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校园静谧而萧瑟，枯黄的梧桐叶铺满地面，风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盘旋，最终重重落下，发出一声微弱的脆响。
林琅沿着操场小路前行，踩过落叶时沙沙作响，不远处传来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嬉闹声。
这些欢声笑语夹杂着青春的无忧无虑，却与林琅脑海中那个低垂着头、背影瘦小的许心怡显得格格不入。
推开校务处的门时，厚重的木门发出一声闷响。
班主任王老师正低头整理学生的档案，眼底满是疲惫，鬓角甚至夹杂着几根银丝。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脸上的疲倦与无奈瞬间让人感到压抑。
林琅掏出证件递上，语气冷静而干脆：“我是林琅，负责调查许心怡失踪案。”
王老师叹了口气，手上的档案顿了顿，缓缓放到一旁：“她的事……唉。”
“有什么线索吗？”林琅微微皱眉，翻开随身的笔记本，迅速准备记录下每一条细节。
“许心怡最近一段时间问题不少。”
王老师语气显得敷衍，但随着回忆深入，眉头逐渐拧紧。
“她以前是个很安静的孩子，成绩中上，几乎没有存在感。可从上个月开始，她的行为和情绪都变得……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林琅眼神一凛，语气中透着追问的锋利。
“她经常迟到，有时干脆旷课。”王老师揉了揉眉心，似乎连自己也无法理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有几次我打电话给她母亲，那位家长却总是说，‘她就是青春期叛逆，过段时间就好了’。”
“叛逆？”林琅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疑。
“是啊，家长总觉得孩子的所有问题都是叛逆。”
王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迟来的懊悔。
“可能是小孩子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当时太忙了，顾着管理班级，根本没时间去细究，结果把这些忽略过去。”
林琅沉默片刻，合上笔记本，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那她在学校有没有和同学发生过什么冲突？”
王老师闻言眉头紧锁，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有。她在班里不算很受欢迎，有几个孩子总喜欢捉弄她。”
“她有主动告诉过您吗？”林琅问，声音冷静，却透着一丝隐隐的不悦。
“这倒没有。还是后来赵茜跟我提了一句，我才知道的。”王老师摇了摇头，“赵茜是许心怡为数不多的朋友，但她和那些捉弄许心怡的孩子也玩得不错，所以我觉得应该也不会很过分……”
“您觉得赵茜知道得更多吗？”林琅敏锐地捕捉到重点，迅速记下名字，“她现在在哪？”
…………
天台上的风冷冽刺骨，落叶在地面上被吹得滚动，发出细碎的声音。
赵茜站在护栏旁，把双手揣在外套口袋里，肩膀因寒冷而微微发抖。
她低着头，目光盯着地面，一脚轻轻踢着脚边的叶片，仿佛想要把心里的压抑踢散，却无从释放。
“赵茜？”
林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平静，像是探入寒冬的一股微光，却不带任何温度。
赵茜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像是风中碎裂的叶片：“是我。”
林琅站定在她身后，语调依然不急不缓，但隐隐透出一点柔和：“许心怡是你的朋友。她失踪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提到最近发生的事？”
赵茜沉默了几秒，踢着叶片的脚渐渐停下。
她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吸了吸鼻子才开口道：“她最近……过得很不好。其实她在班里一直就不怎么被喜欢，但前阵子，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大家都开始……排挤她。”
林琅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多了些许深意：“排挤？具体怎么个排挤法？”
赵茜咬住下唇，声音低了几分：“有人在她桌子上写脏话，说她是‘累赘’、‘怪物’，还有人偷偷在她的课本里夹带下流的字条。后来，她的书经常被扔在地上，每次都被弄得脏兮兮的。还有一次，她的水杯被人灌了墨水……她……她的校服口袋里甚至被塞了死老鼠。”
赵茜说到这里，声音明显颤抖起来。
她停顿了一下，低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压抑已久的愧疚让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提高了几分：“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她生日那天，她在班上分蛋糕，结果那些人把蛋糕接过去就扔到地上，说她‘恶心’。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哭都不敢哭……我……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
林琅盯着她，目光深邃而冰冷，带着某种不容逃避的力量：“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赵茜的肩膀僵了一下，双手揪紧了外套的拉链，目光闪躲：“我……什么都没做。”
她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接着又急忙补充，“我想帮她的，真的想！可是……可是那些人一旦盯上谁，就不会轻易放过。我怕……我怕他们也会孤立我，我也会像她那样，被所有人用那种眼神看，被嘲笑、被折磨……所以我没敢站出来。”
赵茜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被风声淹没。
但即使如此，她的手依然揪得更紧，指节隐隐发白。
林琅的眼神没有丝毫松动，但她的语气微微柔和了一些：“你很害怕，被孤立、被排挤，这我能理解。可许心怡呢？她只有你一个朋友，你有没有想过她的绝望？你现在后悔了吗？”
赵茜愣住，像是被一句话击中，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最终只能用力咬住下唇。
良久，她沙哑着声音开口：“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她曾经问过我，‘赵茜，我是不是太讨人厌了？’她的眼神里好像……好像真的在放弃了。可是我却只是笑着对她说，‘别胡思乱想了，没事的。’”
赵茜的语气带着几乎崩溃的痛苦，“可是她知道那是假的……她什么都知道。”
林琅的目光没有移开，冷峻中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在掂量，又像是在安抚。
她低声说道：“赵茜，后悔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它不是毫无意义。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就告诉我一切——哪怕是最细小的线索，也有可能救她回来。”
赵茜的眼泪已经停不下来，她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声音颤抖但坚定：“好……”
风依然冷冽，落叶依然翻滚，但赵茜的泪水中，终于有了一丝挣扎后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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