,又轻轻溅起,车轮驶过,带起点点泥水。
由于车头两边各挂了一个书包,所以车子很平稳。
秦朝暮坐在后座上,手里的黑伞一直在往前倾斜,导致她的后背都淋湿了。
“你把你自己遮好就行了,我淋点雨不要紧。”
朝暮听见了,但是伞的位置却没有偏移半分。
靳远猛然停下车子,朝暮猝不及防,脸撞上了靳远的后背,明明不疼,可心还是紧缩了一下。
少年侧头,打湿的发丝滑落下雨珠,顺着那高挺的鼻梁流向了唇角。
“不用给我打伞,顾好你自己。”
“你要是不打伞那我也不坐你的车了。”朝暮固执道。
靳远抿唇,认识这么多年,他知道秦朝暮是有些固执的。
“那好。”靳远妥协道:“要是淋感冒了别哭鼻子。”
“....”
话落,靳远一脚将车子蹬得老远。
朝暮纳闷,她什么时候因为感冒哭鼻子了?她又不是小孩子!
****
紧赶慢赶,当他两踏入教室的时候,还是晚了十分钟,早自习已经开始了。
整个班级的人都静默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人。
两人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留下斑驳的痕迹,且还都在气喘吁吁的,很明显是一路从楼下跑上来的。
班主任张浩看着两人,很不悦,两个学生成绩都很好,是他喜爱的学生,可迟到罚站是他定下的规矩,他不能公然维护。
“到走廊上站着去。”张浩恨铁不成钢地说。
靳远无所谓,朝暮则很沮丧。
她不仅自己迟到了,还连累了靳远……
长长的走廊,传来学生们的朗诵声,罚站的少年偏头看向正低着头情绪低落的少女。
靳远说:“从来没被罚站过,还挺新奇。”
新奇?朝暮不可思议,她抬头看向靳远,正好望见对方眼里淡淡的笑意。
想来也是,靳远是老师眼中的好好学生,只要他不公然犯错,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其实,朝暮也没有被罚站过,只是她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去规避所有会犯错的可能。
而迟到这样的错是再小不过了。
靳远见朝暮没有接话,深如幽潭的眸子定定看着她,撇了眼她还挂在肩头的书包,一把拿过。
秦朝暮急忙想抢回来,“我自己……”
“我想帮你拿。”靳远截了她的话。
一个‘想’字,包含了太多的意思,可秦朝暮实在不敢多想。
靳远后退一步,自然地靠在墙上,秦朝暮见状伸手扯扯他的衣角:“我们在罚站,要是被老师看见你偷懒要挨训的。”
“那你帮我放风。”靳远感受到衣角处轻微的力道,不自觉地笑起来,“载了你一路,我想歇会儿。”
这个理由朝暮无法拒绝,她尽职地朝走廊两边看看,刚转过脸,就觉得鼻子有点痒痒的。
“阿嚏~”
打喷嚏的时候,人会条件反射地闭眼,所以当秦朝暮睁开眼时,就看见一张俊脸杵在自己面前。
两人的距离很近,倒霉的靳远很完美的被喷了一脸的口水。
秦朝暮呆住,然后脸上就火辣辣的。
她怎么能喷靳远一脸的口水?
还能有比这更丢人的事吗?
靳远也是被吓了一跳,都失了反应。
阳台外的雨渐渐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散着水汽,潮湿异常。
少年看着脸颊通红的少女,‘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秦朝暮,你还能再可爱一点吗?”
“对不起。”朝暮觉得靳远是在说反话。
教室里,班主任在高声宣讲着纪律问题,很明显是说给门外两个人听的,但门外两个人充耳不闻。
靳远抬手抹了把脸,笑意加深:“虽然我早上出门洗脸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又给我洗了一遍。”
听着靳远的揶揄,朝暮尴尬地想直接撞墙。
“我不是故意的。”再怎么说,为了自己的形象,也要垂死挣扎一下,“是你突然靠近……”
“嗯,是我的错。”靳远不以为意,“我应该给你拿个脸盆。”
“脸盆?”秦朝暮疑惑,“用来干嘛?”
“用来接你的口水。”
真是大写的‘尴尬’!
全然忘了问靳远为什么突然靠近她。
眼见朝暮越来越窘迫,脸上升起红霞,嫣红绯然,长长的鸦羽垂下,遮盖住眼里的情绪。
靳远见好就收,怕惹朝暮不高兴,他转移了话题,“衣服湿了,冷不冷?”
朝暮摇摇头,说起来靳远湿的比她更多,身上干的地方就没有几块。
“谢谢你早上载我。”
“不用谢,因为我是特意等你的。”
雨停后,吹来了清爽的风,夹杂着雨后草木的清香送来少年清朗的嗓音。
靳远又接着说:“既然是我愿意做的事,那就不用道谢,自然什么样的后果我也接受,所以也不用因为觉得害我罚站而道歉。”
少年声音低沉,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扣人心弦的话。
末了,他又懒散地补了一句,“我愿意为你做的事,何种果我都甘之如饴。”
四目相对,靳远的脸上满是笑意,似乎连每一根发丝都带着暖意。
而朝暮,再一次不负所望地宕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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