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中穿梭的风带着太平洋的湿咸，卷着唐人街的油烟味钻进公寓窗户。小鱼盯着厨房台面上的豆瓣酱罐子发呆，玻璃罐上印着熟悉的商标，是上周在华人超市看到时鬼使神差买下的 —— 小时候两人经常用这个牌子的豆瓣酱蘸着早餐主食。
手机在大理石台面上震动，屏幕亮起，是林婉儿的短信："今晚的慈善晚宴，记得穿我送你的银灰色领带。" 他看着那条短信，想起三个月前在酒会上撞见的场景 —— 林婉儿踮脚亲吻校篮球队队长的侧脸，对方手腕上晃着的银手链，和自己抽屉里躺着的那根是同款。
"哗啦" 一声，玻璃罐在台面上滑出半米远，豆瓣酱在罐底晃出暗色的涟漪。小鱼伸手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的罐壁，突然想起元一高二那年冬天，捧着暖手宝给他讲物理题的样子。那时元一的指尖也这么凉，却非要把暖手宝塞到他手里，说 "学钢琴的手不能冻着"。
国外的生活对于小鱼来讲其实枯燥乏味，每日都是学校和租的房子两点一线，也不爱应酬，要不是仅有的几次林婉儿生拽硬拉，小鱼的生活都可以跟苦行僧相提并论了。但是林婉儿却是应酬不断，隔三差五地都是这个聚会那个聚会，原本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可因为元一近来经常需要购买实验耗材，林婉儿却总说生活费不够了，二人爆发了好几次争吵。直到元一忍不住说道，你把卡给我，我们还是各自用各自的钱吧。而林婉儿，在某个通宵到家的清晨提出了分手。当她推门进来的时候，元一刚好起床，林婉儿的身上带着浓烈的酒味，名牌包随意扔在沙发上，银灰色高跟鞋上沾着水滴，应是清晨的露水。
"我们分手吧。" 林婉儿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 "我今天就搬走。"
小鱼看向她，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是那个篮球队长，还是那个开保时捷的富二代？" 他的声音很平静，连自己都惊讶于此刻的镇定。
林婉儿喝水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轻笑出声："重要吗？反正你心里也没我。" 她放下杯子，从包里掏出个丝绒盒子，"这个给你好了，戴着够掉价的。"
盒子里躺着那条银手链，是大二那年林婉儿送他的，："听说戴同款手链的人会永远在一起。" 他当时敷衍地戴上，却在元一视频时下意识藏到袖口。此刻看着手链在晨光中闪着冷光，突然想起元一初中时送他的银杏叶书签 —— 那片用透明胶带粘了又粘的叶子，现在还夹在他的书本里。
"你说得对，我们不合适。" 他没去接那个盒子，只是走到窗边推开百叶窗，旧金山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远处传来缆车的铃铛声，像极了元一高中时自行车的车铃声。
林婉儿进了房间，换了身衣服就又出去了，出门的时候猛一摔门，震得玄关的风铃叮当作响。小鱼靠在窗边，看着她钻进一辆黑色跑车，突然想起昨晚越洋电话里元一的声音："吵架的时候是不是比冷战更难受？" 那时他正盯着林婉儿和别人的合照发呆，对着话筒沉默了很久，最终只说："没有，只是有点累。"
忘记自己做着早餐，直到问道一股烧焦的气味，锅里发出 "滋啦" 的响声，小鱼手忙脚乱地关掉火，才发现锅里的水早就蒸干了，早餐全都蒸干了，硬邦邦的。他看着焦黑的锅底，突然笑了出来 —— 元一要是在，肯定会皱着眉把他推到一边，嘴里念叨着 "让开让开，厨房杀手"。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元一发来的微信："阿姨让我给你寄辣椒酱，我还是直接给你打钱你在那边买吧，毕竟寄过去的运费也跟那边价格差不多了。" 后面跟着个笨拙的笑脸表情。小鱼盯着那个表情看了很久，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最终只回了个 "好"。他想起上周在街头听到艺人弹《致爱丽丝》，站在一旁拍完了视频，想说的话从 "元一你听" 到 "其实我..." 删删改改几十遍，最终还是没勇气发送。
冰箱贴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露出后面贴着的便签纸 —— 是元一去年来交流时写的购物清单，铅笔字已经有些褪色，"豆瓣酱" 三个字被画了个可爱的笑脸。小鱼捡起便签纸，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笔画，突然想起临走前元一给他带的那一桶银耳羹，甜入心底。"
周末帮父母修电脑时，元一在旧硬盘里发现了个加密文件夹。他试着输入了小鱼的生日，却跳出提示 "密码错误，试试银杏树下的日期"。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他想起小学毕业那天，小鱼在银杏树下说 "以后每年今天都要一起吃冰棍"，便输入了那个日期。
文件夹里是小鱼从小到大的奖状扫描件。钢琴比赛的金奖奖状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 "给元一的礼物"，旁边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一个戴着哮喘呼吸器，一个背着钢琴谱。元一放大图片，能清晰看到铅笔印下浅浅的橡皮擦痕 —— 显然小鱼写了又擦，最终还是留下了这句话。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元一脸上，他伸手摸了摸屏幕上的字迹，仿佛能触到多年前那个少年的犹豫与期待。窗外的银杏叶又黄了一层，他想起小鱼出国前那晚，在机场抱着他说 "等我回来" 时，声音里藏着的颤抖。
M国的秋天来得晚，直到十一月中旬，校园里的枫叶才红透。小鱼抱着物理课本坐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看着情侣们踩着落叶走过，突然想起元一去年在交流项目时，偷偷拍他捡枫叶的样子。那张照片他后来在元一手机里见过，备注是 "比银杏叶还好看"。
手机提示音响起，同学群里蹦出来一张照片，“哇，不愧是咱班的学霸，已经开始为国家做贡献了”。照片里元一穿着蓝色工服站在古树下，手里拿着测量仪，笑得像个孩子。小鱼放大图片，能看到他胸前挂着的银杏叶吊坠 —— 那是大学毕业时自己送的礼物，说 "戴着这个就像我在你身边"。
他想起上周和元一的越洋电话，对方声音带着疲惫："最近在忙着测绘，等忙完了..." 话没说完就被导师叫走了。小鱼握着手机，听着听筒里的忙音，突然很想告诉元一，他很孤独。
林婉儿的朋友圈更新了，定位在巴黎时装周，身边站着新的男伴。划到下一条，是元一的动态："升级海景房，新瓶装老酒！"配图是五颜六色的机箱和键盘鼠标，小鱼的母亲正在电脑前打牌。
实验室的冷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元一动态里的机箱正对着阳台，晾衣绳上挂着件灰色卫衣 —— 是自己出国前落在元一宿舍的，袖口还留着他弹琴时磨出的毛边。他盯着那张图片看了很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忽然就想起安检口那个仓促的拥抱：那天元一穿着件短袖POLO，临别前的拥抱，鼻尖蹭到对方颈窝，闻到股淡淡的沐浴露气味混着阳光的味道 —— 是元一妈妈总用的那款洗衣液，晒在阳台的被子上也有这味道。周围人来人往声音嘈杂，他却清晰地听见元一的心跳撞在自己胸口，像高中时两人并排走夜路，对方总故意把脚步踩得和他一致。"到了记得报平安。" 元一的声音闷在他发顶，手指在自己腰间摩挲了一下。又忽然想起初中时发烧，元一背着他去医院，后背的汗湿里也有这味道，当时趴在对方肩上，只觉得天塌下来都不怕。
手机在掌心微微发烫，小鱼抬头望向天边。校园里的风卷着银杏叶掠过草坪，泥土的腥气混着叶片的清香漫进实验室，竟和元一颈间的味道奇妙地重合，随后漫成一片温柔的海，带着家的味道，和未说出口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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